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氏坐在廊下的躺椅上,聽著紅參給她說打聽過來的消息,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老夫人真是這麽說的?她也覺得威武候家的世子十分不錯,今兒還特意招了表小姐過來說?”
紅參點頭:“是,昨兒威武候夫人來了,是花廳外擦窗的婆子說的,威武候夫人有意要討表小姐做兒媳,似乎跟老夫人提了不止一回,前幾回老夫人都替表小姐拒絕了,但昨兒老夫人卻有些心動了,威武候夫人走了之後,老夫人和桂嬤嬤又說了會兒話,說是威武候世子下月就要參加秋圍了,老夫人看見了他的前途,說翰林院的院士們都說威武候世子能如前三甲呢,這樣好的前程,也不怪老夫人動心了。”
龔氏眯著眼,撐著腰,一手撫著大如球的肚子,心裡就盤算起來,威武候府如今的聲勢也相當旺,長寧候出征南疆,掙了軍功回來晉升的一等侯府,可威武候譚城什麽都沒做也跟長寧候府一個待遇,跟著晉升了,由此可見,皇上對威武候府的關照尤勝長寧候府,要不怎麽長寧候言修軍功赫赫,回來了職位只是稍有變動,由原來的吏部轉到了兵部,品級絲毫未變,可威武候從原來的五城兵馬司統領上調為禁軍副統領,雖說隻漲了半級,可半級也是隆恩啊。再說這威武候世子,她之前也見過兩回,的確是少年英才,模樣生的也很俊俏,書生氣十足,若是今年秋圍得中三甲,那憑他那樣的身家樣貌,要京城裡什麽樣兒的貴女沒有啊,也難怪一向眼高於頂的老夫人這回要動心了。
“若是不動心,也不會今日就招了表小姐過來說話,只可惜擎蒼院鐵桶似的,咱們的人進不去,要不然真想聽聽老夫人和表小姐說的什麽。”紅參是龔氏的心腹,辦事向來妥貼,知道龔氏的脾性,也明白怎麽說龔氏會高興。
龔氏呼出一口氣,說道:“擎蒼院的事兒你就別去打聽了,這麽多年也折了不少人在她手上,為了這麽個消息,不值當。”
“怎麽不值當,老夫人要替表小姐張羅,難道姨娘不想替表小姐張羅張羅?”
老夫人柳氏要替言昭華張羅,那龔氏自然就是為了言昭寧了。提起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外孫女,龔氏不由得歎氣,那丫頭和她娘一樣,是個蠢東西,可她娘至少在她面前不清高,偏那丫頭以為自己佔了個嫡出,就對她始終不能心服,若不是自己的親外孫女,龔氏也是不想替這樣兒不親近的孩子多謀劃什麽的,可誰讓她是親生的呢,她娘又死的不明不白,說到底,也是受了她的連累,被柳氏那個賤人害了去,留下那一對兒女,她也只能幫著照看。
紅參的話說中了龔氏的心,她還真就是這樣想的。自從上回顧氏生辰的時候,她在旁邊聽了一些關於威武候府如何如何厲害的話之後,就動了將言昭寧說給威武候府的心思,可是,人家威武侯夫人看中的是言昭華那個嫡女,她如何能把言昭寧弄過去呢?
唉,也怪那丫頭不爭氣,上回的事情居然給言修審問了出來,那個傻丫頭真是沒出息,不知道天高地厚,若是她在,就是讓她咬死了也不能承認啊,幸好言修對她還算疼愛,謀害嫡姐這樣的罪名也就只是打了幾下,禁足三個月,想來只要她能把言昭寧嫁去威武候府,言修這個父親應該也不會拒絕才是。
那如今就只剩下怎麽把言昭寧嫁去威武候府了。龔氏站起身來,由紅參攙扶著,開始在院子裡一步一步的踱步算計起來。
這幾日的京中發生了不少大事,有一些官宦府邸同時被牽扯入了大理寺的案子中,有的削爵,有的流放,有的降級,總之,京中不太平,一些原本就有案底的豪門貴族們人人自危。
與其他府邸的動亂相比,長寧候府過的可以說是再太平不過了。
九月底的時候,言昭寧的禁足令終於解禁了,一早就到言昭華的院子裡來等著,言昭華起來洗漱後讓她進來,問道:
“怎的來的這樣早?”
言昭寧看著言昭華,心裡別提多酸了,原本還以為只要自己解禁之後,出來對言修多說說好話,還有機會和言昭華鬥上一鬥,可沒想到,就在這幾天的功夫裡,言昭華搖身一變就成了昭華縣主,有食邑,有封地,從前她是嫡長女,自己是嫡次女,相差還不是很大,可如今,就算她解禁出來,在身份上就已經拍馬難追了,這讓言昭寧心裡怎麽能不恨呢。
偏偏,言修如今對言昭華寵愛的跟什麽似的,就連她去給他請安,他都不忘讓她過來言昭華這裡再次請罪,心裡雖然不服,可言昭寧又不得不來。
壓下心中不快,對言昭華輕聲說道:“我是來給姐姐道歉的,上次的事情是妹妹一時糊塗,著了小人的奸計,這才累及姐姐,幸好未釀成什麽大錯,否則妹妹該後悔一輩子了。”
言昭華看著越發豔麗的言昭寧,後頸處的傷口應該還沒完全好,用滾雪細砂裹著,襯托的她越發秀麗,勾唇一笑道: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沒其他的事的話,就回去吧。”
言昭寧忍著怒火,這三個月的禁足讓她增加了一些城府,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有什麽都放在臉上了。盡管被言昭華下了逐客令,卻還能忍住脾氣,可憐上前,說道:
“姐姐還在生我的氣,我知道,我這輩子都沒法得到姐姐的原諒了,可姐姐也容我分辨分辨,我母親死的突然,父親隨即又在外征戰兩年多,我和彥弟年紀小,在國公府裡處處受製,他們哪裡尊重過我這個表小姐呢,我也是害怕,才會和龔姨娘走的近,日日受那龔姨娘的挑唆,也怪妹妹心志不堅,做出那等害人害己的事情來,可是這三個月的反省禁足,讓妹妹真的悔悟了,你看爹爹打我打的這樣重,我後頸處的傷痕只怕要隨我一輩子了,身上也有幾道淺淺的傷痕,雖未傷及性命,可姐姐也替我想想,我是個女孩兒家,受到這樣的懲罰,難道還不夠重嗎?如今姐姐被封了縣主,二哥哥又被封了世子,將來這個長寧候府都是你們的,你如今還要和妹妹這樣計較嗎?”
言昭華看著她小小年紀,心機深重的模樣,搖了搖頭,歎息說道:
“我不是和你計較,只不過人和人的關系一旦破裂,就很難再修複了。你無需辯解什麽,我依然會把你當做我的妹妹看待,你也依然是長寧候府的三小姐,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從今往後,我只希望你謹記自己的身份,別讓你的行為給長寧候府摸黑就行了。”
言昭寧的指甲掐入了肉中,緊咬牙關,低頭看著自己的腰間的流蘇,等言昭華說完話之後,才開口回應,說道:
“是,姐姐教訓的,我記下了,從今往後再也不敢了。”
“記下了,就回去吧,我也沒什麽其他要說的了。”言昭華不想和她多廢話,便讓她離開了。
言昭寧鼻眼觀心,給言昭華又行了一個恭恭敬敬的禮之後,才走出了言昭華的青雀居。
言昭華讓染香她們把早飯送到她的書房裡去,剛剛坐下,就聽見窗戶外一陣清脆的鳥叫,染香和青竹對看兩眼,說道:
“咦,哪兒來的鳥叫?我去看看。”
言昭華看了看那窗戶,正納悶之際,心頭猛地一動,唰的站起來,嚇了青竹一跳,對染香喊道:“別,別看了。鳥叫多平常,有什麽好看的,我還想要用些烏雞湯,你去廚房看看讓他們燉下鍋去。”
染香回頭,看了看言昭華和同樣一臉不解的青竹,呐呐的回了一句:“哦,是。奴婢……這就去。”
言昭華也知道自己的表現太奇怪了些,可事關緊要,她表現的奇怪些,總比被人看出蛛絲馬跡要好,輕咳一聲後,對青竹也說道:
“青竹就替我去跑一趟國公府,前兒舅母說要咱們府上那匹貢緞來著,到今兒都沒給她送去呢。”
青竹也領命下去,和染香並排而出,兩人都覺得今天大小姐實在是太奇怪了,不過,兩人也不會多問,大小姐吩咐了她們隻管去做就對了。
把兩個小丫頭送走,言昭華才大大的松了口氣,走到門邊,左右廊下看了看,然後才把門關了起來,打開了書房後面的窗戶。
探頭看了兩眼,卻是什麽都沒有,心頭一陣失落,自言自語道:“難道是我想錯了?”還以為是裴宣呢,緊張了半天,原來真是鳥叫……
被自己的瞎操心給逗得搖了搖頭,言昭華正要抬手去關窗戶,只見一隻鳥籠子猛地送到了她的面前,裴宣那張俊臉,隨即出現在鳥籠子之後,一個多月不見,他似乎又瘦了許多,眼底下滿是烏青,眼睛裡充滿血絲,一副沒睡好的樣子,身上穿的也是他的那一品紫袍的官服,這樣的裴宣,言昭華還沒有看到過呢。
“怎麽,才多日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裴宣一開口,永遠都讓言昭華想用東西給他堵上,橫了他一眼,並不想給他好臉色看,這人一忙起來,也沒個音訊,一個多月連封信都不傳來給她,這樣她都不生氣就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