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面無表情,內心其實已經十分震驚。
他想,剛剛跟少年的說的那句話,本來只是隨口開個玩笑,現在豈不是成了**裸的調戲?
黎錦這人,表面看上去和煦謙遜,其實卻很難跟他交心。
怎麼說吧,他這人心腸不錯,你找他幫忙,只要不是什麼特別難以辦到的事情,他都會幫。
但要真正走進他心底,確實很難。
上輩子黎錦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因為相貌出眾,成績也突出,系花的一顆心都在他身上。
但這人說拒絕就拒絕。
系花是個持之以恆的姑娘,縱然黎錦跟她說的清楚明白『不談戀愛』,但她依然堅持要追上黎錦這朵高嶺之花。結果八年同窗都沒溫暖了黎錦的心,系花最後還是放棄了。
後來黎錦進了本校的附屬醫院,同科室另外一個男大夫也追過他。
——「當年系花追你的事情鬧得全校皆知,黎錦,你是不是……同性戀?要不我們試試?」
黎錦:「…………?」
最後當然還是沒試過的,黎錦這人的原則底線從來不輕易更改,迄今為止還沒有這個例外。
所以總結起來,黎錦不會輕易的認可一個朋友,所以他也不會做出讓人誤會的事情。
朋友間可以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卻不能觸及感情。
黎錦想,自己跟少年這才接觸第一天,之前的肢體接觸還可以用病人和醫生的關係來解釋。
但身為醫生,怎麼可以調戲病人!
李柱子看著黎錦平靜的面色好像即將要破碎,樂呵了一下。
笑道:「別擔心你嫂子,她就是婦人之見,小氣。
這些東西啊,就當你給我治好腿的謝禮,咱們兄弟間不談錢。」
之前黎錦家裡揭不開鍋的時候,李柱子給他家也送過米,那時候李柱子的媳婦兒極為不開心。
他們家人口多,吃飯的嘴也多,米都是緊巴著用,那粥熬的都不能再稀。
結果她家男人居然給給黎錦送了一袋米,這還得了?李柱子的媳婦兒直接氣炸了。
李柱子還以為黎錦想起這件事,臉色才這麼差。
急忙給他解釋一下。
黎錦心底默默嘆息一聲,這會兒也不能客氣,接過李柱子的東西,道謝之後就往回走。
回去的時候,孩子果然已經哭著要吃東西了。
少年抱著他哄都哄不過來。
黎錦趕緊熱了一點羊奶,兌了水,一點點的餵給孩子。
這會兒天已經快黑了,仲夏的太陽落下的時候會把餘暉拉的老長,如果鏡頭從院子外推進,透過窗紗,就能看到床上坐著一個少年,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
他們的身影被夕陽染成橘紅色,鏡頭外有人在喂孩子喝奶,少年溫柔的視線也落在那個人身上。
一家人恬淡又無比的幸福。
但其實那只是看起來恬淡,給小孩餵奶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時候還沒有奶嘴和奶瓶,全靠黎錦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
小孩子一口沒喝下去,還會吐出來。
秦慕文看著黎錦,心裡其實擔心的要命。
——所以那眼神其實也不是什麼溫柔或者愛慕,全然是害怕黎錦突然暴躁起來打人。
秦慕文知道,黎錦本來就看不起哥兒這個身份,現在不僅他是哥兒,就連孩子也是……
秦慕文真的很擔心。
但黎錦看到小孩子吐奶,也只是皺了皺眉,他放下碗,從李大牛那裡拿來的東西中找到一些頗為柔軟的面料。
然後動作輕柔的繫在小孩子衣領處,這樣要弄髒也是先髒這些布,而不是衣服。
給小孩子喂完奶,黎錦真的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他今天忙了這麼久,其實也只吃了一張蔥花餅。
但責任和義務使然,黎錦選擇先把家裡的兩個小只給照顧好,自己再去隨便煮點麵條。
麵條是李柱子後來又給了黎錦一個袋子,說:「這裡面裝了揉好切好的麵條,還有一些白菜包子,你夫郎這幾天最好別讓他下地,要不然會落下病根,以後再生養就難了。」
黎錦燒開水,給自己煮了一碗麵條,想了想,又給少年打了一個荷包蛋。
他看到李柱子給自己的袋子裡還有一小塊黃色的晶狀物,掰下來一點放嘴裡嘗了一下,這是糖。順手就把糖放在少年碗裡。
他把碗端到床頭的矮幾上,看著少年抱著剛吃完就迷迷糊糊打盹的孩子,說:「他睡著了就把他放下,再喝點湯。」
剛說完這句話,黎錦頓了頓。
少年臉色卻已經通紅。
黎錦:「…………」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喝湯這個梗什麼時候可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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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皮啊,雖然都快睡著了,但你一旦把他放在床上,他就張大嘴巴開始哭。
就好像知道大人們在不在乎自己一樣。
黎錦剛想接過孩子,秦慕文趕緊就把孩子抱起來,說:「我先抱一會兒,你快把飯吃了,一會兒面就要黏在一起了。」
黎錦想,也只能這樣了。
秦慕文一直悄悄地打量黎錦的神色,他發現黎錦只有在孩子弄髒衣服和襁褓的時候皺了皺眉。
之後神色一直沒多大變化,好像並沒有嫌棄這孩子哥兒的身份。
反而因為這是他的親生孩子,黎錦照顧的十分體貼。
——連自己的飯顧不上吃都要抱孩子。
秦慕文心徹底放下來。
他在村子裡呆了兩年,也見過不少腌臢的事情。
比如村尾有一家人很窮,但是家裡卻有六個孩子。
那家男人就沉著晚上一家人睡著了,偷偷把最小的丫頭用被子捂死,假裝丫頭是自己捂死自己的。
就是為了把丫頭送去給鎮上一個員外早死的兒子結陰親,換來了十兩銀子。
那家人的媳婦兒是個潑辣的,發現這事後整天在村子裡鬧,搞得全村子人都知道了。
但最讓秦慕文內心拔涼的確是,村子裡大部分人覺得『不就是一個丫頭嘛,還不知道能不能養大,能換來十兩銀子已經很不錯了,你家裡不是還有其他五個嗎』。
很少有人同情那個沒了孩子的女人。
秦慕文之前一直擔心黎錦想著拿自己的孩子做這骯髒的買賣。
看到孩子是哥兒之後,秦慕文就更擔心了。
但現在看著黎錦吃完飯就把孩子抱在懷裡,還輕柔的撫摸孩子的背部。
秦慕文想,黎錦肯定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黎錦說:「碗裡臥了一個蛋,現在已經不燙了,快趁熱吃。」
孕婦生產後講究喝湯,講究少食多餐。
黎錦想,之前少年喝的也都是湯,這會兒大概肚子也快要餓了,才會給他臥了一隻蛋。
秦慕文把碗端在手裡,碗底已經不燙了,他拿著調羹先喝了一口湯。
甜滋滋的,秦慕文眼睛一亮,他以前在家裡就喜歡吃糖。
但是嫁給黎錦後都沒怎麼吃過。
在古代,製糖技術沒那麼高超,一般使用甜白菜來製糖,畢竟北方甘蔗不甜,如今的首都在京城,還沒有發展到用甘蔗製糖的地步。
三十斤的甜白菜都不一定可以製出一斤糖。
黎錦把秦慕文的表情盡收眼底。
「喜歡吃糖?」
秦慕文趕緊放下勺子,點點頭,然後又飛快的搖搖頭。
黎錦繼續抱著孩子,沒說什麼。
但是心裡已經有了准數。
少年把湯喝到一半,才小心翼翼地咬開荷包蛋。
裡面是溏心的,卻又不會散在湯裡,入口即化。
不得不誇,黎錦做荷包蛋的技術可真好,可以看出這個大齡單身男青年以前沒少做。
吃完飯,秦慕文聽著黎錦在外面打水、洗碗,心理沒由來地一陣安寧。
如果、如果黎錦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秦慕文看著在自己枕邊已經睡熟了的孩子,小聲呢喃:「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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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錦洗完碗,用冷水沖了澡,他現在有意的鍛鍊自己的身體,也不在乎冷水熱水。
但是他卻等到身上的水汽干的差不多,才進屋。
這時候,少年已經睡著了,桌上亮著一盞燈絲纖細,搖搖晃晃的煤油燈。
少年也不知道是怎麼挪到了床內側,分明身體不舒服,卻努力只佔了小小的一點地方。
他想著黎錦好像也挺喜歡孩子的,就把孩子留在了兩人中間,而不是藏在自己靠著牆的地方。
這也算是十分信任了。
黎錦看著孩子,才想起來去煮米糊糊,孩子半夜很容易醒來,醒來就會哭著嚷著要吃的。
米糊糊很難煮,現在就得煮上,等到半夜米才足夠軟,可以被孩子吸收。
有了孩子在中間,同床共枕,好像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秦慕文睡覺一向很淺,但是黎錦作為醫生,比他更淺。
孩子醒來的時候,黎錦就把他抱起來,秦慕文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腦袋。
於是還沒徹底醒來就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秦慕文就看到黎錦僅著中衣,衣服帶子被小娃娃抓在手裡,露出一截兒胸膛。
而黎錦還沒察覺到他醒來,正一手托著孩子,一手給他餵羊奶米糊糊。
等到黎錦把孩子放下,正好跟秦慕文大眼瞪小眼。
黎錦:「…………」
有傷風化!
見過哪家醫生對病人袒、袒胸露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