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忙為理由不見卓文靜的第八天,我覺得渾身不舒服,上上下下的總覺得缺少點什麼,元寶在一旁撇著嘴拿著撣子擦花瓶。
在偶然抬頭的一瞬間看到他抿嘴在那裡嘀嘀咕咕不知道碎碎念些什麼,表情還有些說不出的不樂意,我有些不悅的看著他,然後輕聲道:「元寶,你在小聲嘀咕些什麼呢?」
「啊?」元寶愣了下回過神諂媚的笑道:「萬歲爺,奴才哪有小聲嘀咕什麼,奴才就覺得這些個瓶子髒了,怕您看了心煩,奴才回頭就去罵那些不長眼的東西去。」
我皺著眉頭看著他道:「真的?可是朕怎麼就覺得你剛才的表情不大像是因為這個原因呢?」
元寶忙笑道:「皇上,奴才哪敢欺騙萬歲爺,萬歲爺,您別因為這些小事氣著了,氣壞了身子,皇后就要擔心了。」
皇后……聽到這倆字我心裡起了一抹漣漪,就像是平靜無波的湖水,被誰扔了顆不顯眼的石子,雖然波動只是那麼剎那,可是一直關注著湖面的人卻知道,那瞬間湖水起了怎樣的細紋。
如今我就是那湖水,而卓文靜是那粒石子……
心裡猛然沉了下,用手托著下巴,我瞇了瞇眼睛,而後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道:「說道皇后,朕有幾天沒去看他了,不知道他的身體怎麼樣了。」
元寶這時走到我身邊道:「萬歲爺,奴才早已經問過交泰殿的內監了,說是皇后這幾日的胃口不大好,不過一直很關心萬歲爺的飲食,每日都過問,聽說萬歲爺您這幾日的飲食不大好,皇后很擔心……萬歲爺,說句奴才不該說的話,您和皇后這麼著也不成啊,若是壞了身子,疼的可是自己。」
「朕自然是知道的。」我細聲道:「只是很多事朕現在還沒弄清楚。」
例如對卓文靜的感情……說實話,開始我只是想把這個人牢牢的抓在手心裡,不想讓他離開,所以我寵他,憐他。
也有一種向薛如玉炫耀那般,她既然可以為了別人背叛我,我身邊卻也有人一直守護著,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可是漸漸的相處,我發現自己對卓文靜的感覺越來越好了,我喜歡他淡雅的微笑,喜歡他看我的樣子,這種喜歡慢慢的撫平著我因為前世背叛而留下的傷口……只是在那天卓然的話又讓我有些躊躇。
他說卓文靜要的是對等的感情,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我聽了這話,猶豫了……
猶豫了七天還沒有個頭緒……可是今天我有些猶豫不下去了,加上元寶的話,我覺得自己應該立刻前去看看卓文靜的。
這麼一想,我心裡的死結好像打開了,然後我道:「快,擺駕交泰殿。」
元寶應了聲,準備吩咐下去的時候,我忙又喊住他道:「不用準備轎子了,朕走過去吧。」
元寶看了我一眼忙道:「是,萬歲爺。」
走出御書房後,我覺得今天的天氣著實不錯,陽光明媚,雖有些冷風吹過,帶著了些許寒氣,可是在太陽底下,週身暖暖的,所謂的寒氣便不足為人道。
我走的很慢,偶然還會停下看看這個皇宮景致,在走過翠華門時,映入眼簾的是一方荷塘,如今算是入了冬,荷塘裡的蓮花早已凋落,留下頹廢殘末的影子,以往看著倒無礙,可是今天我總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不祥,於是轉頭對著元寶道:「把這個塘子清理下,現在蓮花不開,種些別的能開的,這麼廢棄在這裡成什麼樣子。若是外夷來朝,讓人看到了豈不是笑話?」
元寶道:「是,萬歲爺,奴才馬上吩咐下去。」
我這才嗯了聲,轉身過了這裡。
然後差不多半個時辰後我才走到交泰殿,雖說時間有些久了點,可是我竟然不覺得累,甚至在最後還在猶豫了下。不過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了上來。
只是走過去後,那裡門外守著的內監看到我時明顯的愣了下,元寶呵斥道:「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去通報。」
內監這才軟了雙腿,喊了聲皇上駕到。
我對這個內監的如此態度有些不爽,這種人服侍卓文靜豈不是太沒有膽量了,若是日後這裡稍微有個什麼動靜,這人豈不是只顧及著自己,那卓文靜不是危險了?這樣的人得換掉。
不過心裡雖是這麼想著,我面上卻沒有流露分毫,舉步進了殿內。
進去的時候卓文靜和沈雲已經出來迎接了,兩人跪下行禮,我在看到卓文靜的第一眼時就有些愣了,他似乎瘦了。
愣了有些許時間,在元寶低聲的呼喊聲回過神,回過神後我大罵道:「都是死的,皇后現在是什麼身子,天氣這麼冷,他身體又不大好,這麼跪在地上都不知道扶一把的?」
元寶忙走上前把卓文靜扶起來,邊道:「萬歲爺恕罪。」
我冷哼一聲,大步走上前從元寶手中把人接過來,上到下的把卓文靜看了一圈,發現沒有什麼大礙,這才略略放心,而後我瞪了元寶一眼道:「別人還好,你可是常跟在朕身邊的,做事沒個輕重,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看朕不打斷你的腿。」
元寶忙跪下求饒,其他人更是如此,這時卓文靜握了握我的手道:「皇上,微臣無礙。」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還在地上跪著的沈雲道:「沈雲起來,地上涼。別凍著了。」
沈雲謝恩。
然後抬起晶亮的眼睛站在卓文靜身邊眼巴巴的看著我,我伸手撫摸了下他的頭後,拉著卓文靜回內殿了。
進去後又讓人拿了件風衣披在卓文靜身上,看著他渾身暖和了,我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卓文靜看著我笑了下,神色看著和往日沒什麼不一樣,我有些放心下來,看了眼坐在他身邊的沈雲,我道:「沈雲,最近做功課如何?薛尋可說了什麼?」
沈雲看著我道:「父皇,最近老師沒交兒臣什麼,老師身體不太舒服?」
「啊?」我愣了下道:「身體不舒服?朕怎麼沒有聽說?什麼時候的事?」
「是最近兩天的事,身體有些發熱,可能是惹了風寒,微臣已經命太醫診治了,本想告知皇上,不過薛尋說無礙,不敢打擾皇上,這事便沒說了。」回答我的話的是卓文靜,他的表情淡淡的,可是我卻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僵硬,也許是我多想了。
看著他幹幹的笑道:「這樣啊,朕都沒看出來,看朝堂上他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不像是病了的人。」
卓文靜朝我那麼笑了下,沒有再說什麼,他不說話,我總不好不開口,想了下我小心的道:「這幾日,你過的如何?」
卓文靜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道:「很好。」他雖是這麼說,可是手卻不斷的摩挲著坐下的軟椅,聽得出語氣,看得到動作,他的話和他想要表達的是相反的。
我乾咳一聲道:「是嗎?」
卓文靜道:「卓然把他那日冒犯皇上的事情跟微臣說了,皇上請恕卓然的大逆之罪。」
我忙不介意的揮了揮手道:「無礙,朕若是真的想治他的罪,也不用等著你來求情了。」
卓文靜嗯了聲沒有吭聲了。
我覺得心裡怪怪的,總覺得目光放不到任何地方。
再看到沈雲偷偷看我的時候,我道:「沈雲,天冷了,你先回去,朕和你父後說些話。」
沈雲眸子裡有些不樂意,不過還是起身朝我行了個禮,然後才離開。
等沈雲離開後,元寶和其他服侍在一旁的人也都退下了,我起身走到卓文靜身邊遲疑了很久還是開口問道:「卓然說朕不能給你一份感情,就把束縛你的手放開,你也是這麼認為嗎?」
其實這話我本不想問的,可是不問我總覺得自己心裡不舒坦,所以還是開口了。
卓文靜則是愣了下,隨後臉上掛了抹苦笑道:「皇上,微臣是皇后,只有皇上不要了,哪有自己選擇的道理。」
我聽了哦了聲,雖說他的回答有些身不由己的感覺,可是終究沒有離開的意思,這般之下心裡覺得又放鬆了一分,於是我道:「那個,母后和如妃要回宮的事,你都知曉了吧。」
卓文靜的眸子閃了下,手不自覺的撫摸過自己的小腹處,嘴上淡淡道:「知曉了。」看著他這般模樣我忍不住道:「母后回宮,朕會以你身體不適為由免你前去請安之事,你放心,朕不會讓這個孩子出事的。」
卓文靜頓了下,然後抬頭看著我,目光璀璨如華道:「皇上,微臣也不會讓這個孩子出事的。」
我愣了下,嗯了聲。
而後的一個月內,我發現自己和卓文靜之間又恢復了當初母后剛離京的時候,只是我總覺得怪怪的。至於哪裡怪,還當真不好說。
而這期間讓我更奇怪的卻是薛尋和陳建光。
陳建光入宮也有那麼兩個多月了,薛尋一直在宮內交沈雲讀書,可是據人匯報,他們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即便是見了面,彼此都沒有說過話,甚至連所謂的驚訝都沒有。
知道這個之後,我覺得情況非常的耐人尋味……
不過不管他們如何,母后從西山終於要從西山回來了。
我有種預感,這次之後,我和陳建光會在這時做個了斷。
比上輩子早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