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昱的身體需要長期調養,因而端王府常住著一個大夫。這大夫姓胡,並不是御醫,但醫術並不比御醫差,秦昱平常有點病痛都是找他幫著治療的,端王府裡有人身體不適,也都找他。
胡大夫和他的家人常住端王府,因而不到半刻鐘,他就拎著藥箱過來了,而此時,新房裡已經點起了好幾根蠟燭,變得格外亮堂。
秦昱坐在床上,陸怡寧就躺在他裡面,這會兒她臉色發白頭上不停地冒汗,顯然非常不舒服,但卻一直咬緊牙關,吭都不吭一聲。
“胡大夫,給王妃看看。”抓著陸怡寧一隻手安撫的秦昱知道胡大夫來了,有些焦急地將人叫了進來。
胡大夫這才上前,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瘦的過分的少女,不免心裡一驚。
新婚之夜端王讓他來給王妃治病,他還當是王妃瘋病犯了,沒想到根本不是,更沒想到王妃看著竟是比鄉下窮苦人家的人女孩子還要瘦,這……
帶著疑惑,胡大夫給陸怡寧把了脈,又問:“王爺,王妃睡前都做了些什麼?”
“她吃了不少東西,喝了不少水。”秦昱道:“她這是怎麼了?”
“王妃應該是一次吃太多,撐著了。”胡大夫道,看到秦昱非常不解,又解釋:“王妃身體很虛,以前怕是吃的一直很少,常年挨餓,如今一下子吃的太多,就受不住了。”
陸怡寧會這樣竟然是因為吃撐了……秦昱這幾日也忍不住有些吃多了,但絕不至於這樣,他微微皺眉,又問:“那該如何?給她開點消食的藥?”
“恐怕不行,王妃吃的太多,就算吃了消食的藥,一時半會兒也起不了作用,而且她不見得還能吃下去藥。”胡大夫道,知道秦昱不喜別人囉嗦,當即給出了治療方案:“王妃現在,只要將肚子裡的東西吐出去,便沒事了。”
“那你快給她催吐。”秦昱道,一邊讓人弄個盆子來,一邊就要扶起陸怡寧讓她把肚子裡的東西給吐乾淨。結果他這麼一扶,陸怡寧張開嘴,竟是直接就吐了,還全吐在了他身上。
黏黏糊糊的散發著酸臭味的一團讓秦昱幾欲作嘔,臉色也不免陰沉起來,壽喜等人更是被嚇了一跳——他們王爺最愛乾淨,現在被人吐了這麼一身……
秦昱確實非常難受,但還不等他說什麼,他身邊的少女就突然哽咽起來,雖沒什麼哭聲看著卻極為可憐……歎了口氣,秦昱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吐出來就不難受了。”
陸怡寧還在哭著,有些不舍地看著那些嘔吐物,讓秦昱的臉色又難看了一些……陸怡寧會哭,莫非是捨不得吐掉肚子裡的東西?還有她之前咬緊牙關,該不會是怕把肚子裡的吃食給吐了吧?
秦昱又歎了一口氣:“以後我再也不餓著你,等你好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好不好?”
胡大夫拿出了針灸,本已做好給陸怡寧扎針催吐的準備,卻不想陸怡寧只是稍稍動了動,便將肚子裡的東西吐得一乾二淨,便又將手上的針收了起來:“王妃如今身體很虛,腸胃極弱,油膩的東西一概不能吃,不好消化的東西也不能吃,暫時怕是只能喝粥。”
“要不要吃藥?”秦昱又問。
“這會兒給王妃喝藥,只會讓她難受,還是先把她的腸胃養好了,再開點藥養身。”胡大夫又道,換做別的大夫,這時候必然是要開補藥的,但他素來注重實際,以前又是幫窮苦百姓治病的,卻不太喜歡給人開一堆藥。
秦昱又問了胡大夫幾句,總算是把陸怡寧如今的身體情況給弄清楚了。他的這位王妃沒啥大毛病,就是餓壞了。
身為千金貴女,竟然會被餓壞……榮陽長公主簡直稱得上蛇蠍心腸。
將胡大夫送走,秦昱讓壽喜幫著自己洗漱,又讓人將他上輩子安排了照顧陸怡寧的兩個婦人叫來,讓她們帶著陸怡寧洗洗——之前陸怡寧那麼一吐,他身上沾染了一些髒東西,她自己當然也不能倖免。
“幫王妃洗漱前,先給她喝點糖水。”等那兩個婦人來了,秦昱特地交代了一聲,這才跟著壽喜離開。
秦昱對待陸怡寧的態度,在場的人都瞧在眼裡,再不敢小看了這位剛進門的傻王妃,那兩個婦人更是面露喜色——王爺重視王妃,她們這些伺候王妃的人在府裡自然也就得臉。
陸怡寧將肚子裡的東西吐了之後,整個人便沒了力氣,那兩個婦人一左一右將她攙進旁邊的淨房,為她洗漱起來,這一洗漱,她們都被驚了。
“王妃竟然瘦成了這般模樣。”其中一個婦人忍不住道:“我天天說我那女兒瘦,也沒瘦成這樣。”
“還有這麼多傷口淤青,瞧著分明是被打了……”
“真不知道她以前過得是什麼日子,幸好王爺是個心善的。”
“是啊,王爺是個好人,總能讓她衣食無憂。”
……
這兩個婦人幫陸怡寧洗乾淨之後,便送她回了新房,而那兒早就已經被清理過了。
秦昱帶著粥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王妃正坐在椅子上,任由兩個婦人給她擦乾頭髮,那兩個婦人還在和她說話:“王妃,你嫁了王爺,王爺必然會對你好。”
“以後你就有好日子過了。”
“你也要你惦記著一點王爺……”
……
這兩個婦人都是王府下人的妻子,雖然知道王妃有些傻,卻也沒太當回事,依舊說個不停——她們以往也是遇到過傻子的,而那些人雖然傻,但也不是真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秦昱聽到這些,總算放下心來,看來他選這兩個婦人照顧陸怡寧,倒是沒選錯。
陸怡寧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那兩個婦人的話,她一直低著頭,直到秦昱回來才抬起頭,然後一雙眼睛就亮了,同時牢牢地盯著秦昱手上的粥不放。
秦昱看著她濕漉漉的雙眼,心臟仿若被一根羽毛撥動,竟是莫名地有些癢。
“王爺!”兩個婦人彎腰請安,陸怡寧被她們放開了頭髮,卻是立刻撲到了秦昱的輪椅前,然後就把腦袋湊到碗邊要喝粥。
秦昱伸手擋住了她的嘴:“粥還有點燙,你要慢慢吃……我喂你。”
洞房花燭夜,本該摟著新婚妻子顛鸞倒鳳,秦昱卻是端著一碗粥,然後一勺接著一勺,給自己的妻子喂粥。
少女起初端在他面前,張著嘴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樣,後來有個婦人給她搬了個凳子,她就坐在凳子上,繼續等粥喝。
她吃的很快,每每一口粥剛入口,就立刻咽下去,張嘴等著第二口了,跟乞食的小鳥兒一般無二,都等不及秦昱把粥吹涼。
秦昱從未有過子嗣,這還是頭次給人餵飯,瞧著自己妻子乖巧的模樣,愈發覺得自己是給人當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