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萬教諭對黎錦的滿意度如何,黎錦做了幾道題,眼看著日頭偏西,就起身去請退。
萬教諭泡了一壺茶,並不讓他走:「你可有習到什麼?」
黎錦只能把自己抄的東西呈過去,裡面有他自己的理解,有些題黎錦甚至在仔細演算過後,簡化了運算步驟。
萬教諭看了一眼後,直接放下茶杯,說:「這些東西先留下,你可以回家,明日來繼續做註解。」
潘又豐看到一下午都沒去叨擾萬教諭的黎錦終於忍不住,前去刷存在感,唇角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他想,去問題吧,去問吧,萬教諭根本就不會給你講,而且還會嫌棄你什麼都不懂。
其實他真的想錯了,萬教諭不是不想給人答疑解惑。
而是潘又豐作為算學部的助教,卻拿著基礎的概念性問題來煩他,一次兩次還好,第三次的話,他真的忍不住去訓斥了。
此次,潘又豐看著黎錦果然只在萬教諭身邊站了一小會兒就告退,想當然的以為他跟自己一樣吃了閉門羹。
再看向黎錦的時候,眼神中已經帶了一絲同情。
不過黎錦沒注意他這邊,天色已經不早,可得趕在宵禁前進屋。
潘又豐也不完全是草包,他能在二十多歲考中秀才,肯定有幾分資質。
但近幾年來他卻把更多的精神放在投機取巧上面,比如打聽到萬教諭會來教算學,他就提前複習了兩旬,果然在一群人沒有複習算學的秀才中脫穎而出。
但那也是因為山長知道大家的水平,出的題目看似很難,其實只要相通一個點,後面就能一步步的推導出來。
因此,潘又豐才稱為助教之一。
=
黎錦回去後,秦慕文早把熱騰騰的晚飯盛出鍋,小包子剛好睡醒,在屋裡呼喊『啊嗲』。
卻沒想到居然看到了爹爹。
小包子小鹿似的眼睛瞪大,原本嚎叫的小嗓門當下安靜起來,對爹爹伸出胳膊,撒嬌要抱抱。
黎錦想起昨兒晚上秦慕文跟他說的,小包子已經能分辨出誰好欺負,若是秦慕文來抱小包子,他絕對沒這麼快安靜下來。
黎錦把小包子抱在懷裡,包子摟著他的脖子親他,在看到阿爹後又趕緊去親阿爹。
秦慕文樂了:「也就只有爹爹在家的時候,小包子才這麼乖巧。」
秦慕文在黎錦回來前已經吃過飯了,趕緊把包子抱在懷裡,讓黎錦吃飯。
養小孩就是這樣,在孩子醒著的時候,爹娘吃飯都不能一起。
晚飯是酸豆角肉末和清炒土豆絲,主食除了粥外,秦慕文還做了烙餅,把趙雙母親送來的釀黃豆醬在上面刷一層,酥脆的餅配著辣味黃豆醬,看著就讓人食慾大動。
秦慕文則絮絮叨叨的給黎錦說,小包子最近醒來,一旦看不到人,就開始嚎哭。
——下午那會兒他唸完一章,聽到小包子的哭聲,他趕緊進屋去哄小包子,之後小包子無比粘人,鬧得秦慕文把他抱在院子裡曬太陽才安靜下來。
趙雙脾氣不好,性子急,最見不得小孩子哭,但哭的人換成小包子,他居然忍了下來。
他說:「阿文,你家孩子可真漂亮。」
秦慕文笑著給趙雙說:「這雙眼睛最像阿錦了。」
趙雙笑道:「我還沒仔細瞧過你家夫君長什麼樣子呢,不過小包子跟你像,以後也是有福氣的孩子。」
秦慕文說完這段,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依賴:「小包子就知道欺負我。」
黎錦挑眉看他:「有夫君給你撐腰,讓他只敢跟你撒嬌。」
小包子不明所以,但隱約能意識到爹爹和阿爹在說自己,於是咧開嘴笑著,露出五顆小巧的貝齒。
他現在十一個月大小了,從六個月起,每月長一顆牙齒正好。
秦慕文把小包子抱在懷裡,小包子嗅著熟悉的氣味,乖巧的抱著他脖子。
秦慕文笑道:「完了,他這麼摟著我,就算哭鬧欺負我,我也認了。」
黎錦看著自家兩個崽,唇角的笑容一直都沒消下去過。
吃完飯,小包子還在粘阿爹,黎錦自己去洗了碗,練字的那會兒小包子就睡著了,秦慕文把他放在書房的小床上,這樣小包子一旦醒來,他都能很快去哄。
畢竟書房在外院,讓小包子一個人睡在內院,兩個爹爹也不放心。
這段時間,秦慕文練字也初顯成效,黎錦看著他寫的簪花小楷,讚賞道:「文文的字越來越漂亮了。」
秦慕文抬眸看他,唇角的小酒窩掬著笑意,他除了在床上會害羞外,其他時候鮮少羞澀,一般都是直白又認真的說:「能陪阿錦一起練字,我才會努力寫好。」
黎錦吻在他的酒窩,然後輾轉到唇角,甜滋滋的。
黎錦說:「小文文,你一定是吃糖長大的。」
當晚,吃糖長大的小文文感覺自己像棉花糖一樣,渾身輕飄飄的,偏偏阿錦的東西還在自己身體裡,他能意識到阿錦還沒洩出來,所以自己也努力迎合。
因為他的主動,黎錦身心俱得到滿足,沒忍住又要了他一遍。
翌日,秦慕文沒起得來,黎錦自己熱了餅子當早飯,去書院唸書。
下午的時候,萬教諭沒在,黎錦就沒去抄書做註解,而是整理書籍。換潘又豐在抄書。
再後一日,兩人又換過來,看似分工明確,誰又能想到第一日潘又豐壓根就不打算幹活啊。
潘又豐第二日能來主動幹活,還是因為第一天萬教諭居然對黎錦刮目相待,甚至和顏悅色的請他喝茶。
他也想跟萬教諭多說兩句話,打好關係。
結果萬教諭確實跟他交流多了,但那卻是在給他的工作善後。
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淚。
兩人忙完這些後,就到了每月第二旬的沐修日。
黎錦邀請鄒秀傑和陳西然去家裡做客,也算烘房。
一大早黎錦就去買了不少果蔬,還割了一斤排骨,秦慕文則把家裡收拾乾淨,迎接客人的到來。
黎錦買完東西后,讓秦慕文用綁帶把他的袖子束起來,然後去洗菜切菜,給秦慕文打下手。
從他剛穿越過來那段日子起,黎錦就沒提過『君子遠庖廚』這種說法,秦慕文也習慣了黎錦來幫他。
鄒秀傑來的時候,黎錦把他迎接進來,說:「秀傑,你在院子裡隨便轉轉,我去把菜洗完。」
一瞬間,鄒秀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但很快,他就看到黎錦蹲在院子裡洗菜,他震驚的說話都結結巴巴:「黎、黎錦哥?」
黎錦抬起頭,這才想起鄒秀傑不是陳西然,他解釋道:「家裡暫時還沒請下人,內子在廚房做飯,洗菜這件事只能我自己動手了。」
他沒給自己標榜什麼『我疼愛我夫郎才來幫他洗菜』,因為在黎錦看來,做家務不是女人或者哥兒的責任,只是兩個人組成一個家,才進化出來的分工。
鄒秀傑是個完完全全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但也能體諒到黎錦的情況。
在黎錦解釋後,他也沒多說什麼,去垂花門前看花了。
黎錦這邊很快就洗完菜,也沒把鄒秀傑晾太久,就帶他去書房了。
黎錦把此前自己抄的紙張裁剪開來,秦慕文用粗一點的棉線縫起來,再配上黎錦自己寫的封面,倒還真做成了書本的模樣。
鄒秀傑拿起一本,隨便翻開,裡面共有三種墨跡的註釋,但字體都是一個人的,他一眼就能看出,這是黎錦學習不同時期對其不同的理解。
墨跡還新的那一版,正是書院講郎最近所講的內容。
鄒秀傑一時看得入了迷,他沒想到黎錦在課後會如此認真的溫故而知新。
他說:「黎錦哥,這些書你借我回去抄一遍如何?有些東西我沒記下來。」
黎錦笑道:「有何不可?你去拿了就是。」
又過了一會兒,陳西然也來了,他一進門就說自己睡過了,醒來後就匆匆跑來。
正好少年把飯都做好了,一一呈上來。
鄒秀傑沒好氣道:「我去叫你都叫不醒。」
陳西然撓頭笑笑,算是給鄒秀傑回應了,他轉頭卻對黎錦說:「弟媳忙了一早上,一起來上桌吃飯唄。」
黎錦說:「我也正有此意。」
鄒秀傑對此也見怪不怪,早上看過黎錦洗菜,現在已經能淡然處之了。
更何況,能做出這一桌色香俱全飯菜的人,他也很想見識一下。
秦慕文沒有忸怩,大方的坐在黎錦身側,配合著精緻的面容,讓人對他不禁心生好感。
鄒秀傑自小就被人誇讚漂亮,自己對此也十分贊同,小小年紀就十分愛美。
甚至覺得周圍人都沒有自己好看,一時有些飄飄然。
自從認識了黎錦後,鄒秀傑給上面那句話裡添了一句『除了黎錦哥』,現在看到黎錦的夫郎後,鄒秀傑又自覺地補充『也除了黎錦哥的夫郎』。
黎錦互相介紹了他們,四人便開始動筷。
以往吃飯時候很多話的陳西然居然一個字都不說,只顧埋頭狂吃。
吃完後,陳西然笑道:「此前在鎮子上,阿錦就一直婉拒跟我出去吃飯,我起初以為他不想跟我結交。
後來去了他家一趟,我就明白其中緣由了。」
鄒秀傑爽朗的笑了,「確實好吃!」
「這些誇獎我就替內子承下了。」
隨後兩人又去看了小包子,陳西然眼淚汪汪的說自己要生兒子,一定得把黎錦家的包子拐回家。
鄒秀傑看著也心生羨慕,小孩子十一個月了,出落的十分漂亮,配著眉心的硃砂痣,讓人抱著就不想撒手。
鄒秀傑罕見的贊同了陳西然的說法,他說:「我娘也在給我說親了,明年院試高中後,我也娶妻生子。」
頓了頓,他拍拍陳西然的肩膀,「小包子以後是我家的。」
陳西然:「?」
黎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