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白就站在門口, 她看著葉斐然,懷裏還抱著自己最喜歡的娃娃,她還沒有長大,頂著一張包子臉。
葉斐然在屋內, 他也正看著伊莉莎白。
或許對孩子來說,最期盼的就是擁有自己的雙親, 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所以伊莉莎白才會去到自己的世界, 才會表現的那麼乖巧聽話。
“我通過門的時候。”伊莉莎白鼓起勇氣說,“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我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去那個世界, 爸爸, 我不是故意的。”
葉斐然盯著伊莉莎白, 對這個閨女,他是真心疼愛的, 他不怪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葉斐然用最後的時間說, “你以後要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不是你的爸爸。”
最後一個字落音的時候, 伊莉莎白終於嚎哭出聲。
“我有很乖的。”伊莉莎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從沒在葉斐然面前哭過,但這次終於忍不住了,“不要走好不好,我聽話, 我很乖,我要爸爸。”
葉斐然深深看了伊莉莎白一眼,或許對另一個葉斐然來說,伊莉莎白是他重要的寶貝吧?
或許,他和羅德斯也會去要一個孩子。
“爸爸。”伊莉莎白看著漸漸打開的“門”,她顫抖著說,“父親已經給你做了基因手術,你以後不會再死了。”
要穿過門的一瞬間,葉斐然對伊莉莎白說:“伊莉莎白,再見。”
葉斐然閉上了眼睛。
他能感覺到骨頭都被擠壓的疼痛,周身像是有火在燃燒。
頭很疼,但是也很清醒。
或許這一趟是有好處的,因為在他的世界,帝國的基因手術還在討論階段,大貓們才剛剛提出這個概念。
如果沒有這一趟,自己已經會死,自己死後,基因手術才會出現。
歷史的進程依舊會和現在一樣。
或許到時候,羅德斯真的會打開時空的“門”,去找另一個自己。
不同的選擇會有不同的時間分支。
到時候羅德斯會不會成功,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被擠壓和灼燒的感覺消失了,葉斐然感覺自己踩在了堅實的土地上,他瞬間睜開眼睛,環顧四周,這裏是一片無邊際的荒漠,烈日炎炎,葉斐然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蒸籠。
這裏,很明顯就是南河星,是之前他和羅德斯被困住的星球。
好在有那次的經驗,葉斐然知道自己怎麼找食物和水源。
只不過雖然死不了,但是葉斐然也慢慢虛弱下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養出來的肉肉又消失了,瘦的能摸到肋骨。
這裏除了蟻族之外再沒有別的生物,而且現在也是蟻族修養的時間,它們並不會出來,這讓葉斐然不用擔心自己會被蟻族撕成碎片。
這裏的水很髒,葉斐然又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拿來過濾水。
在生死面前,葉斐然已經完全不在意微生物細菌之類的東西了,先活下來再說。
就是不知道羅德斯他們什麼時候可以找到自己。
這段時間葉斐然一天的大多數時間都待在沙丘下面,雖然也很熱,但至少不會被陽光直照。
他幾乎沒有吃飽過肚子,能睡覺就睡覺,長久的出汗讓葉斐然看起來狼狽極了,他都不需要聞都知道自己現在肯定已經餿了。
他只能期盼著羅德斯能早點知道他在哪兒。
再這樣下去,他估計自己也撐不了多久。
沒有因為基因問題死去,而是死在南河星上。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分諷刺了。
葉斐然只能努力保持理智,他每天躺在沙丘下的時候,腦子裏都會想曾經寫過的代碼,想和羅德斯的初識,想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們。
但是一個人的生活是很孤獨的,人一孤獨就容易變得脆弱。
葉斐然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他無數次聽見羅德斯在呼喚他的名字,可是每當自己轉頭的時候,卻什麼都看不見。
幻聽剛出現了不久,幻覺也出現了。
葉斐然看到了羅德斯駕駛著星艦來接他。
但是葉斐然迎上去的時候,觸摸羅德斯的身體的時候,幻覺才消失。
葉斐然覺得自己要瘋了。
剛開始葉斐然還記得自己來到這裏已經多少天,但現在,葉斐然的腦子已經短路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南河星待了多久。
但他知道,再這樣下去,等蟻族從修養中醒來,自己一定會死。
饑餓、炎熱、絕望。
這一切讓葉斐然連呼吸都覺得痛苦。
在這樣的絕望之中,葉斐然只能勉強的維持自己的理智。
幻覺的日益強盛也伴隨著葉斐然的日益虛弱。
越是虛弱,就越是絕望。
幻覺也就更加兇猛。
有時候葉斐然能看到小時候住著的房子,看到對他非打即罵的舅舅和舅媽。
那時候的他總是偷偷躲在角落裏。
後來他看了哈利波特,於是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哈利。
他等著魔法學院的信。
在小的時候,是幻想讓他堅持了下來。
日復一日的等著那封信,讓他脫離苦海。
後來,他逃走了,當人們問他還有親人嗎的時候。
葉斐然選擇了搖頭。
他被送進了孤兒院。
至少在孤兒院裏他不會受到虐待。
那麼小的孩子沒有身份證,也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名字,就連在網上發佈的資訊也如同石沉大海。
葉斐然當時沒有朋友,對人也不算友善,他躲在自己的世界裏,幻想著一瞬間長大成人。
長大之後,自己就可以獨當一面,不會再被任何人欺負,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舅舅和舅媽又出現了。
葉斐然以為自己在退後,其實他正躺在沙丘下一動不動。
舅舅是個醉漢,他有一個永遠紅彤彤的酒糟鼻,有一個肥碩的肚子,只要葉斐然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就會毒打這個孩子。
葉斐然又變成那個小孩,他膽怯的站在男人的面前,一臉絕望地垂低眼眸。
“給老子滾過來!”舅舅大喊道。
葉斐然想跑,但他發現,舅媽已經關上了深厚的門。
舅舅有暴力傾向,他沒來的時候,他常毆打的物件是舅媽。
葉斐然來了之後,他毆打的物件從舅媽變成了葉斐然。
為了自己不再受傷,舅媽並沒有保護他,反而把他推了出去。
葉斐然抱著頭倒在地上。
男人穿著皮鞋,狠狠踹著葉斐然瘦弱的身體,他狠狠踹著葉斐然的頭,還從一旁拿到了一根木棍。
在這極致的疼痛之中,葉斐然艱難地在地上爬。
而男人則是看笑話一樣在後面慢悠悠的跟著他,葉斐然每爬一步,他就用木棍狠狠砸向葉斐然的腿腳。
葉斐然的手臂因為和地面的摩擦早就破了皮,一路爬就留下了一路的血痕。
“爬啊!”男人在背後哈哈大笑,“繼續爬啊!”
葉斐然看到了茶几上放著的水果刀。
他艱難地爬過去,祈盼男人不會看見那把刀。
正處於極度亢奮的男人當然沒有發現,他像趕牲口一樣趕著葉斐然。
葉斐然猛地向前一撲,他抓住了那把刀。
刀劃破了他的手心,但葉斐然已經感受不到疼了。
他全身都麻木了。
就在男人再次舉起木棍的時候,葉斐然轉過身,把那把刀送了出去。
他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什麼聲音——刀尖刺破皮膚和血肉的聲音。
男人那龐大的身軀倒在了地上,他瞪著那雙牛眼般大的眼睛,倒在地上抽搐了幾分鐘,最後終於失去了意識,不再呼吸,心臟不再跳動。
葉斐然則嚇傻了。
他沒想到自己刺進的正是男人的胸膛。
如果是別的部位,男人根本不會死。
這一刻,葉斐然的心臟劇烈跳動,他不知道自己是恐懼還是夙願得償的興奮。
而舅媽則在一邊看著這一幕。
她看著此時已經完全動不了的葉斐然,又看了看地上的丈夫的屍體。
她說:“你走吧,我來處理他的屍體。”
她無數次的因為家暴想死,也無數次的報警,但總會被說這是家庭糾紛,讓他們內部處理。
每一次報警換來的是更殘忍的虐打。
葉斐然的到來讓她鬆了一口氣,但也讓她有了負罪感,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看著葉斐然被打的時候,她一邊愧疚,卻又很慶倖。
慶倖被打成這樣的不是自己。
葉斐然逃了,他無數次的想要逃走,終於逃了。
在幾近原始的樹林裏,葉斐然待了一個多月,直到他覺得自己沒有危險了,才走向城市。
然後,他進了孤兒院。
這裏雖然條件不算好,但是至少沒有人打他。
孩子們的打鬧和欺負,在葉斐然看來根本不算挨打。
躺在沙丘下的葉斐然雙目渙散,他還在幻覺裏。
“葉斐然!”羅德斯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葉斐然看不清眼前人的臉。
他知道,這次一定也是幻覺。
但他還是伸出了手,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說:“羅德斯,帶我走。”
那個人說:“好,我帶你走。”
葉斐然在這甜蜜的承諾中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介紹了小葉子的過去
前兩章也是在走之前的伏筆,要把伏筆收尾。
之後就是甜甜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