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梔眼神一慌,回眸,果然就見興高采烈撲過來的王意萱呆滯地刹住車,然後轉出一臉疑惑地來回看她和江肆:“你和江學長……”
“路過。”宋晚梔慌忙開口。
“…啊?”
“他,路過這裡,”宋晚梔沒敢去看江肆,聲音發輕,“我這就要下樓找你了。”
“噢。”
王意萱半信半疑地盯著兩人。
她倒不是認為這天差地別的兩人會有什麽深度交集,只是就她眼前所看見的這個站位和距離……是不是……太近了一點?
宋晚梔現在也這麽覺得。
因為江肆壓得太近,在牆壁和他胸腹間她不得不屏著呼吸小心地挪出去,但還是不可避免的,她松軟的長發擦過他胸膛前。
江肆插兜停著,故意一動未動。
他就耷著眼,看著某個和他撇清關系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從他身前蹭了出去。
插在口袋裡的手撥得銀製火機急躁地開合了兩聲,才終於抑下伸手把人捉回來的衝動。
而那個剛被他“搭救”了的小姑娘毫無良心,最後一點清澀茶香掠過他身前,她就打算和她的朋友徑直離開。
江肆忍不住氣笑了聲,側過身:“宋梔子。”
“…?”
宋晚梔停下,輕悄皺眉。
她不知道江肆怎麽回事,為什麽總是要叫錯她名字。
江肆盯著女孩單薄纖細的身影,看她慢慢不甘願地轉回來,他於是垂眸又笑了聲:“跟學長一點禮貌都不講麽。”
“?”宋晚梔茫然望他。
江肆神色散漫地靠著牆:“道別。”
“……”宋晚梔,“?”
最後在某人的眼神壓迫下,宋晚梔隻好低頭悶著聲不解地說了聲主席再見。
直到她轉身下了樓梯,還是覺得背後那人的眼並未挪開。
周六總是最忙的。
要去圖書館查無人系統的相關入門資料,要去勤工部了解兼職申請的最新進度,要赴宋昱傑的約,要自習……
一天忙下來,宋晚梔連和王意萱她們約飯的時間都沒有。
於是直到周日下午的食堂裡,王意萱才終於有機會逮著宋晚梔問起那晚撞見她和江肆的事情。
“梔梔,你最好還是老實交代,你和江肆學長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
“……”
王意萱的聲音壓得低,但還是被旁邊聽到了。鄰桌的兩個女生一齊扭頭望過來,目光打量向宋晚梔。
在宋晚梔想辯解前,那兩個女生已經轉回去繼續聊天了,顯然沒信。
宋晚梔心裡松了口氣,無奈地面向王意萱:“你誤會了。”
“是嗎?”王意萱咬著筷子頭,一副狐疑表情看她,低聲含糊道,“可我就是覺得江肆學長對你跟對別人都不一樣。”
宋晚梔垂回眸子,安靜吃飯:“只是因為腿傷和同校淵源吧。”
王意萱沉默了下,眼色偷偷瞟一眼宋晚梔腳踝,又趕緊心虛收回來:“我還以為像他這種身邊總是鶯飛燕舞的,對不是自己感興趣那類的女生都會很冷漠呢。看不出來,原來他還挺有惻隱之心。”
“……”
宋晚梔的筷子停在餐盤裡,微微失神。
王意萱的話讓她不期然地想起那個很多年前的冬天——外婆村旁的水庫邊,趴在地上死死拽著她手腕、將一張之前繃得冷淡從不說話也不正眼看人的臉龐都用力到猙獰的少年。
那天他一個人堅持了很久很久,在那個很深的、張大了黑黢黢的嘴巴要吞掉一個六七歲的女孩的水庫面前。終於堅持到有路過的大人趕來,幫他拽起她時,那個把一身剪裁精致的衣服蹭得滿是泥汙的少年翻身仰面躺在髒兮兮的土草間。
他脫了力,臉色比她還蒼白,額角黑發濕漉地沾著汗。
大人驚得不輕,囑咐他們等著,跑去村裡喊人。而她嚇傻了似的爬起來坐在旁邊,就看見那個一身狼狽泥濘的少年慢慢抬起麻木的手,遮住了天空裡光的刺眼。
然後他咧嘴,像抑不住,在風裡開心地笑起來。
六七歲的梔子抱著髒兮兮的棉布裙,傻在旁邊看。
那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笑,少年的笑。
一眼萬萬年。
“——啊,梔梔我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王意萱見宋晚梔不說話,突然反應過來什麽,漲紅了臉尷尬擺手,“我不是說你不好,就是江肆他喜歡的類型很單一嘛,他……”
“我知道。”宋晚梔垂著眼輕淡地笑,“他本來就很善良。”
“唔?”
宋晚梔回神,翹起的眼角彎了彎:“沒什麽,吃飯吧。”
“噢。”
宋晚梔視線一落,注意到王意萱的餐盤,她怔了下:“你今天吃這麽少嗎?”
“嗯!從今天起,我要減肥!”
“?”
宋晚梔聽得意外。
王意萱常被康婕打趣,說她是104寢室最吃貨的一個,床下永遠有裝得滿滿當當的零食箱,只要坐在寢室裡,零食袋子也多半不見離手。
這樣的吃貨突然說要減肥,確實令人費解。
“嘿嘿,其實是我有喜歡的人了!”王意萱趴低下來,嘿嘿傻樂。
宋晚梔淺笑起來:“你不是每天都有喜歡的人麽,還每個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