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言修現在並不想見謝國章,隱約覺得謝國章這個時候過來和他談言昭寧的事情,必然和龔氏脫不開乾系,言修不想見,卻不得不見。
在花廳裡,言修見到了謝國章,不意外的在謝國章身後,還看到了妖嬈的龔氏,只見她低眉順眼的站在謝國章身後,小心翼翼的侍奉著,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在謝國章面前,依然謙卑的像個小婢女一樣,從不會讓謝國章感到壓迫,跟隨言修身後一同進門的言昭華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麽龔氏這麽多年來都能在定國公府中站穩了腳跟,可能跟謝國章在柳氏面前找不到自信有很大的關系,柳氏出身好,手段高,整治的國公府上下服服帖帖,就連謝國章這個國公,在她面前都未必能完全挺直了腰杆子說話,而謝國章又不是那種上進的人,久而久之,自然就更加喜歡親近溫柔小意的柔婉女子了,龔氏便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不管什麽時候,都能在謝國章面前伏低做小,懂事會說話,哄的謝國章將一些小錯全都替她抹去,一心一意的寵著她。
言修給謝國章行禮,龔氏規規矩矩的偏到一旁去,不敢受言修的禮,言昭華也跟著言修身後,也沒有表現的特別親昵,反正謝國章對她早就沒了好感,她也不必再裝著了,謝國章一邊喝茶,一邊掃過言修父女,隻覺得這對父女越看越像,都是表面乖順,其實這兩年暗自籌謀,儼然有崛起之勢,讓他感到壓力。
“都起來吧。坐。”
謝國章揮揮手,讓言修和言昭華站直了。謝國章好整以暇的放下茶杯,看言修依舊站在下首,還算滿意,他自己坐在主坐上,旁邊的位置自然不能讓言修坐了,憑的讓他得意,就抬手指了指右側下首的位置,讓言修坐下,儼然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
言修對這樣的謝國章已經習以為常,言昭華也一派淡定,在她看來,謝國章年紀越大,越害怕失去威嚴,所以才會在這些細節上表現的這樣強勢,言修不會和他在這種小事兒上計較。
“不知嶽父百忙之中前來,所為何事?”
謝國章就等著言修開口發問,沉吟片刻後開口:“我聽說了一些事情,就是關於……”謝國章似乎也有些為難,可看了一眼旁邊站立的龔氏後,就繼續開口了:“關於寧姐兒的。寧姐兒也到了議親的年紀,雖說年紀稍微有些稚嫩,但既然機會來了,那就不要錯過的好。”
言修的手敲在椅子上,沉聲問道:“不知嶽父說的是什麽機會?”
“別和我賣關子了,就是那個威武候府世子譚孝之嘛,我都聽說了,寧姐兒和譚世子既然心意相通,那兩家結親自然是好上加好了,難道你不這麽覺得嗎?”
言修被謝國章的話氣得鼻孔有些冒煙,一時拿不準謝國章到底知道了多少,目光投向了謝國章身後的龔姨娘身上,忍著脾氣,對謝國章笑著回道:
“這……這也不是我說合適就能合適的事情,威武候府世子,將來那是要襲爵威武候府的,不是我去說三兩句話,就能成的這事兒。況且,威武候府與長寧候府的事情,嶽父大人多少應該也知道一些的,只怕寧姐兒和譚世子這件事,不容易促成啊。”
謝國章還想開口,卻被言修抬手阻擋,只聽言修繼續說道:
“嶽父,寧姐兒的事情,就不勞您費心了,說實在的,那丫頭從小被我寵的沒了樣子,近日來釀成了一樁不可饒恕的大錯,過陣子,我打算將她送到家廟裡去,那孩子所作所為,太讓我失望傷心,別說是威武候府的親事了,就是其他人家,我也不敢將她嫁過去,所以,這件事,我隻當沒聽過,嶽父也請收回這個意思吧。”
謝國章和龔姨娘對視一眼,龔姨娘亦是驚訝,從謝國章身後走出,對言修堆笑說道:“侯爺,瞧您說的這樣嚴重,三小姐今年才十四歲,就是犯了天大的錯,也不該送去家廟裡啊,更何況,公爺還替她尋了這麽一門好的親事,侯爺您說是不是?”
言修對謝國章好言好語,因為他是女婿,可龔姨娘可不值得言修溫言相對了,當即回擊:“我竟不知,我一個朝廷一品大員,說話做事,還要一個姨娘來教導不成?”
龔姨娘臉色青了青,卻沒有跟言修對峙,而是退後一步,繼續低頭站到了謝國章的身後,隱忍的樣子,看在謝國章的眼中,倒不是心疼,只是覺得言修太不給自己面子了,誰不知道龔氏是他最寵愛的妾侍,不說別的,就隻衝著這一點,他也不能對龔氏這樣說話,一拍桌子,怒道:
“你這什麽態度?她沒資格教導你,我有沒有資格啊?”
言修看著謝國章低下了頭,到底沒敢和他硬頂,謝國章哼了一聲,說道:
“子不教,父之過,她犯了什麽大錯,要讓你把她送去家廟裡?我不管是什麽錯,她和威武候世子的這門婚事,我是管定了!”
對於謝國章不怎麽講理的話,言修也表現出了自己的立場:
“嶽父,這件事不是您說管就管的,就算您逼我,我也不可能為了那個不知廉恥的丫頭去跟譚家提親的。”
在言修看來,龔氏帶著謝國章來,不就是為了讓他去和譚家提親嗎?言修沒那麽笨,怎麽可能被一個姨娘牽著鼻子走呢?可讓言修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回他卻是猜錯了。
只聽謝國章瞪了他一眼說道:“誰說要你去了?這事兒我來辦,譚家那邊我已經說好了,並且譚城和他夫人都已經答應了此事,如今不過是替他們上門做你的說客罷了,這件事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我覺得都很不錯,兩個孩子也般配,雖說寧姐兒是三丫頭,不過她生性柔順,溫柔婉約,這樣的女子嫁去人家才是真正無後顧之憂的,不像那種自以為是的女子,就是嫁去了別人家,將來也是個禍頭,不被夫家喜歡的。”
不用說,謝國章話裡那句‘自以為是的女子’說的肯定就是言昭華了,上回她在國公府頂撞他之後,就讓謝國章記恨上了她,再加上後來龔如泉事件,謝國章真心覺得她這個女娃子實在太多事,一切矛盾的源頭,所以,從那之後,他對言昭華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沒一樣看入眼的,言昭華有些哭笑不得,她這個外祖父,真是越老越糊塗了,這種話信口拈來,真是沒考慮過這話的分量,言昭華倒是覺得沒什麽,反正上一世再難聽的話她都聽過,更何況是這樣無關痛癢的話。
謝國章這個人真的挺好玩兒的,言昭華心想,他自己受不了別人的強勢,自己卻對其他人特別強勢,處處彌漫著一股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
所以,即便言昭華知道謝國章話裡說的就是自己,她也是鼻眼觀心,站在言修身後,做老僧入定狀,絲毫不為所動,不過,言修卻是有些激動,一來是為謝國章對大女兒的非議,二來也是為謝國章的強勢,還是那句話,從前他在謝國章手底下混日子,謝國章對他可以肆意擺布,可現在,他已經混出頭了,謝國章卻還毫無自覺,依舊想要用以前那種強勢的手段控制他,這就讓言修覺得很不爽了。
說道:
“嶽父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譚家那邊您已經說好了?寧姐兒是長寧候府的三小姐,是我的女兒,您怎麽能越過我,替我和寧姐兒做這個主呢?您這樣,讓我很為難。”
謝國章斜睨著言修:“怎麽?翅膀硬了,這點小事兒我還做不了主了?”
“別的事也就算了,可這件事非同小可,實不該嶽父做主,還請嶽父收回成命吧。”言修本來就在氣頭上,被言昭寧氣得心肝脾肺都亂了套,對謝國章這種沒有分寸的插手哪裡忍得住。
謝國章再拍桌子,厲聲道:
“別的什麽事?我看你就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上回謝家二房暢姐兒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計較了,那時候我就警告過你,你就算如今成了人,可也別忘了當初的是誰提拔的你,若是沒有我,你長寧候府能有今日嗎?這回的事情,我已經拉下了老臉,替你周旋好了,譚家那兒也給我壓了下去,你現在倒想來拆我的台?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這件事必須按照我說的做!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言修被謝國章激的站了起來,正要上前,卻被言昭華在後面拉住,言昭華上前一步說道:
“外祖息怒,事關寧姐兒一輩子的幸福,父親難免衝動些,還請您老別介意。”
言昭華雖然是小輩,但身份絕不是一個姨娘可以比的,所以,謝國章雖然不待見她開口說話,卻也不能像言修說龔氏那樣說言昭華,再說,他也覺得剛才那番話說的有些重,言修的臉色都變得鐵青了,可見被他刺激的不輕,這個時候言昭華出來打圓場,倒也能稍稍的緩解一下衝突,謝國章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怒目瞪了一眼言修,便對言昭華回道:
“哼,說這麽多,就是讓你別忘本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