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兒個黎錦露了一手,給李柱子治好了腳。
黎錦在李柱子心中的地位驟然上升一個檔次。
假如說以前的黎錦在李柱子心中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那麼現在,黎錦的作風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了。
現在才七點剛過,路邊已經有很多背著扁擔或者竹筐的媳婦和老人。
他們背著自家的雞蛋或者繡的荷包,準備拿到鎮子上換錢。
至於家裡的主要勞動力,中年和青年男人,現在都忙著收自家地裡的小麥。
之前黎錦根據天氣的炎熱成度判斷最近應該是六月,如今看到金黃的小麥,還有大家勞作的身影。
黎錦更確定,這就是六月農忙。
出了村子,沿著土路往上走不到五分鐘,先是看到了昨天洗衣服的那條河。
接下來路兩邊就是金燦燦的麥田。
黎錦發現,基本上所有的田地都種了小麥,不過還是有所區別,有幾塊地的小麥漲勢尤為喜人。
每一顆小麥都顆粒飽滿,長得也比旁邊田地裡的小麥高。
但有的田地裡就生了不少雜草,小麥吸收不到土地裡的養分,長得就低。
這就看種田人勤不勤勞了,經常來給地裡除草,小麥當然長得好。
再往前走一點,黎錦甚至看到了一塊地裡的雜草比小麥還長得猛。
李柱子指著那塊地,說:「……哎,你家的地要是再不好好種下去,今年的租子都交不起。」
黎錦:「……」原來那就是他家分到的地啊。
李柱子看著黎錦的臉色,說:「雖然說大家都是一個村子,村長只是象徵性的收一袋麵粉當租子。
但你這地裡,今年恐怕連一袋麵粉都打不出來。
我知道你是讀書人,不下地,往年田地都是你娘打理,去年換成了你夫郎。
結果去年九月你夫郎有了身子,他把麥草種下去,今年身子沉,沒時間拔草,才長得這樣子。」
黎錦看著這塊地,已經在思考要買什麼菜籽回來種了。
但李柱子看他不說話,以為這人遷怒於夫郎。
李柱子趕緊說:「這件事可怪不得你夫郎,給小麥拔草那會兒他肚子都大了,彎不下腰去。
你當時也沒說要找人幫忙,這才荒廢了田地。」
黎錦把目光投放到李柱子身上,說:「我不會再欺負他。」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的黎錦說出來,李柱子肯定不當回事。
村子裡喜歡打媳婦兒的窩囊男人不都這樣子麼?
喝醉了狂揍媳婦兒,醒來後又跪在媳婦兒面前哭著道歉保證自己再也不犯錯。
這類男人都有一個特質,那就是自己沒本事,耕田耕不動,洗衣做飯更是不屑於做。
娶了個媳婦兒就等於娶了個保姆,不掏錢的那種,整天不僅要伺候男人一家人,還得生孩子,沒事做就得縫縫補補賣點錢補貼家用。
當然,這縫縫補補的錢大多都被男人拿出去買酒喝了。
喝醉之後又開始打媳婦兒。
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以前的黎錦就屬於這類人。
故此,李柱子對他說類似『我以後不打我夫郎』這句話就左耳進右耳出。
但這次,李柱子覺得不一樣了。
雖然黎錦的表情沒有以往保證的那麼誠懇,甚至連保證的話都說的輕飄飄。
一句簡簡單單的『我不會再欺負他』。
可就是用這種平靜的語氣說出來,才讓李柱子感覺,黎錦這次是認真的。
黎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起了李柱子一些農作物的習性和價格。
李柱子也不疑有他,畢竟黎錦這人雖然是個男人,可他真的能做到十指不沾陽春水。
把自己不當一個莊家漢,反而被一家人寵的像不知世事的深閨小姐。
黎錦自然不知道李柱子心裡怎麼想,他只想快速的瞭解這個世界,改善家裡的情況。
「農忙結束後,村裡人就會種一些這個季節的蔬菜,比如,油菜、韭菜、蔥等等。
但是這一般都只是自己家吃,只有村長家的菜才會拿去鎮子上賣。」
黎錦想,古代基本上都是幾個大戶湊在一起聚成一個村。
村長權力很大,可以分配田地、宣佈全村今年種什麼,甚至可以壟斷給鎮上蔬菜的供應。
不過黎錦也沒想著把自家種的菜賣出去。
他們家從來只有三口人,小孩兒現在還不能吃菜。但他需要蔬菜的種類多,這麼一塊地,要是種好了,家裡就不愁吃飯了。
「柱子哥,菜籽價格大概多少?」
李柱子說:「這看你要多少,你家田地現在只有兩畝,一般一畝地種一包菜籽,四文錢。
不過這個價錢也在變,不同的菜籽肯定不同的錢。」
黎錦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又問了其他東西的價格,但是為了避免引起李柱子的懷疑,黎錦問的都是農作物。
反正原主不曾務農,對這些肯定不清楚。李柱子也沒多想。
等到鎮上的時候,已經八點剛過了。
李柱子要去把那砍好的柴火送給鎮上一大戶人家,就在剛入鎮子的時候給黎錦指了指醫館的方向。
「那醫館的名字我不認識,但咱村裡人都去那醫館看病,大夫和掌櫃都是好人,從不給咱胡亂開藥。」
原來鎮子上有三個醫館,李柱子指的那邊比較偏僻,不在主街上,這才價格便宜。
黎錦謝過之後,就跟李柱子分開了。
黎錦說:「柱子哥,我賣了草藥就回去,咱們就不一道了。」
李柱子應了:「行,我一會兒還得用牛車去運點其他東西,你先回去。」
兩人分道揚鑣後,黎錦也沒去其他兩個醫館,端正的朝著李柱子指的方向走去。
李柱子的話總歸是經驗,比他兩眼一抹黑的瞎找要快得多。
再說了,能開在正街上的醫館,背後肯定有勢力,也肯定不缺他這一點藥材。
去李柱子說的那個偏僻一點醫館,說不定才能把藥材賣出去。
《杏林堂》的學徒正在棗紅漆木的櫃子後背《四物湯》,早上醫館的病人少,他才能得閒認一會兒字,學點東西。
等到巳時四刻(十點),病人就會逐漸多起來,他就得去後院煎藥,得一直看著火候,沒時間認字了。
此學徒名叫周貴,看名字,家裡人希望他以後成為貴人。
周貴聽到門外傳來漸進的腳步聲,心想,這是哪家人生了病,一大早就來了。
抬眸看去,只看到一張俊美無比的面容,那人雖穿著粗布衣服,頭髮也是隨便用緞帶綁了一下。
但此人身姿頎長,自有一股儒雅的讀書人風度從他的舉止間流露出來。
周貴想,這是個讀書人。
又想,讀書人怎麼這麼俊俏。
他倒是沒懷疑面前人是個俊美的哥兒,畢竟這人很高,進門時撩起竹門簾後,得稍稍彎著腰,才能避免腦袋被竹門簾蹭到。
再者,這人臉上沒有任何醒目的紅痣。
肯定是個正兒八經的男人。
周貴先開了口:「先生貴姓,可是來求醫問藥的?我師父在後堂,我這就叫他。」
黎錦說:「免貴姓黎,不是求醫問藥,而是賣藥,不知貴醫館是否需要?」
周貴愣了一下,他們醫館的藥材都是每年專門讓人去山上采的。
倒不是說他們不收散藥,只是很多村子裡的人區分不出來草藥和雜草,更不懂得怎麼拔藥,這就導致村民採的藥材基本沒多少能用的。
周貴有些遲疑,他本以為這人出身富貴。雖然黎先生穿著不怎麼好,但那通身都是貴人的清貴之氣啊。
沒想到,這人一開口就是來賣藥。
周貴因著這人的面相有些遲疑,最後還是顏值戰勝了理智,他說:「你且把草藥拿出來我看看,如果分類好了,又沒有損壞,我再叫師父來估價。」
黎錦道謝,隨後把背簍拿下來,再把一捆捆分類好的藥材拿出來。
這些藥材還都十分新鮮,有的上面還沾了露珠。
周貴一看就愣住了——
因為黎錦帶來的藥材種類雖然不多,但每一顆草藥都處理的很好,而且一捆捆的分類好,拆開棉線,每一種草藥中都沒有絲毫雜草。
「這是黃芩、升麻……還有這……」
黎錦說:「五味子。」
周貴心道,幸好自己當時猶豫了一下,面前這男人雖然是來賣藥的,但人家是有真功夫的!
這些草藥處理的要比他們醫館僱傭的人處理的好多了!
比如,黃芩的根部可以入藥,這每一株的黃芩根須都是完好的!
而且大小均勻,全都是上品!
周貴不敢怠慢,趕緊站直了,給黎錦彎腰,說:「先生稍等,我去叫我師父。」
黎錦頷首:「多謝你。」
不一會兒,有人撩開分割大堂和內院的門簾,大步走進來。
看到桌子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藥材,說道:「真的有五味子!」
那人檢查完了藥材,才看像黎錦。
不禁內心感慨,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
「這些草藥都是閣下采的?」
黎錦點頭稱是。
「全部出售?」
「對。」
那年紀約四十歲的男人思考一下,說:「在下姓吳,是杏林堂的大夫,這些草藥,我全都收下了。
按照市價,一共是三百文。但你這些草藥不管是品貌還是形狀,都處理的很好,我給你多加十文。」
所以一共就是三百一十文。
黎錦收了錢,道了謝,準備走。
那邊吳大夫出生攔住了他:「黎先生,你以後可會經常採藥?如果都是這樣的品貌,我每次都可以給你多加十文。」
黎錦站定,跟吳大夫討論了一下以後提供藥材的頻率和數量。
兩人一拍即合,約定每月上中下旬的第一天為杏林堂提供草藥。
這次還是因為時間緊張,所以採摘的有點少,下次黎錦決定多準備一點。
出了杏林堂,黎錦錢袋裡已經從空空如也,變成了三百一十文。
他不禁感慨,無論在那個時候,知識才是賺錢路子最正,也是最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