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梔連忙松開他外套:“謝謝,但是真的不用了,這樣別人會誤會你徇私舞弊的。”
“徇私?”江肆笑得更松散了,“你算是我的哪個私?”
“……”
宋晚梔哽住。
江肆沒再難為她:“考綱不知道,參考書目固定這些,我徇不了私。其他人來問我一樣會教,你不是特例。”
前提是他們遇得見我。
江肆在心底補了一句。
聽到最後一句,宋晚梔有點失落,但也松了口氣,她微繃起臉,認真看他:“謝謝。”
和女孩對視兩秒,江肆眼神微晃,卻側過身不正經地笑:“你們好學生道謝都這麽鄭重其事嗎?”
宋晚梔下意識回答:“也不是……”
“走了。”江肆抑著情緒落開眼,往前走去。
“哦。”
台風預警的那場暴雨是晚上11點左右下下來的。
起初自習區裡還沒人當回事,以為是尋常的一場夏天的暴雨,只是在晚夏姍姍來遲地發了場凶威。直到那些砸在落地窗的雨點子敲出劈裡啪啦的震響,樓外風號樹哭,電閃雷鳴,窮目難及的漆黑夜色裡仿佛拉開一場恢弘的交響樂的序幕——他們才意識到這場雨的來勢有點過於凶猛了。
宋晚梔常住沿海城市,記憶裡都少有這樣聲勢浩大的雨幕開場,一時微微失神,直起身朝落地窗外望去。
夜色比老墨都濃,什麽也看不清。
潮濕的雨的氣息被風裹著,不知道從哪座關不妥帖的窗戶裡偷溜進來,也給深夜降溫的圖書館裡更添一絲寒意。
宋晚梔下意識攏了攏胳膊,她回頭,把聲音壓得很輕:“你帶傘了嗎?”
江肆正在紙上列寫手邊那本書的知識框架,聞言抬眸,手裡那支細長的白杆簽字筆轉了一圈:“筆和紙都是用了你的,你說呢。”
宋晚梔拎起靠在椅背前的書包,把裡面的折疊傘拿出來,遞給江肆:“你用我的吧。”
江肆沒接:“那你用什麽。”
“我,”宋晚梔遲疑地回頭看了一眼窗外,“我可以等雨停了再回去。”
“它要是不停呢?”
宋晚梔蹙緊了眉:“應該不會吧。”
“……”
江肆輕淡一嗤,伸手拿了那隻被雨水洗得半白半粉的折疊傘,另一隻手勾過宋晚梔的背包,直接把它放了回去。
宋晚梔不解,忙想阻止:“江肆?”
“這種台風天,撐傘除了被吹跑沒別的作用。尤其是你這種,”江肆放回包,懶著笑睨宋晚梔,像隨手在她包上拍了拍,“風一吹大概就能給你掛樹上的。”
宋晚梔微微繃住表情,沉默了會兒後才不甘心地低聲反駁:“我沒有你說的那麽弱不禁風。”
“是麽。”江肆側撐著額,一眼不眨地望她,“比如呢。”
“我小學一二年級還代表班級參加過很多運動會項目,後來才——”
宋晚梔忽然沉默了。
她下意識垂了眼睫,把自己長裙下的腳踝很輕微地往裡藏了藏。
江肆眸子裡黑漆漆的笑意一沉,但面上仍是那副散漫如常的口吻:“哦,看不出來,還挺厲害?”
宋晚梔不說話,低頭回去繼續做習題練習了。
“刷夜區”的鍾表表盤上,時針很快就轉過了12點。
窗外大雨瓢潑,陰風怒號,完全沒有半點要停歇的意思。館內的溫度倒是越來越低,細碎的煩悶交談聲在刷夜區各個角落都能聽得到——多數人都跟宋晚梔和江肆一樣,沒什麽準備,突然就被這場台風暴雨困在這兒的。
“咕嚕。”
一聲悶悶的輕響。
江肆刷刷掃過紙面的筆尖停住。
一兩秒後,他似笑非笑地側過臉,看向隔著個空位坐在他旁邊的女孩。
宋晚梔低著頭學得很認真,筆耕不輟,仿佛物我兩忘,不為所動。
如果不是幾綹長發旁細白的臉皮越來越透起嫣然的紅,那江肆大概都要被她專心向學的模樣騙過去了。
“別裝了,”江肆笑得嗓音微啞,“我聽見了。”
“——”
宋晚梔側躲著他眼神,羞恥又絕望地閉了閉眼。
“來刷夜怎麽不準備吃的?”
“沒有想待很久。”宋晚梔辯解過,拉開椅子起身。
江肆靠進椅背裡,撩起眼問:“幹什麽去?”
“去找幾本書,”宋晚梔有點不好意思,“我餓的時候做題效率很低,然後做課外閱讀會忽略到忘記。”
“?”
沒給江肆再說什麽的機會,紅透了臉頰的宋晚梔已經盡可能快地朝閱覽區過去。
好不容易躲進書架間,脫掉身後似有若無地銜著的視線,宋晚梔捂著通紅發熱的臉,靠在書架牆前慢慢蹲了下去,最後埋進胳膊間。
“好丟人啊……”
女孩壓得細輕的惱然困窘的聲音悄然漏出來。
自習區。
江肆收回含笑的眼,拿起筆給紙上的知識點框架關系圖收尾,最後幾筆寥然而過,筆尖在半空一停。
住了幾秒,他低笑了聲,筆又落去這張紙的右下角。
刷刷兩下。
一個字跡張揚的落款躍然紙上:“江肆”。
“嘖,”江肆收筆,半是嫌棄半是嘲弄地低了眼,“幼不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