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心中一動,便笑道:「那不是還有四殿下嗎?」
「老四啊……」梁帝悵然,「那孩子太優柔寡斷了……」
在以前,梁帝覺得老四也是不錯的,可現在有了不一樣的期望,他便處處看不上了,歎氣道:「還是得教教,那孩子守成還行,可這亂世哪能守成啊,我要是再年輕十歲就好了……」
劉公公默然不語,知道此時梁帝並不需要他的回答。
「做父母的總有操不完的心,」梁帝突然問道:「那個做了老四替身重傷的小官是尚平之子?」
劉公公瞬間便想到了前兩天皇帝收到的那封信,背彎了彎,恭敬的道:「是,聽說年紀比四殿下還小呢,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倒是可惜了。」
皇帝微微頷首,「是可惜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嗤笑了一聲道:「有比他更可惜的人,然而情之一事……」
想到皇后,皇帝搖頭失笑,「誰能說得清呢?」
林玉濱配他是可惜了,但感情的事說不清,何況他們的事還不止是感情而已。
當年他娶皇后也是鬧了好一場,好多朝臣都上書,明裡暗裡的表示他要是娶了皇后以後不會幸福的,最後還是林穎做主幫他娶了皇后。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夫妻間雖有遺憾,卻從不後悔,皇帝眉眼間都柔了下來,對劉公公道:「給江陵去旨,給那兩孩子半年假期,讓他們回家去吧。」
「陛下說的是小尚大人和小林大人?」
「不是他們還是誰?」皇帝笑道:「他們年紀也不小了,正好回去娶親。」
劉公公就笑,「陛下也太疼林郡主了,她就那麼提了一嘴兒,這尚家到底落下了,要是以後林郡主心中又後悔怎麼辦?」
「她不會後悔的,」皇帝自信的道:「她做這麼多不就是想成全了侄女,又給林家留一條血脈嗎?朕說呢,好端端的,老四怎麼想起說要把爵田給她當永業田,原來在這兒等著朕呢。」
林清婉來信為尚家求情,公私皆說明了情由,梁帝雖未回信,但心裡是認同的。
反正他本來也沒想嚴懲尚家。
畢竟尚家跟趙家不一樣,牽涉其中的只有尚平一人,甚至尚平自己也沒有主觀通敵,又主動自首,本來他還想給她一個面子輕判尚平的。
不過聽工部尚書的話,林清婉並不希望尚平被輕判太多。
皇帝原先還不解,但心思一轉便明白了。
尚平要是安然無恙的回了江南,只怕玉濱的孩子很難姓林了,且糾紛還多。
尚平不回去,那尚家就是尚明傑和林玉濱做主,幾個孩子姓林,幾個孩子姓尚,還不是他們小夫妻說了算?
皇帝微微一笑,「這孩子越發算無遺策了,以前手段還稚嫩得很,現在,只怕朝中那些老臣都及不上他了。」
劉公公就笑,「這也是陛下教得好,郡主剛上京時還誠惶誠恐呢,結果您和娘娘調教了半年就把人調教出來了。」
皇帝也摸著下巴道:「這孩子是越發自信了,我也只不過給她撐過幾次腰罷了,她怎麼就這麼有底氣了?要是老四也能和他一樣就好了。」
劉公公繼續給他倒茶,「四殿下就是顧慮太多了。」
「他是皇子,婉姐兒一個姑娘都豁得出去,他一個男子顧慮這麼多做什麼?」
說到底梁帝還是對四皇子不滿意,他要是再果斷一點就好了,最好再英武一些,作為亂世君王,武可比文重要。
「只希望他去了江南能多跟婉姐兒多學學。」
四皇子可不知道他爹正對他很不滿,他此時剛到江南呢,他是快馬加鞭跑來的。
魯侍郎等使團的人都留在了江陵,他帶了一隊兵馬過來。
沒有徑直去江都,而是先來了蘇州,周刺史帶著官員們迎出了十里,林清婉想了想,覺得也要去刷一刷好感度,於是拉著林玉濱也去了。
四皇子很疲憊,並無心應付地方官員,所以勉勵了大家幾句便看向林清婉,「三妹,哥哥的食宿可就拜託你了。」
林清婉見他眼睛通紅,灰頭土臉的,便讓開一步道:「那就請四殿下上車吧,正巧,我家別院離這裡不遠。」
哪裡是不遠啊,十里長亭再過去一點就是林家別院了,此時舉目望去,左手一邊就全是她的爵田。
四皇子雖未來過,卻也知道她有一大片的爵田就在西郊。
上了馬車,他撩開簾子四望,問道:「這邊就是三妹的爵田?」
林清婉頷首,「正是,四殿下是怎麼看得出來的?」
「看這地裡勞作的人井然有序便看出了,且舉目望去,能在地上如此大規模的種桑植果的能有幾人?」
林清婉微微一笑,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撩開簾子對正猶豫不決的周刺史道:「周大人也去我那兒坐坐吧。」
周刺史便鬆了一口氣,他還有許多事要匯報呢,可看四皇子累成那樣,他不知是不是該繼續跟著。
但那件事卻不能等,而他手上人手不夠,見四皇子帶了這麼多兵馬來,他這才動了心思。
本還在為難,聽林清婉讓他跟著,他便不由對她微微行禮,感激她的善解人意。
四皇子看到他們的互動,微微一笑,等馬車走出了一段才道:「三妹與周大人倒是相處得融洽,難怪不願意換個蘇州刺史。」
林清婉就笑,「說起來這事還未謝過殿下呢,要不是你從中周旋,周大人也留不下。」
「要不是三妹能讓王祭酒先上書,我也不好貿然提起。」畢竟有結黨營私的嫌疑。
不過想到這一調換後發生的事,四皇子都忍不住感歎林清婉的高瞻遠矚。
「三妹是早知道江陵會發生的事,這才把王宴調去江陵,留下周聰?」不然以周聰的性格為人去了江陵,只怕要被趙捷連骨頭都吞了。
林清婉卻搖頭道:「我哪有那本事,不過是湊巧罷了。不過我知道周大人是一定不適合江陵的。」
「我與他相識近六年,熟知他的秉性,他這樣的人就適合蘇州這樣的平和之地,若是去了邊關,尤其是被人把持權利的邊關,倒不是說他沒有能力,而是他的手段……」林清婉想了想道:「嗯,不夠凌厲?」
四皇子想到王宴的為人和手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是不夠無恥,三妹不知道王刺史到江陵後的那些手段,江陵那些士紳和豪族可是被他弄得灰頭土臉的,就是趙捷也沒討了好去。」
林清婉點頭,「但王宴這樣的人要是來了蘇州,雖然也不會太差,可蘇州一定不會像現在那麼平和。」
四皇子一想也是,蘇州多士紳,尤其是現在聚集了不少讀書人在此,只怕有不少人看不過王宴的那些手段。
「所以當官不是只看手段品性的,還要看適不適合,」林清婉趁機道:「只有適合的才是最好的。」
「周刺史和王刺史,誰也不能說他們誰比誰差,可若把周刺史調去江陵,王刺史放在蘇州,他們肯定不會有現在這麼好。」
四皇子若有所思,片刻後看向林清婉笑道:「多謝三妹教我了。」
林清婉一笑,「是殿下好學,且這種事陛下肯定有教您,我不過白多嘴一句。」
說著話,一行人便回到了別院,林清婉讓人領著四皇子去洗漱,這才又回前院,林玉濱正在招待周刺史。
見林清婉過來連忙起身,「林郡主,殿下那裡……」
「殿下連日奔波,先下去洗漱了,一會兒會召見的。」林清婉看向林玉濱道:「你去讀書吧,再過不久就要畢業了,可不能鬆懈了。」
林玉濱知道姑姑不想她聽這些事,便行了禮後退下。
周刺史看她離開,忍不住問,「上次郡主商議尚家的事時不是還讓縣主聽嗎,怎麼這次……」
「那是讓她學習的,這次她卻不必學。」
周刺史略一思索便瞭然,此次他們針對的是遼國的細作,可不只是捉拿而已,訊問,或不能活捉時怎麼解決,太過血腥了,的確不適合一個小姑娘聽。
四皇子知道周聰肯定有急事,不然不會趕著這時候給他稟報,所以簡單的洗漱過後就捏著一塊點心便吃便出來。
三方坐下,周聰開始匯報他這兩天查到的消息,根據尚二太太列出的地方,他們一一派出謹慎的人去調查,果然發現了遼人的蹤跡。
而且他們似乎篤信不會有人發現這些據點,有兩個地方的人搬走了,其他地方的人皆沒有動靜。
而且他們順籐摸瓜還尋摸到了好幾個尚二太太沒有說的地方。
周聰認為這樣的地方肯定還有,只是他們一時查不到而已,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沒有動手。
「最好一次性拿住他們,這樣才能封鎖住消息,審問後好牽出更多的據點,」周刺史道:「可這樣一來我們的兵馬就不夠用了,畢竟我們查到的地方好幾個都不在蘇州,而是遍佈江南各地。」
四皇子臉色陰沉,忍不住拍桌子道:「藉著趙家,江南都快成了遼人的後院了,而我們卻一無所知。」
周刺史羞愧的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