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時候就算眾人把手上薄薄的三頁紙抖得散架,也抖不出一點糖渣。
偏偏這篇《雜記》後面也沒寫『』四字,很多後宅的姑娘們都覺得心裡像小貓一樣撓阿撓,很想多看幾段這樣的日常雜記。
姑娘們讓丫鬟給好友送信,必會帶上一句:「這期的府城小報是不是少印了幾張?」
完全忘記自己最開始看到府城小報第六頁有墨跡時,那感覺自己賺到了的小雀躍。
但姑娘們再怎麼交流,拿到手的府城小報也不會平白無故多出幾頁。
林語淑今年虛歲已經十四了,是府城排名前幾的富商嫡女,從小就是受了萬千寵愛長大的。
眼看著她就要到了適婚的年紀,母親急地嘴唇上火起泡,差點就要把府城的適齡青年都給閨女挑一遍。
黎錦原本在這位夫人的候選人名單裡,但卻因為他早早地成親了,他的名字又被夫人親手劃掉。
夫人也看到了這期的府城小報,裡面有對黎錦取得成就的詳細介紹,後面還有一段『獨家問答』。
從黎錦的回答中完全看不出倨傲,字裡行間只有一股溫暖向上的氛圍。
不得不說,就連夫人看了這問答,都對這素未蒙面的小三元心生好感。
但近日來,很讓夫人憂愁的一件事發生了。
她家那被寵上天的閨女,居然拿著這份府城小報不肯撒手,還派人給小姐妹們遞話,問這期府城小報有沒有多增加什麼內容。
夫人急著給閨女選女婿,自然無暇把小報讀完,她誤以為閨女愛慕小三元的學識,想要知道更多關於小三元的事情。
可、可黎錦有了正妻啊!她家閨女怎麼能這麼死腦筋?
夫人想了又想,還是決定私下裡跟林語淑挑明這件事,為了閨女以後不被欺負,怎麼著都不能讓女兒做妾!
結果,誤會解開,夫人也去看了那《雜記》。
看完後,她家閨女就眼巴巴瞅著她:「娘,你也覺得這根本就沒寫完,也想看後續,對吧?」
夫人很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稱讚這確實寫得很治癒,她說:「這故事倒是溫馨有趣,老爺跟寧興書肆掌櫃的認識,等他回來我且詢問一番,指不定還能拿到後續呢。」
林語淑抱著夫人胳膊撒嬌:「娘,你真好。」
翌日,寧興書肆掌櫃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林老爺,一臉震驚,「你問我《雜記》有沒有後續?」
感情你回家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林老爺沉默一下,默默接受了黑鍋,「咱們合作這麼多年,你就給我個准信,你這裡有沒有後續?」
掌櫃的點頭:「有是有,但這是著者信任我才把後續放在我這裡,我不能在還沒發佈前就把後續傳出去。」
林老爺奇怪的看了好友一眼,他是個生意經,此刻已經明白,這《雜記》著者的來頭恐怕不小,掌櫃的就連私下裡讓他帶回家看都不答應。
他問:「《雜記》以後可會像話本子一樣印刷成冊?」
「會,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掌櫃沒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之前他拿了黎錦給他的這本手稿,只覺得裡面內容太平淡,沒波折,不吸引眼球。但他之所以答應黎錦要印刷,也是為了跟他打好關係。
結果第一期才剛發行沒兩天,他們書肆就收到無數反饋,詢問第二期是否還有《雜記》後續,想要繼續吃糖!
掌櫃的覺得臉有些腫,此刻只能慶幸自己當時沒跟黎錦把心裡想法說出來。
林老爺皺眉道:「為什麼現在不能印刷?可是因為擔心售賣不出去,不值當製造模子來印刷?若是擔心盈利問題,那就由我來出這個印刷錢,你們儘管出版就是。」
掌櫃的道:「這不是錢的問題。」
他頓了頓,想起黎錦說的一個詞,「這叫營銷策略。」
先打出知名度,印刷之前再做個調查,估摸第一次印刷多少。畢竟出書這種事情,都是印刷本數越多,每本的利潤也越大。
最後林老爺覺得自己空手回去沒面子,只能腆著老臉從好友這裡要來一小段不足三百字的《雜記》節選,拿回去給妻女交差。
他沒想到,掌櫃的也只說讓他隨便翻到一頁,只能抄一段,他就好巧不巧,抄到了著者動心那段。
偏偏沒有上下文,這只能算個劇透,妻女看到後都對他的辦事效率感到絕望。
林語淑也只能跟小夥伴寫信說:「我被劇透的心癢癢!」但卻又不上不下的,真的很讓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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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錦和秦慕文都不知道這《雜記》開頭就勾起了很多人的興趣,他此次高中科試案首,怎麼說都得回鄉祭祖了。
國家規定,院試三年兩考,逢寅、審、巳、亥年舉行「科試」,今年是壬寅年,所以此次的院試也稱為科試。
黎錦思考一下,按照天干地支的算法,明年就是癸卯年。
而鄉試,也就是秋闈,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為正科,遇慶典加科為恩科,考期都在八月[注]。
最近沒有新皇登基,不會開恩科,但黎錦運氣好,下次鄉試正科就在明年。
黎錦還沒決定自己考不考鄉試,萬雲就在他去告假回鄉祭祖的時候,給他說:「明年也考個解元回來。」
黎錦沉默著,解元可是一省的第一名!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這個實力。
萬雲卻也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對黎錦有信心。
他說:「阿錦,你不會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吧?之前我告訴你院試很簡單,你沒信,這不也是院試案首麼?」
黎錦走出寧興書院的腳步都輕飄飄的,鄉試和院試這能是一個重量級別的考試嗎?
不過,再怎麼說這也是明年的事情,眼下還是回鄉祭祖比較重要。
黎錦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頭戴紅花,臉上塗著鮮明胭脂的女人從屋裡出來。
女人臉上帶著笑,但送她出來的小茶卻苦著臉,任由她一直說,小茶一句話都沒應。
那女人看到黎錦,狀似嬌羞的一揮手帕,說:「哎呀,黎老爺回來了。妾身這廂請安了。」
黎錦身姿筆挺,如松一般站在原地,對這人的嬌笑並沒有任何回應。已經知道了這人身份。
「老爺馬上就要雙喜臨門了,妾身先在這裡祝賀了。」
黎錦語氣冷淡:「何來雙喜?」
說著,他不等女人回答,就道:「我不納妾。小茶,送客。」
「哎,您別走啊,這可是一門好親事啊,那閨女長相可水靈呢!」
但黎錦卻一字不發,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直接進入內院。
小茶臉上掛著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笑意,把媒婆帶到門口,「您請回吧,我家老爺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你那主家不會怪你的。」
黎府的大門在她面前關上,媒婆跺了跺腳,「我明日再來!」
可黎錦翌日一早就跟著陳西然坐上回鎮子的船,小茶對這件事又做不了主,前來登門的人注定得不到回應。
陳西然此次也考中了,雖然只是第三等的附生,但好歹也是秀才。
這在他們鎮子上已經極為出彩了。
這回黎錦雇了個大點的船,船艙內有三個隔間,船家晚上睡一個屋,黎錦帶著夫郎和小包子睡一屋,陳西然一個屋。
黎錦把銀票換開,鎮子上的錢莊不能兌換百兩銀子往上的銀票,他索性就直接帶了二兩碎銀在身,剩下的還帶了八兩銀子打點和隨禮。
小包子上次來府城,才不過十個月大小,一路上雖然安靜,但他自己對此都沒印象。
這次回去的時候,小包子都會跑了,他也不怕水,一手拉著爹爹,另一隻手拉著阿爹,在甲板上站著,低頭看波光粼粼的水面。
黎錦索性盤坐下來,看著小包子玩,但卻一直沒有鬆開他的手。
這種船沒有圍欄,只有兩頭尖尖微微上揚,黎錦得好生注意著包子,擔心他皮過頭。
但其實小包子看似膽子大,也只是好奇心佔了風頭,才敢如此站著看水。
實際上,小傢伙一刻都不敢撒開兩個爹爹的手,肉肉的小手勁兒很大,緊緊的捏著黎錦。
過了會兒,小包子站累了,卻不肯回船塢,黎錦擔心他吹風受涼,把小包子抱在懷裡。
秦慕文進去給小包子拿披風,後又找船家要了熱水,給黎錦和陳西然泡茶。
陳西然盤坐在黎錦對面,給小包子做鬼臉,惹得他嫌棄的把臉埋在黎錦的胸膛上。
陳西然:「……」
陳西然失聲一會兒,才受傷的說:「他小時候我這麼給他做鬼臉,他笑得可開心了。」
黎錦:「那也是他小時候。」
陳西然感覺自己被小包幾拋棄了,心裡拔涼拔涼。
秦慕文不像他們倆一樣盤坐,而是跪坐在另一邊,泡茶,過了三道後才仔細傾倒出來,端給兩人。
陳西然是個會品茶的人,他爹發家後喜歡附庸風雅,專門讓人教導過陳西然這方面的禮儀,到底也是有點用的。
他說:「弟媳你這手法不錯啊,精煉嫻熟,沒有幾年的熏陶做不到這麼好。」
秦慕文笑道:「幼時學過一點。」
陳西然聽了這話後心生驚訝,但卻沒表露在臉上,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黎錦這樣的人都能喜歡上秦慕文了。
他們成親講究門當戶對,不僅僅是成親後夫妻地位不會相差太大,更得的是兩人有共同語言,琴瑟和鳴。
此前,陳西然以為秦慕文只有臉好看,可跟黎錦接觸的越深,他就發現黎錦其實不單單喜歡夫郎姣好的容貌。
陳西然想,他身邊倆人一個個都深藏不露!只有他,草包的如此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