文博文面露鄙夷,轉身離開時,忍不住提醒,「平時沒事的話就多讀點書,否則大嫂喜歡聽點好聽的,你都要找我不成?」
最重要的是沈月淺要知道文博武說的都是他苦思冥想許久想出來的,心裡更不會舒坦,而且,周淳玉知曉他絞盡腦汁幫他討好沈月淺,不吃醋是假的。
「不用你管。」文博武隨手將紙撕碎扔給文貴,如此,就不會有什麼把柄了。
好心當成驢肝肺,文博文氣噎,「以後要是再拿去軍營一事威脅我,即便你是我大哥也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
聲音消散在風中,抬眸時,只看見文博武漸漸遠去的背影,文博文蹙了蹙眉,臉色鐵青地走了。
文藝跟在身後覺著好笑,二少爺想要在大少爺跟前討點好處,除非大少爺主動退讓,否則,要贏的話估計難。
懷孕後,沈月淺性子本就難伺候,尤其這些日子玲瓏不知從哪兒搜羅的話本子裡的故事,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性子比文博武好多了,就連文博文說話都比文博武好聽,有了比較,對文博武就不樂意了。
「主子,小少爺和夫人來了……」周氏和小七好幾日沒來了,人剛到二門,消息就傳進來了,玲瓏聽說了半刻不敢耽擱進屋稟告。
沈月淺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真的?到哪兒了,快扶著我出去看看。」神色急切,玲瓏恭順地扶著她手臂,高興道,「進二門了,您別急,很快就來了。」
沈月淺點著頭,可是步伐忍不住輕快起來,行至遠門,翹首企盼地望著。
待一抹水青色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沈月淺揮著手,大聲叫道,「娘,小七。」
話聲剛落,周氏身後的小七跑了出來,藏藍色的長袍,面容清秀,邊跑邊伸手叫著姐姐,左右兩側的粉紅和丁丁旺旺旺地搖頭擺尾,甬道旁的景色都跟著亮麗起來。
很快,小七就到了近前,在距沈月淺十步的時候停下,目光炯炯有神地笑著,「姐姐……」緩緩跑過來,抱著沈月淺大腿,輕柔地蹭了蹭,「小侄子有沒有聽話?」
沈月淺摸摸他的頭,數月不見,個子又高了,「小七又高了,在學堂有沒有聽夫子的話?」
小七乖巧地點了點頭,仰頭,歡喜道,「嗯,夫子表揚我了,都沒有表揚吳二他們呢。」
夫子是文博武尋來的,最會因材施教,吳家是武將,對吳二他們要求不高,既然張嘴表揚了小七,只怕小七做得十分出色了。
「小七真厲害。」沈月淺牽起他的手,丁丁蹲在她腳邊,趴在她腳上,懷孕後,文博武擔心丁丁衝撞或是嚇著她了,就將丁丁抱了回去,等生完孩子後再抱回來。
周氏走近了,視線最落在沈月淺肚子上,目光柔和,「幾日不見,肚子又大了不少,身子可有不舒服的?」
沈月淺搖頭,「身子好著呢,龔大夫隔兩日就會把脈,好著呢。」親切地挽上周氏手臂,留意到周氏氣色不對勁,「是不是小七調皮了?」
侯府人丁簡單,能讓周氏發愁的就只有小七了,說著低頭看滿臉哀怨瞪著她的小七,好笑道,「是姐姐錯怪小七了,小七一直都聽話著呢。」
周氏也好笑,「你不在府裡,我常念著他,瞧瞧他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小七聽了她的話更不樂意了,挺著胸脯道,「我怎麼了,夫子都稱讚我誇我功課做得好。」
府裡只有周氏和小七,周氏對他寄予厚望,常念叨,小七不愛聽,很多時候周氏說著說著眼前就沒人了,下次再說,小七拉著臉,十分苦悶。
沈月淺也猜著是這樣,扯了扯周氏手臂,順著小七的話道,「是啊,小七最聰明了,要繼續保持啊。」
沈月淺聲音清脆明朗,換作周氏說同樣的話必然是嚴肅著臉的,聽了沈月淺的話,小七眉眼盡是笑地點著腦袋,「我聽姐姐的話,以後會好好做功課的。」
進屋,玲霜已經備好了糕點茶水,果盤裡放著時下的水果,小七歡喜不已,推開椅子,穩穩地坐下,「是桂媽媽做的糕點嗎?」伸手要玲霜給他擦手,玲霜會意,轉身擰了巾子過來,指縫都擦得乾乾淨淨。
周氏無奈,「他倒是忘記是出門做客的了。」
「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何況玲霜又是打小看著他長大的?」沈月淺牽著周氏坐下,將離得遠的水果推到小七跟前,「是博武哥哥弄回來的葡萄,你嘗嘗,喜歡的話待會帶點回去。」
吃葡萄的季節已經過去了,文博武不知道從哪來弄回來幾箱,一直用冰塊冰著,沈月淺每日都要吃上兩三串,還有今年的新核桃,龍眼……
小七嘴裡含著糕點,又騰出手抓葡萄,兩腮脹鼓鼓的,周氏蹙眉張嘴欲訓斥他兩句,被沈月淺拉住了。
「小七慢點吃,博武哥哥尋到不少好東西,都給你留著。」小七喜歡,沈月淺看著他吃就覺得心滿意足,手不自主地撫向自己的肚子,調轉目光,「娘是不是遇著什麼煩心事了?」
周氏這兩日淘到兩匹好的布料,準備給未出生的外孫做衣服,忙得不可開交,聽說尤家和文博武的事,她害怕文博武因為沈月淺和她才對付尤家的,翻來覆去睡不著,「煩心事倒是沒有,明日就是你大舅母生辰了,問問你過去不,再者,尤家的事,博武是不是因為我們才和尤家交惡的?」
尤氏面善心狠,她在尤氏手裡差點栽了跟頭,尤氏對她不善,對沈月淺自然也不會存了好心思,縱然如此,她不想沈月淺和尤氏牽扯太深,她該有自己的生活,不該讓怨恨蹉跎自己的光陰。
沈月淺以為尤氏對她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擔憂道,「是不是四舅母找你了?尤家已經沒有翻身的餘地了,您不用看誰的臉色。」
話完,轉念一想,尤氏現在是不敢得罪周氏的,巴結討好還差不多,想著尤氏在周氏跟前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畫面怎麼想怎麼覺得痛快。
周氏微微一笑,「我哪是看人臉色的,擔心你們遇到麻煩罷了,你現在懷著孩子,出個差池後悔莫及,你自己小心點。」
沈月淺莞爾,文博武心裡有數,不會亂來的,「您不用擔心,我小心著呢。」
小七吃得差不多了,心滿意足地朝沈月淺招手,「吃飽了,擦手。」小七喜歡桂媽媽做的糕點不是一天兩天了,玲霜給他擦手的時候砸吧著唇,「桂媽媽做的糕點越來越好吃了。」
桂媽媽年紀大了,沈月淺也不想她太過操勞,和文博武說過讓人跟桂媽媽學廚藝一事,桂媽媽對沈懷淵有恩,伺候周氏也盡職盡責,沈月淺心裡過意不去,這種內疚隨著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愈發明顯,故而,沈月淺想起一件事來,「等我生完孩子就能讓桂媽媽回去了,她年事已高,娘可要給桂圓說門親事才是。」
桂圓被耽擱了這麼多年,以前就算了,現在侯府的日子好過了,對她們有恩的哪怕是奴才,也要好好感激她們。
周氏一怔,臉上笑意明顯,「有件事我忘記和你說了,我來就是讓桂媽媽先回去住幾日的,桂圓看上府裡的明畫了,之前不知道兩人有交集,桂圓向我提的時候我許久才回過神,這次就是讓桂媽媽回去替桂圓提親的。」
明畫心地善良,周氏一提她就同意了,她想的不是桂圓如今的身份地位,而是看他如此年紀還沒有說親,心有感慨罷了。
「明畫同意了,桂圓年紀不小了,我想著今年就讓兩人成親,桂媽媽知道了肯定會高興的吧。」想起往日種種,桂媽媽自行求去的時候,她還在為桂圓和人有了首尾扼腕歎息,不想都是別人的詭計,周氏忍不住歎息道,「桂圓成親,我準備出錢給他置辦一處小一點的宅子,你生完孩子,也沒桂媽媽什麼事了,讓她安心在宅子裡養老,你爹知道了也會感到高興的。」
沈月淺面色有微微動容,沈懷淵的死有蹊蹺,她懷著孩子,沒有辦法繼續查,只希望大山能打探點消息出來,「你置辦宅子,裡邊的傢俱物什都由我出吧,桂媽媽勞碌了一輩子,能舒舒服服的頤養天年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桂媽媽自行求去的時候身上沒有多少錢財,桂圓傷勢重,花了不少銀子,沈月淺若非有上輩子的記憶,都不知道隨和慈祥的桂媽媽有朝一日會窮困潦倒成那樣子,要是她爹在,看著桂媽媽落魄到那種程度心裡也不好受的吧。
「行,你小時候桂媽媽就對你好,之前我誤會了她,幸好你將人找了回來。」說到往事,周氏倒是將尤氏一事忘記了,只想外孫平平安安落地。
文博武中午從衙門回來,見周氏和小七在,心中歡喜,下午抱著小七去湖邊釣魚,沈月淺以為他哄小七開心的,傍晚歸來竟然真的有幾條小魚。
小七樂壞了,直言要將魚帶回去養起來,等沈月淺坐月子的時候送過來,周氏逗他,「魚要吃東西,你每日都要去學堂念書,誰幫你看著魚?」尤其,桶邊丁丁和粉紅躍躍欲試極為感興趣的樣子,都說貓喜歡吃魚,如今看狗只怕也是喜歡吃魚的,幾隻魚保得住才怪。
頓時,小七苦了臉,也是,不是自己養的魚都不能算作他的心意,再看手裡提著的痛時,興奮當然無存,他都沒有想好送侄子們什麼禮物,周氏準備了衣衫還有金鎖他都看見了,他是小舅舅,什麼禮物都沒有。
神情懨懨地鬆開手,不情願的拉著周氏,楚楚可憐道,「娘說怎麼辦?」
「過些日子,讓盧平去外邊買一批魚苗和魚食,準備好了在湖邊圈出一小片你每日早上晚上去看一遍,等你姐姐坐月子的時候你每天送兩條過來豈不是很好?」難得小七主動親近她,周氏神色歡愉,走的時候,沈月淺讓玲瓏和桂媽媽說一聲,桂媽媽提著行李出來的時候眼角還掛著淚,走到沈月淺跟前要跪下磕頭被玲瓏有眼色的扶起來了,「大少夫人念著您的好是您的福氣,不用下跪。」
沈月淺也笑,目光落在桂媽媽花白的頭髮上,心中酸澀,「是啊,等桂圓成了親,明年您抱上了孫子,再來跪我也不遲。」桂媽媽掖了掖眼角,轉而去給周氏磕頭,周氏眼快手快的拉著她,「一切都是你應得的,桂圓要不是為了二爺,也不會蹉跎到這個年紀,走吧,桂圓還等著您回去呢。」
桂媽媽忍不住,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嘴裡說著感激的話,一輩子做牛做馬地伺候人桂媽媽毫無怨言,可是沒有沈月淺,她和桂圓的情形只怕是早就沒命了,如今不僅過上了好日子,桂圓也要說親了,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等不到抱孫子的一天了呢。
玲瓏扶著她,替她擦眼淚,明白桂媽媽是喜極而泣,就是她心裡也為桂媽媽和桂圓高興。
好一會兒,桂媽媽才緩過勁來,周氏和沈月淺商量好明日去周家為余氏慶生的事後,才帶著念念不舍的小七回去了,小七記掛著送沈月淺禮物,半夜也不睡覺,拉著小刀小富捯飭一通,準備送三個孩子一副畫作。
辦法還是小富想出來的,小七開始學畫畫了,畫的多是些簡單的東西,他自己有銀子,花錢買的東西比不上自己動手做的有心意,周氏送了衣衫,他就送一幅畫,可是畫什麼,小七腦子裡沒有想法,明日向夫子告了假去周家,又不能問吳二他們的意思,心裡存著事,竟到了子時小七才睡去,夢裡是在沈月淺屋子裡,他嘴裡吃著水果,炕上躺著他的三個侄子,侄子們白白胖胖的十分可愛,揮手要他喂他們吃葡萄,漸漸孩子伸手叫舅舅,三個孩子叫他舅舅……
小七已經搬出去自己住了,在周氏前邊的院子,和雲錦院雅築院剛好呈三角形,早上都是桂圓給他穿好衣衫來周氏院子用膳,今日多等了半個時辰也不見小七影子,周氏讓明月去前邊看看。
回來時,明月滿臉喜色,問周氏,「夫人,您猜小少爺在幹嘛?」
「還能做什麼?不會在睡懶覺吧?」周氏送餘氏的是一對玉鐲子,成色純,溫潤光亮,一眼看上去只覺得富貴大氣,周氏逛鋪子的時候掌櫃的一拿出來她就覺得餘氏會喜歡,周周氏正讓明畫將放鐲子的盒子收起來,漫不經心地和明月說話。
明月瞥了眼明畫手裡的東西,「小少爺正在書房畫畫呢,聽小刀說一大早小少爺就起床了,說是做夢了,夢見特別好的事情,要畫畫,不讓小刀小富去書房,自己一個人在裡邊許久了。」
周氏訝然,「還有這事?你去催促一下,說好了和小姐在門口一起進去,別讓小姐等久了。」
周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院子裡傳來小七的聲音,周氏眉眼瞬間漾出了笑意,「小七來了?」給明月使眼色讓她傳膳。
小七一身白色的錦服,胸前的衣襟皺巴巴的不說,還染上了墨,手腕下也有墨汁,周氏蹙眉,目光瞄到他左手拿著的畫紙上,「不是說了今日要去給大舅母祝壽嗎?衣衫成這樣子怎麼出門?」
小七跑到周氏腿邊,舉起他手裡的畫紙給周氏看,眼含期待,「娘看看我畫的是什麼?」
周氏掃了眼髒兮兮的畫紙,眉頭擰得更緊了,「四個小孩子?」說是小孩子是因為旁邊一隻類似狗的寵物做對比,周氏猜不著畫裡的意思,皺眉道,「畫的什麼?」
「我的小孩子和我啊,旁邊還有粉紅和丁丁。」小七小心翼翼地將提著紙,問周氏,「我的小侄子好看不?」夢裡他夢見小侄子叫他舅舅了,他決定了,等他們長大他就帶著他們到處玩,像吳二和他的弟弟那樣。
周氏哭笑不得,幾個孩子也就有個輪廓,哪有好看一說,見小七晶亮的眼神迸射出希冀的光,周氏艱難地點了點頭,「好看。」難得他一大早就起床忙碌,周氏記著沈月淺叮囑的話,要順著他的意思說,該給他希望的時候要多稱讚他,立即,她又補充了句,「小七真厲害。」
瞬間,小七挺直了脊背,殷切的目光中流光溢彩閃過,抱著周氏的腿,手舞足蹈地跳了起來,周氏好笑,「快去換身衣衫,吃了飯就該走了。」去晚了,沈月淺大著肚子就在門口等著像什麼話?
小七蹦蹦跳跳跑了出去,將手裡的畫作視為珍寶,小刀伸手要接都被他拒絕了,「不用,我自己拿著就好。」他要找盧平給他拿出去裝裱,之後送給三個孩子當禮物,可是轉念一想,三個侄子,一張畫,好似不夠,為了避免侄子說他偏心,他決定畫三張,每個侄子都能收到禮物。
沈月淺的馬車先到,她挺著肚子,馬車行駛得緩慢,到周府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賈氏和小高氏在門口候著,見著文家的馬車,小高氏表現得十分激動,不待馬車挺穩就已走下臺階,透過簾子和沈月淺說話,「淺姐兒,你來的真早,餘家和你娘都沒來人呢。」後邊馬車的玲瓏抬著小凳子過來,小高氏讓她退後,自己掀起簾子,見文博武也在,小高氏面上閃過尷尬,不過瞬間被掩飾了去,伸出手,笑道,「淺姐兒,快下來,三舅母扶著你。」
沈月淺不好意思地搖頭,「讓玲瓏來吧,三舅母怎麼出來了?」小高氏臉上蔓延著笑,沈月淺隱隱猜到和周淳涵周淳雨的親事的有關,文博武率先叫了聲三舅母,率先跳下馬車,目光落在小高氏扶著沈月淺的手上,生怕有個閃失,沈月淺下地後,他才調轉了目光,就聽小高氏和沈月淺嘀咕,「你表妹的親事有著落了,你說得對,沉住氣,好的都在後邊呢,我也算鬆口氣了。」周伯海是庶子,下邊的孩子說親多少會看不起他們的身份,可有周淳玉和沈月淺幫忙,周淳涵和周淳雨的親事說得十分好,對方家世比不過將軍府,可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名的,她臉上也覺得面子十足。
和沈月淺所料不差,小高氏表現得如此高興果真是親事的緣故,對著小高氏一副「你快問問我」的神情,沈月淺促狹,順著她的意思問道,「不知道對方家世如何?」
他話音剛落,小高氏就劈裡啪啦說了一通,眉飛色舞的模樣讓臺階上的賈氏覺得丟臉,從周淳涵和周淳雨的親事落定後,小高氏揚起的唇角就沒有拉下去過,和文博武說了兩句話,府裡的男子都上衙門各司其職去了,賈氏讓文博武去書房找老太爺說話,文博武態度恭順,「晨曦肚子大,不能長時間走路,還請二舅母三舅母照顧一二。」
沈月淺跟著賈氏小高氏要去內院,有女客在,他要避諱,沒有拒絕賈氏的提議,反正一會兒後文博文也到了,和老太爺說說話也好。
大房出嫁的女子都回來了,不一會兒門口就站了不少的人,沈月淺托著肚子,好一會兒,沈家的馬車才緩緩而來,和平時一樣,小七探出個腦袋,認清是她後,笑著朝她揮手,嘴裡姐姐姐姐喊得親熱。
餘家的人也到了,餘芳舞已經出嫁,來的幾位都是沈月淺不認識的,搜尋一圈,怕是餘家沒有出閣的庶女了,沈月淺面露遺憾,周淳玉挽著她的手臂自然將她的情緒看在眼裡,「有什麼好歎息的?」
沈月淺抬眸,盯著不時將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的餘家幾位小姐,小聲道,「看著餘家的幾位小姐,好似起莊子玩不過是昨日,物是人非,我們都已經嫁人了。」
「還以為你感歎什麼?等你生完孩子,我們邀請余家周家姐妹再去莊子上住幾天,山裡花多,對你的鋪子肯定有幫助。」沈月淺的脂粉鋪子在京中已經算有名氣了,百年世家的脂粉鋪子也不過如此,短短時間沈月淺就有了收益,周淳玉也暗暗想過將自己的嫁妝鋪子轉成脂粉算了,可她對脂粉不瞭解,身邊沒有人手,想要開脂粉鋪子談何容易,於是歇了心思。
沈月淺又歎了口氣,「生了孩子就要照顧孩子了,只怕更沒時間了。」嫁做人婦,許多事情都不如未出閣的時候自在了,她和周淳玉還好說,寧氏好說話,出門不需要徵求同意,不是所有的婆婆都如甯氏好說話的,出去整日還好說,去莊子住幾天這種事怕是不能輕易辦到的。
周淳玉也明白過來,面上忍不住有幾分懷念,「當時你崴了腳還記著吃獵物,誰知被人找上門來,想想,感覺好像真的在昨日。」那時候,她以為文博文喜歡的是沈月淺,暗自神傷了許久,要不是回京途中遇到刺客,她和文博文也走不到一起,算起來,竟是那妝事促成了兩人的婚姻。
小高氏從中間□□來,「兩姐妹說什麼呢?三舅母也聽聽,淺姐兒,你娘說過些日子想要去南山寺上香,不若我們一起吧,順便找人看看你肚子裡是男是女?」三個孩子,起碼會有一個男孩子,剩下長孫,沈月淺在將軍府的位子沒人能撼動了,情不自禁地望向周淳玉,毫不避諱周遭的人,「玉姐兒,之前三嬸教你的事情沒有忘記吧?別扭扭捏捏,生下孩子穩住了地位,之後想要什麼沒有?」
說著,張嘴就是教周淳玉在床上如何懷孕的事情,沈月淺不自然地別開了臉,周淳玉羞赧不已,小聲道,「三嬸,很多人都聽著呢,別說了。」她已經試過沈月淺說的法子了,行與不行就看之後一個月肚子有沒有動靜了。
「有什麼難為情的?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告訴你們,天下的男子大多是一樣的,喜歡看上去端莊大方實則風情萬種的女子,管束住了他們,拘著他們不准納妾才是正經的事。」小高氏也是成親後好幾年才醒悟過來的道理,可是她平時忙,難免被人鑽了空子,小高氏有自信,她要是一早就使勁渾身解數伺候周伯海,下邊那些庶子庶女一個都沒有。
她已經是沒法子補救了,所以希望沈月淺和周淳玉能有個不用和通房姨娘爭風吃醋的安穩日子過,兩人又年輕,學到位了,不怕管事不住文家兩位少爺。
沈月淺和周淳玉不知道小高氏心思千回百轉將她們的將來都考慮好了,兩人不約而同的牽著手,不準備搭理小高氏,有的事情私底下說就很難為情了,當著大家的面更是不好意思。
餘氏生辰,院子簡單的修葺了一番,屋子裡坐滿了人,原本,沈月淺和周淳玉說話,漸漸,餘家的兩位小姐插話進來,三五句後,沈月淺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周淳玉面色十分難堪,兩人問的問題完全暴露了心思,丟的還是餘氏的臉面,沈月淺面上看不出有什麼,心裡估計也反應過來了,兩人哪是來寒暄攀關係的?分明是沖著文博武來的。
沈月淺嘴角噙著笑,余芳菲以為沈月淺好說話,接著道,「之前聽大姐姐說過文家大少爺風姿如儀,俊朗清奇,今日他可陪淺姐姐一起來了?」門口的時候她們見著文家二少爺文博文了,傳言說文博武長得比文博文更甚,故而她才有了好奇之心,見著文博文以前,她以為公子世無雙不過是詩文裡想出來的不存在的人物,可見著文博文後她明白,有的人容貌好看得令人嫉妒,憶起傳言說文博武長得比文博文更多兩分氣質,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那個從未謀面的男子。
喜歡表姐夫讓人貽笑大方,可是喜歡表姐夫的哥哥,說出去就沒什麼丟臉的了,沈月淺懷著孩子根本不能伺候文博武,余芳菲心裡那麼一小點的喜歡然後就慢慢擴大,她旁邊的餘芳青也是存著這樣的心思,她們本來就是庶女沒有什麼大的前程,要是嫁給文博武那樣的男子,為妾她們也甘願,想明白了,餘芳青也熱絡起來,「淺姐姐,聽說文大少爺對你極好,是不是真的,你懷著孩子,你們還是住一起嗎?聽家裡的長輩說,這種事情夫妻要分開睡的,沈夫人沒有和你說嗎?」
周淳玉沉著臉,要不是餘氏的生辰,她忍不住想要將手裡的杯子摔出去,這麼私密的事,閨閣中的女子怎麼好意思問?「誰和你說的這些?待會我就問問祖母誰和你說過的這些道理?」絲毫沒有要解釋的原因,文博武一輩子不會納妾是文戰嵩當著奎家所有人的面說的,她們還以為掩飾得很好,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
沈月淺噙著的笑漸漸冷了下來,沒搭理兩人,餘芳青面露不愉,「淺姐姐是不是覺得不好意思開口,沒關係,我們關係這麼熟了,你就是說了什麼令人震驚的話我們也不會亂傳出去的。」
周淳玉的臉也跟著冷了下來,吩咐身側的丫鬟,「請兩位表小姐出去,告訴我娘,兩位表小姐不舒服,帶她們去醫館找大夫把把脈。」兩人丟臉丟到家了還自以為很聰明,周淳玉才不願意和包藏禍心的人來往,畢竟,事情在她手裡結束可比鬧到文博武跟前好看多了,奎靜的事情在前,奎家有所懷疑而她是篤定,文博文平時透漏過一些事,周淳玉明白一些,奎靜的事情絕對是文博武的意思,目的就是給奎家人提個醒,誰知奎家將矛頭對準了文太夫人,鬧得兩府不和。
余芳青臉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瞪著周淳玉,來者是客,論起來,周淳玉算半個客人,她可是正正經經的客人,周淳玉怎麼敢將自己攆出去?丫鬟是周淳玉的陪嫁,一直跟著周淳玉,聞言,當即朝餘芳青和余芳菲做出請的手勢,半刻後出聲提醒,「還請兩位小姐隨我來。」
餘氏進門感覺氣氛不對,叫周淳玉到一邊說話,得知事情始末後,臉色鐵青,「將兩位小姐送出府,待會我自己與你祖母說,就當我沒有你們兩個侄女。」借著她生辰的名義將主意打到沈月淺身上,餘氏如何能姑息?不說沈家那邊,周氏和高氏對她都會有了嫌隙的。
余太夫人沒問什麼原因,和高氏說話,假裝沒注意到這邊,聽餘氏的話後,余太夫人瞥了余氏一眼,不贊同,人多,她沒多說一個字,只私底下沒人的時候和餘氏商量,「文家大少爺權重,府裡真攀上這門關係對餘家好處大於壞處,聽說你之後訓斥了芳青兩人一通?你是她們的姑姑,該幫襯一把才是。」
余氏不料余太夫人也是這麼個態度,心瞬間冷了下來,她不得不懷疑余芳青余芳菲看上文博武是不是文太夫人唆使的了,心裡不是滋味,「娘,淺姐兒和文家大少爺夫妻感情深著,文大將軍也說了不會同意文大少爺納妾一事,您是不是鐵了心的想要巴結文家?」
余太夫人輾轉聽過這個消息,她以為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說不希望多子多福?嫡子嫡女也她們的好處,庶子庶女也有他們的用武之地,只有其中方,府裡都不是興旺,庶女換將軍府的親近,餘家不吃虧,「能攀上將軍府自然是好的,玉姐兒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成親一年多了,文家二少爺只怕也要納妾了吧?」
餘氏氣得說不出話來,女兒生不出孩子已經夠著急了,余太夫人的意思是想送餘家的人和周淳玉搶丈夫不成,心裡不痛快,說出的話也極為難聽,「做妾和做丫鬟奴婢沒什麼兩樣,賞罰還不是正妻一句話的事情?沒想到,您為了利益不惜讓孫女和外孫女爭丈夫,娘,您怎麼能這麼做?」周淳玉日子一直不好過,余太夫人不想法子幫襯就算了,還專門挖她的牆角,想起高氏對沈月淺千般萬般好,餘氏心裡難受更甚,「這件事您就別想了,告訴您,文家大少爺不會同意納妾的,您要一意孤行,出了事,別怪我沒提醒您。」
同樣的外祖母,高氏對沈月淺好似對自己的女兒,而余太夫人呢?隨時可以捨棄的外孫女?
文博武不知曉有人又對他垂涎三尺了,兵部的事情忙過後又空閒下來,寧氏送了三張木床過來,文博武左右無事,準備為三個孩子做些木質玩具掛在床上,再有就是名字,不知曉男女,只有準備三個男孩子名字和三個女孩子名字,還有孩子的乳名,在府裡也竟然比在兵部的時候更忙了,文博武自得其樂,想了十多個名字出來要麼寓意不好,要麼太過普通,光是名字就折騰了十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