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淺懷疑地看了他兩眼,文貴對他忠心耿耿,又是特意來詢問她有何事的,怎麼不告訴文博武就去忙其他的了?
「出了點急事,我打發他去看看,忘記要聽他稟告了,什麼事你與我說吧。」文博武雙腿交疊,眉眼含笑的等她。
沈月淺想了想,思忖片刻,緩緩道,「之前你讓鋪子賣男子用的唇膏,掌櫃的說貨賣得好,我琢磨著再推些樣式出來,讓文貴問問你可有時間再給我畫幾張,我會給……」頓了頓,生生將報酬二字咽下,道,「我會給你分紅,如何?」
文博武沉默了會,促狹的眼中滿是戲謔,「比起分紅,我更喜歡報酬,之後幾日倒是有時間,我抽空給你畫就是,還有什麼事沒有?」最後一句才是他過來的關鍵。
沈月淺搖頭,「沒什麼事了,對了,真說起的話還有一件事,你和二少爺是親兄弟你拿拿主意,丁家大少爺和我表姐的事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薇姐姐夾在旁邊左右為難。」她是真的心疼丁薇,那麼聰慧俏麗的女子,被丁家的事弄得不成樣子,這件事傳開了對周淳玉不好,沉默片刻,望著文博武道,「我想讓表姐做一齣戲,讓丁家大少爺死了這個心思,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對誰都好。」
文博武明白了她的意思,斟酌道,「你讓我先和二弟通聲氣,以免將來他兩鬧了矛盾?」
沈月淺緩緩點了點頭,文博文知道這件事,以後誰要拿著這件事威脅周淳玉不至於讓周淳玉在文博文面前抬不起頭來,雖然,她不確信周淳玉願意幫個這個忙不。
「我知道了,還有沒有其他的?」文博武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文博文答應娶周淳玉便是認定了她這個人,這種事不會一般計較的,換作他,文博武搖搖頭,他是不會給其他男子纏著沈月淺不放的機會的。
沈月淺一怔,留意著文博武眉眼,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不由得反問道,「還有什麼事?」她想說的只有這兩件而已。
這下,換文博武怔神了,不過也就一瞬的事立即回過神來,厚臉皮道,「文貴說你些話想要當面與我說,難道不是?」
沈月淺表情一梗,丁輝駿的事讓她想起她和文博武的上輩子,情難自禁想看看他,不成想卻被文貴解讀了去,臉色微微發燙,低頭看著素淨的指甲,猶豫了一會,抬眸,伸出雙臂抱住他,她或許是個矯情的人,可這時候,只想好好給他一個擁抱,她見過最冷酷無情的文博武如何為她謀劃將來,看過最善解人意的他如何站在遠處靜靜的望著她,止步不前。
「我就是想抱抱你。」兩世欠文博武的情債無非是他給的深情,在她身邊時盡力給她自在,不在了,也不擇手段的要她活得開心,光是想著,沈月淺就紅了眼眶,第一次,想對一個人訴說隱藏在她心底深處的秘密,「你和南山寺方丈走得近,可有聽說死而復生這件事?」
文博武享受她的主動,抱著她,聞著她發間的香味,眸底盡是喜悅,「我聽方丈說起過,人剛死的那會鬼差還在路上,等鬼差來之前魂魄回到身子,鬼差便不能強行勾了你的魂魄,這樣一來,就可以繼續活著了。」
沈月淺不知還有這個說法,可是,她不僅活了,還回到了自己十歲那年又是為何?
文博武見她臉色發白,以為是嚇著她了,攏了攏她散落在肩頭烏黑的秀髮,道,「活著我們就好好珍惜,死而復活是少數,況且,死了又活了也改變不了周遭已發生的事,還不如死了。」
幸得他回到了過去,回到他還來得及對她好的時候,這比什麼都珍貴。
沈月淺想說她自己有上輩子那些記憶,因文博武一打岔,她倒是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了,趴在他肩頭,閉上眼,感受兩人之間的靜謐。
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帷帳拉得好好的,屋裡沒有其他人,文博武什麼時候走的她已不記得了。
坐起身,撩起帷帳叫了聲玲瓏。
玲瓏應聲而入,嘴角噙著淺笑,「小姐,您醒了?小少爺得知今日要去將軍府早早就起來了,鬧著要進屋呢。」玲瓏的話還沒說完,小七已跨過門檻,搖搖晃晃走了進來,一身暗紅色的袍子格外喜慶,魯媽媽還給他戴了一頂帽子蓋住他的腦袋,和畫上的送財童子沒什麼兩樣,沈月淺掀起被子,抱起他親了一口,小七卻掙扎得厲害,「不能抱,是新衣服,姐姐要親我的話我站著就好。」
說完,踩在地上,眉眼彎彎的昂起頭,拿食指戳著平時沈月淺親的位置,笑道,「這裡,親這裡。」
沈月淺哭笑不得地親了一口,此時她還穿著寢衣,讓小七先出去,由玲瓏服侍她穿衣洗漱。
出門前去給周氏請安,小七死活要帶丁丁去,周氏讓他把狗看好了,別咬著人了,又叮囑了好一通話才讓她們走,小七撅著嘴,一臉不高興,沈月淺問他為何,他苦惱道,「我都長大了,娘還擔心我闖禍,總是念叨我。」
沈月淺拉起他的手,悠悠解釋,「娘擔心小七出去鬧了笑話,上次吳二少爺來你不還說客隨主便他不懂規矩嗎?吳二少爺只是一時忘記是出門做客才會那般隨意的,娘先提醒著你,你就不會忘記了。」
小七晃著腦袋想了許久也沒想出該說什麼,到魯媽媽將他抱上馬車他才沖沈月淺點頭道,「姐姐說的對,是這個理。」
沈月淺好笑地點頭,掀起簾子沖準備上另一輛馬車的魯媽媽道,「下馬車後記得拿繩子拴著丁丁,別讓它在將軍府亂跑。」小七欲叫嚷,被沈月淺眼神唬住,待魯媽媽答了聲好,沈月淺才關上簾子,瞥了眼窩在小七懷裡的丁丁,「系上繩子你牽著他到處走豈不更威風?今日去將軍府你要是聽說,說不準博武哥哥還會送你一樣你期待已久的禮物,高興不?」
三兩句將話題引向了別處,年後小七就四歲,會越來越不好糊弄,沈月淺只想他別給周氏添麻煩,她嫁了人,就剩下小七陪著周氏了,周氏寵孩子,小七又是個順著杆子會往上爬的,叛逆起來周氏約束不住,坐過去,理平小七的衣領,循循善誘道,「小七以後要乖乖聽娘親的話,要好好保護娘親知道嗎?」
每次小七都答應的痛快,沈月淺覺得他根本不明白保護二字的含義,這次,小七也痛快的應下,「好,我會保護娘親的,就和上次有鬼抓姐姐那樣,我會將鬼攆走的。」
沈月淺怔住,眼眶泛熱,「小七真懂事。」
原來,小七知道什麼是保護,是她自己忘記了,以為小七不懂,實際他心裡明白。
將軍府是皇上賞賜的府邸,巍峨氣派,大門前的石獅子都比一般的要大,小七苦著臉,看魯媽媽給丁丁繫繩子它也不知道掙扎,於心不忍地望了眼沈月淺,後者搖頭,他只得認了,乖乖拿起魯媽媽遞過來的繩子,一隻手牽著沈月淺往府裡走去。
文太夫人住在壽安院,一路過去,白雪皚皚,假山錯落有致地被雪層覆蓋出不同的形狀,極為有趣,回廊榭水縈繞,湖面水波流動,並沒結冰的趨勢,亭臺樓閣,黑瓦紅牆,無不彰顯著大氣和富貴,就是小七也難得左右張望起來,紅褐色的牆壁上刻有不同的圖案,和周圍的景色相得益彰,小七不解,「為什麼我們府裡沒有這些壁畫?」
在前邊帶路的丫鬟側身笑了笑,不發一言,沈月淺抿了抿唇,道「小七明年跟著夫子學畫畫,會了就將府裡走廊的牆壁畫上喜歡的圖案豈不更好?」
沈月淺見過彩色的壁畫,而將軍府的這些,不過顯得過分鮮豔,輕描淡寫的寥寥數筆勾勒而成,意猶未盡的感覺更讓人喜歡。
壽安院已經來了許多人,院子裡站著些穿得花哨的小姐,沈月淺認出是甯國侯府的小姐,頓了頓,被門口的丫鬟察覺了,以為沈月淺不認識人,介紹道,「那是甯國侯府的幾位小姐,說院子裡梅花開得好,想折兩支給大夫人賞花用。」
沈月淺回以一個淺笑,讓丫鬟失了神,這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來。
丫鬟之所以接過話為沈月淺解惑,留意她的神情卻沒仔細看她的臉,今日將軍府宴請的都是走得近的朋友親戚,奎家,甯國侯府,齊家,裴家,丁家,江家,周家和沈家,前邊幾家的小姐她都是見過的,而沒見過的周家小姐已經到了,眼前這位就只能是未來的大少夫人了,丫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暗歎大少爺眼光毒,如此寐含春水膚若凝脂嬌豔欲滴的小姐,挑剔如大少爺怕也是尋不到一絲嫌棄來,多一分則太過,少一分則太素,唇角漾著的淺笑平添了一分清新優雅,一身桃粉色襖子穿在身上,更是顧盼生輝,不可言喻的動人。
收回目光,丫鬟神態也愈發恭敬,「沈小姐來了?奴婢這就去通傳一聲。」
因著她的聲音,院子裡的其他幾位小姐皆轉過頭來看她,沈月淺牽著小七走進去,嘴角浮起的笑禮貌而客氣,甯家小姐扯開嘴角回以笑後就移開了眼,心思不明。
走上臺階,裡邊傳來說話聲,該是說到什麼好笑的事,太夫人那句「有請」隱隱帶著笑,隨即,丫鬟走了出來,站在簾子口朝她鞠躬,「沈小姐有請。」
沈月淺款款地先走了進去,屋子裡坐滿了人,文太夫人穿著大紅色牡丹圖案的煙羅,雙腿盤膝地坐在炕上,旁邊依次是甯氏,齊氏,裴氏,沈月淺走上前,微微一笑,「晚輩沈月淺帶著弟弟給太夫人請安來了。」說著,屈膝給太夫人行了大禮,而小七則是解了繩子,雙膝跪在地上給文太夫人磕了三個響頭,聲音清脆,「小七給太夫人請安,祝太夫人長命百歲。」
小孩子的話最是靈驗,文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招手讓小七起來,朝凳子上的江太夫人道,「這孩子我上次見著他的時候他才幾個月大,現在都能走能跳了。」目光慈祥地看著沈月淺,「快起來吧,你娘身子骨可好?」
「我娘好著呢,近日府裡忙走不開,讓晚輩給您說聲抱歉。」原來,周伯槐從南邊淘來的有金絲楠木,價值連城,周氏害怕出了一丁點瑕疵才會寸步不離的守著。
小七起身,乖巧的挨著沈月淺,拉著她的手,看向屋子裡的其他人,認出有江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後,高興的上前又給她們磕頭,完了又到餘氏跟前叫「大舅母。」因著他,屋子裡又熱鬧起來,洪太夫人拉著他的手,心中奇怪,「小七,你以前見過我?」洪家事不斷,在京中很是低調,她偶爾會往辰屏侯府送點小玩意,卻是沒見過小七的,不料小七竟認出她來。
小七在她懷裡也不認生,點頭道,「姐姐說您會來,您過年的時候給小七送了燈籠,還在屋子裡掛著,小七記得您,和雅姐姐長得像的就是您了。」
哪有這樣的邏輯,餘氏打趣道,「側妃娘娘像洪太夫人還好說,哪有洪太夫人像側妃娘娘一說?」
洪太夫人絲毫不介意,而是笑著問小七,「小七覺得我和你雅姐姐哪兒像?」洪素雅的嘴巴像她是京裡大多聽過洪家的人都清楚的,洪太夫人本是想看看平時沈月淺都與小七說了什麼,不料,小七道,「氣質,您知道什麼是氣質嗎?」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有了好奇心,洪素雅十幾歲怎麼比得上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洪太夫人,甯氏蹙了蹙眉,心裡愈發看不上辰屏侯府了,小七沒發現眾人的神色,抬手摸向洪太夫人的額頭,餘氏在旁邊一驚,「小七,不得胡鬧。」
「雅姐姐眉間流露的氣質和您很像,波瀾不驚,坦然自若,即便在困難之時也會從容走過去的,這種氣質就是周身籠罩的福氣啊……」最後的啊字抬得高高的,收回手,尋求表揚地看向沈月淺,「姐姐,小七說得對不對?」
所有人皆將目光轉向了沈月淺,洪家的困難是什麼,大家都清楚,能不能熬得過去還不好說,誰知,小七一個孩子竟說出如此的話,福氣,洪素雅的福氣不就是那個位子嗎?
沈月淺不驕不躁地點了點頭,誰知,江太夫人來了興致,朝小七招手,「來,江奶奶抱抱小七,小七說說江奶奶可是個有福氣的?」誰不喜歡小孩子?尤其兩三歲懵懵懂懂的樣子最是討人喜歡,洪太夫人回過神,狐疑地瞅了眼沈月淺,沈月淺微微一笑,小七說那番話也是有次洪素雅來找她,走後,小七說洪素雅是不是遇著什麼高興的事了,嘴角一直噙著笑,她告訴小七,一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代表了她福氣的多少,洪素雅,以後會有大大的福氣,小七又問福氣從哪裡來,沈月淺胡謅了額頭,沒想他竟然記住了。
「小七看看我是不是有福氣的?」江太夫人興致勃勃的拉著小七的手摸向她的額頭,催促道,「小七說說我可是有福氣的?」
小七這下為難了,江太夫人擰眉,「怎地,江奶奶沒有福氣?」
小七搖頭,苦著臉好半晌才道,「您的福氣和洪太夫人不同……」
「噗……」眾人皆好笑,就是餘氏也不攔著小七擔心他胡言亂語了,江太夫人問道,「有何不同?」
小七撅著嘴,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掙扎著要下地,上邊的文太夫人挑了挑眉,覺得小七太過小家子氣登不上檯面,長大了指不定是個愛說大話的,誰知,小七下了地不是回沈月淺身邊而是往離江太夫人隔得有點遠的一位穿得素淡的婦人走去,沈月淺心裡一驚,之前沒注意,沒想到五公主也來了,正欲呵斥小七不得胡來,小七卻已經牽著五公主的手,笑盈盈道,「您對江太奶奶好,江奶奶福氣就好著。」
一番話讓屋裡人臉色各異,沈月淺上前拉過小七,給五公主行禮,「小七年紀小不懂事,還請公主必要怪罪,小七,快給公主請罪……」語聲未落,江太夫人卻大笑出聲,甚是愉悅,「小七說得好,我們江家娶了五公主,可不就是福氣嗎?淺姐兒,你別拘著小七了,他的話啊,一點都沒錯。」五公主有身孕的事還沒傳開,江太夫人卻是知道的,小七是變著法子說她的福氣就是四世同堂呢,如何不值得高興?
洪太夫人也跟著笑了笑,「是啊,都說童言無忌,小七小小年紀就知道逗人開心,長大了肯定是個聰明伶俐的,淺姐兒過來坐下吧,讓小七自己玩。」寧氏嘴角帶著笑,心裡卻和太夫人一樣看不起小七,小小年紀就油嘴滑舌,長大了還得了?面上親切的招手,讓小七過去,小七明顯戒備心強了不少,拿起牽狗的繩子,站到凳子前,小臉盡是嚴峻,文太夫人好笑的問他,「小七害怕她?怎麼不笑了?」
小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將軍府是甯氏當家,鬧了笑話全府的人都會笑話他,加之,周氏叮囑的那一番話,小七更是挺直了脊背,生怕出一絲差錯。
他這樣,寧氏倒是覺得無趣了,溫和地問道,「小七,讓丫鬟帶你找博文哥哥和博武哥哥玩好不好?前邊還有許多哥哥,你大表哥也在。」
小七不願離開沈月淺,雙眼泛紅的點了點頭,很是局促,旁邊的江太夫人看不下去了,「小七多大的人?你讓丫鬟帶著他難免會害怕,留下來跟著淺姐兒就好,畢竟,和大表哥再親也不常見面,博文博武聊的事他也插不進去。」
文太夫人附和江太夫人道,「是這個理,和你姐姐去旁邊坐著吧。」沈月淺姿色出眾,坐在五公主身邊,絲毫沒被五公主的光芒給蓋過去,反而襯得五公主黯然失色不少,屋裡還有奎家的人,見後不忿地移開了臉,而從頭到腳一句話都沒說的奎太夫人則暗暗打量著沈月淺,多看一眼嘴角就下拉一次,對這個搶走了奎家和將軍府聯姻的人,奎太夫人心裡極不痛快,故而,沈月淺的一顰一笑看在她眼裡都成了故意撩撥人的狐媚子行為。
沈月淺在屋裡坐了一會兒,江太夫人讓她們出去散散步,屋子裡人多,擔心五公主悶著了,正好,沈月淺有事和周淳玉商量,出了門,走到周淳玉身邊,藉口道,「小七說要去院子摘花,表姐一起吧。」
小七困惑地抬起頭,看了兩眼,沒說什麼,屋子裡許多不認識的人丁丁都沒張嘴咬人,他想將它脖子上的繩子解了,和沈月淺商量,「姐姐,解了繩子好不好?它不會咬人的?」
沈月淺搖頭,和周淳玉走到一處隱秘的林子裡,讓小七去旁邊守著有人來了說一聲,將丁家的事和周淳玉說了,勸道,「這事雖說和你無關了,可我實在不忍看薇姐姐現在的模樣,以前見著了總是笑嘻嘻的,如今,哪次不是垮著臉強顏歡笑?」
林子裡雪在樹梢堆積了厚厚的一層,不時的會垂落下來,沈月淺桃紅色的襖子上沾了不少,她卻渾然不在意,「表姐,這件事是我存了私心,以前薇姐姐待我好,我為她盡一份力我心裡也舒坦些,和你說主要還是看你的意思,我要是不說,總覺得對不起她。」朋友不就是能為對方兩肋插刀的那種嗎?何況,丁薇不要她插刀,遲遲不開口也是不想她為難,上次,丁薇沒說出來的一些東西她也隱隱猜到了,丁薇說起旭明侯府時不再是一臉嬌羞歡喜,而是一臉苦楚了,丁薇和旭明侯府的親事只怕是有變故了。
周淳玉盯著沈月淺看了許久,待又一團雪落在沈月淺肩頭,她上前替她撩了撩,沉吟道,「我知道了,你說的對,之前我和她關係也不錯,若人一直冷靜自持,活著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可是想好應對的法子了?」
沈月淺點頭,丁輝駿腦子裡的周淳玉只怕大多是幻想出來的,她們要做的就是打破這種幻想就是了。
兩人說了半晌的話,回過神才發現不遠處的小七不見了蹤影,沈月淺四下找,玲瓏指了指旁邊的拱門,「大少爺抱著小少爺進去了,說你們聊完了就去那邊看看。」
沈月淺蹙眉,今日來的人多,要是被外人發現了,可就是私會,周淳玉也面露猶豫,玲瓏道,「不礙事,我看著奎家和寧家的幾位小姐也去了,好像看什麼熱鬧,大少爺知道的分寸的。」
果然,玲瓏的話剛說完,文貴就從拱門走了出來,滿臉鬱色,昨晚從辰屏侯府回來,文博武就罰他抄兩冊詩詞,寫到差不多天亮才寫完了,他不就是賣了個關子嗎,解讀文太夫人的意思遭了冷眼,安安分分不多說了又被折磨了一個晚上,文博武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走到沈月淺跟前,躬身施禮道,「大少爺說請二位聊完了去院子玩,奎家甯家小姐都在。」
沈月淺點頭,和周淳玉約好了時間,兩人才往院子裡走,穿過拱門是一座種滿臘梅的院子,芳香四溢,而且,樹梢上的雪都清掃得乾乾淨淨,若在院子裡,不會覺得外邊是銀裝素裹的天。
許多人站在拐角,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文博武抱著小七,看不出表情,可是小七表現得甚是激動,興致勃勃地拍著手,走近了,奎家的小姐回眸斜了她們一眼,沈月淺淺淺一笑,問小七,「小七笑什麼那般開心?」
聽到聲音,小七回過頭來,指著前邊籠子裡的狗道「姐姐看,那只狗好聽話,和丁丁一樣聽話呢。」沈月淺這才發現籠子裡關著一隻差不多比小七還高的狗,通身的毛黃黑相間,沈月淺嚇得後退了一步,文博武不動聲色地騰出一隻手摟住了她,為了等她,他故意抱著小七站在最後面,沒想到會等來這一刻,不過,他立即就抽回了手,悠悠解釋道,「它不會咬人的,用不著害怕。」
奎家小姐望了過來,輕蔑地哼了聲,「沈小姐沒看見狗關在籠子裡的嗎?有什麼好害怕的?還是說沈小姐不過是想得人憐惜罷了?」
文博武倪了奎靜一眼,暗含警告,奎家這兩年在將軍府甚是倡狂,奎家一上門做客的客人能壓得二房三房小姐說不出話來,可見奎家人多有恃無恐了。
奎靜甚是得意,她今年也是十三歲,奎老太爺本是要促成她和文博武的親事的,從小她來將軍府文博武就不愛理人,後來,文博武去軍營,一年甚少回來,對人更是冷淡了,她就是這樣的性子,越是不搭理她的,越想捂熱了讓對方服服帖帖寵著她,誰知,在她還沒有捂熱文博武這顆冷硬的石頭的時候就被人半路截了道,尤其,文博武對她態度極為不同,這嚴重打擊了她的信心。
這時候,籠子裡的狗不知怎麼了,突然暴躁起來,汪汪嘶吼了兩聲,奎靜背對著沒看見,嚇得大叫起來,所有人都回頭望著她,原來是訓練狗之人拿著一根骨頭指天,狗這才發狂。
奎靜臉色掛不住,覺得失了面子,滿臉通紅地氣得哭了起來,捂面跑了,沈月淺看向文博武,後者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沈月淺眉眼一彎,心想被人寵著的感覺真不錯,她往周淳玉旁邊挪了挪,這時候,訓狗之人打開了籠子,在場的幾位小姐皆變了臉色,就是沈月淺也不自主的往身後縮了縮,狗慢慢走近,沈月淺大氣也不敢出,望向旁邊的文博武,他笑著將小七放下,拍小七的頭,鼓勵他,「小七上前摸摸它的毛,看它喜歡你不?」
小七喜歡狗不假,卻也被嚇得不輕,雙手環著文博武的脖子不鬆手,害怕得身子直哆嗦,文博武輕輕安撫他,狗已經到了跟前,文博武再次將小七放下,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什麼,小七猶豫的轉過身子,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手指剛碰到狗的毛就縮了回去,害怕地扭頭不敢看,文博武鼓勵他,「再試試,它好像很喜歡你。」
小七搖頭,一會兒後又轉過身來,顫抖地再次伸出手,這次,手在狗的身上停留的時間久了些,不可置信道,「博武哥哥,它真的不咬我耶。」還大膽的順了順,一臉驚喜,文博武笑著將他放下,起初他全身僵直,可能發現狗不會咬他了,膽子也大了起來,沈月淺在旁邊看著,目光溫柔,文博武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能有他相伴,何其有幸。
沈月淺目光溫柔,其他人就不太高興了,在場還有寧家和奎家的人,文博武討好小七不就是為了討沈月淺歡心嗎,何時文博武也需要討好別人了?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對沈月淺的敵意更大了。
玩了一會兒,文博武讓人將狗牽下去,道,「既然狗認了你當主子,回去的時候就將這只狗帶走吧。」
小七歡心鼓舞,在場的人汗顏,什麼狗認主子,分明是你硬拉著人家去摸的好嗎?這種想法只有兩家女子,男子不在乎這種細節,何況做點事討佳人歡心實屬正常,英雄難過美人關嘛,故而,在場的人看法不一,這些,沈月淺是沒有辦法知道了,出去的時候,甯家小姐主動攀了上來,「沈小姐,聽說你以前在法林寺的時候就認識博武表哥了?」
沈月淺不太認識甯國侯府的人,臉上帶著笑,禮貌道,「有過一面之緣,文大少爺送太夫人去法林寺還住了幾天,之後就沒見著了,怎麼了嗎?」
「沒什麼,就是想著你和博武表哥還真是有緣,小小年紀就和博武表哥結下緣分,之後你住在南山寺,博武表哥也經常去吧?」言語間全是試探,面上還要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極不協調。
沈月淺臉上的笑不變,故作回想的樣子想了許久,道,「聽南山寺的方丈說大少爺確實去過好幾次,甯小姐也對禮佛感興趣了嗎?太夫人喜歡禮佛,你是將軍府的表小姐,抽空陪太夫人打坐的話太夫人該是高興的。」畢竟,寧家做的事都是寧氏的意思,有人陪著禮佛,文太夫人沒有什麼不樂意的。
甯小姐臉上一僵,文太夫人看上去好相處,可是她們和奎家小姐一比較立馬有了高低,在文太夫人面前,奎家的幾位小姐比二房三房的小姐都看得重要,何況是她們?可能是默認了什麼,甯家小姐極少往文太夫人跟前湊,倒不是怕文太夫人生氣冷眼,心裡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意識儘量離文太夫人遠些。
沒想到沈月淺卻拿這話堵她,寧青青尷尬道,「沈小姐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就是隨口問問,並沒有多餘的意思,你和博武表哥的親事已經定下了,我說了什麼能改變嗎?何須拿話噎我?」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弄得沈月淺倒不好意思起來了,反詰道,「甯小姐怕是誤會了就要光明正大寵著你什麼吧,依你的意思倒是希望改變我和文大少爺的親事了?否則怎麼一副心事重重有話不敢說的樣子?」
寧青青被堵得無言以對,不過,她畢竟是甯國侯府的小姐,見多識廣,瞬間臉上已經換上了得體的笑容,岔開的話題,「不聊這些了,你和博武表哥乃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們都是清楚的,對了,聽說沈家四小姐要嫁進文昌侯府了,你可有收到了請帖?」
文昌侯府這兩年名聲不太好,可是劉氏熱絡了不少,從莊子回來也知道收斂著點脾氣了,宋子禦成親,甯國侯府是收到了請帖的,不過被退回去了,侯爺的意思是沒得讓這種人侮了眼。
沈月淺面露不解的看著寧青青,都說咬人的狗不叫,寧青青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又或者壞了她的名聲不成?不說她們已經分家出來單過了,沖著那一群人被逐出了沈家族譜就說明她和那邊的人是沒多大關係的。
沈月淺掃了寧青青一眼,心裡奇怪,比起文博武,文博文面上好相處得多,怎麼人人都看上文博武而攻擊她了,奇怪道,「甯小姐,你與我說話的時候稱呼我什麼忘記了嗎?」
說完這句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任憑後邊的寧青青如何叫她。
寧青青以為得罪了沈月淺,想了許久也沒弄明白,待進屋子見奎家小姐哭紅的雙眼才反應過來,她叫沈月淺一聲沈小姐,而不是沈三小姐,這樣一來,沈家哪來的四小姐?心裡不由得對沈月淺刮目相看,原來,沈月淺除了一副皮囊也是有腦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