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虛從一開始的駭然,轉變為漸漸沉默,最後臉上毫無波瀾,看不出一絲情緒。
蔣夢麟說累了,端起桌上原本該屬於宋清虛的百開水一口喝掉,恬不知恥地搖頭晃腦:「所以,你記住了~我是你的恩人,你今後應該為我拋頭顱灑熱血,一心一意忠心耿耿滴!」
他自然不會把自己的底牌全部告訴宋清虛,蔣夢麟沒有那麼傻。宋清虛雖然是一個古人,但既然能勞動許仙懇求自己相救,自然有他特殊的地方。結合起他那一日血淋淋的出場,蔣夢麟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宋清虛的來頭絕對不小。至於究竟是什麼身世,去問許仙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宋清虛原本只是臉色蒼白地聽,十八說完之後,他就靠著軟軟的枕頭垂頭默不作聲,原本剛硬冷厲的氣質裡流露出淡淡的哀傷和心死,眼裡更是說不盡的淒涼。
蔣夢麟的報恩論原本就是那麼一說,他也指望著宋清虛也和他一樣那麼一聽,從沒指望過宋清虛當真,畢竟,宋清虛的命也算得上是三塊翡翠交換的,蔣夢麟自己並不是毫無好處,說出這種話,原本也就是習慣使然罷了。
卻不料宋清虛竟然猛然回過神來,撐著身子就「噗通」一聲跪倒在蔣夢麟腳下。
蔣夢麟當即嚇了一跳,掰開一半的橘子咕嚕嚕滾到床底下。然而還沒等到蔣夢麟回過神阻止,宋清虛一推肩一抬手,竟是活生生從自己嗓子眼兒裡掏出來一顆渾圓火紅的丹丸來。
他手上一使勁兒,丹丸化成一股白煙消失不見,留在他手裡的,卻只剩下一大一小兩枚珍珠大小的白團來。
宋清虛特誠懇地給蔣夢麟磕了個頭:「恩公在上,請受在下一拜!」
蔣夢麟被那清晰響亮的磕頭聲驚得又退一步。宋清虛卻膝行逼近,低著頭捧著兩枚白團在手心,托給蔣夢麟看。他身材高大,即便是跪著,也比蔣夢麟矮不了多少,蔣夢麟低頭一看,這哪裡是兩個白團?分明是蠕動著的兩團蟲子才對!
蔣夢麟皺起眉:「你這是做什麼?」
宋清虛的聲音悶悶的:「我如今到了這個地方,早已失去了宋家的庇佑。照恩公的說法,這世界竟和我那時代是完全不同的。清虛自知見識淺薄,也不知能否在這世間安然存活。如今恩公救我於水火,宋家已然不存於世,恩公這便是我再生父母,清虛一拜,您受之無愧。」
他頓了頓,嗓音有些沙啞:「望恩公能收留清虛,清掃打雜什麼雜貨都可讓清虛代辦,清虛無能,一手醫術武藝卻還有些用場,想來不會白白吃糧的。」
「這兩枚蠱蟲,大的叫噬天母,小的是子蟲望歸,這兩枚蠱蟲,是家父自幼傳給清虛,用心脈精血養育長大,如今恩公食下噬天母,清虛留下望歸,從今往後,恩公所令,清虛必將言聽必從,萬死不辭。如有違抗,輕則七竅流血而死,重則亡魂不得超生!」
宋清虛說罷,重重在地磚磕下一個響頭,再抬起臉時,額上一塊紅斑尤為醒目。
蔣夢麟皺起眉,抬手拾過他手上稍大些的那枚白蟲,這白蟲團成一個溜溜的的圓,又白又軟,動也不動地只顧睡覺,看去到有些像蠶蟲,宋清虛的手顫了顫,還是垂下頭義無反顧般將東西送高了些。
蔣夢麟尋了個理由閃身進了廁所,鎖好門後上了空間把許仙敲上來,又拿蟲子給他看。
許仙大驚:「這噬天母你從哪裡來的!?」
蔣夢麟照實和他說了,宋清虛初來乍到,他自然不可能全心全意就相信這個陌生人,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宋清虛算得上是個危險分子,他的手段計謀都是蔣夢麟所不熟悉的,蔣夢麟可不希望重活一世就折損在這種陰溝裡,如今看許仙的樣子,他也鬆了口氣,看起來,許仙是知道這東西的。
許仙聽完原委,眼神很複雜開口:「你小子倒是好運氣……」
蔣夢麟雲裡霧裡:「你這話從哪兒說起的?」
「那個宋清虛,你可知他的來歷?」許仙一說完就得了個白眼兒,想想也是,蔣夢麟怎麼可能會知道他們那兒的事情呢,「他們宋家,原本是祖輩名醫,他爺爺妙手神仙宋媯佗可是宮裡頭一號的大太醫,你手上這噬天母,就是他爺爺研製出來的,原先那噬天母,是宋家效忠皇室的手段,噬天母世代都掌握在歷任帝王手裡,只有服下了噬天母,皇上才能真正地相信宋家,只是這一輩皇帝昏聵,宋家不願效忠,竟然就惹來了這樣的滅族災禍。」
許仙歎了口氣,眼裡浮上些對自己境況的憂慮:「這蠱,你用下吧,沒什麼壞處,宋清虛是宋家這一輩頭號的接班人,文治武功樣樣拔尖,能得了他的忠心,也算你的運氣。」
蔣夢麟似懂非懂,卻也沒再糾結,謝過了許仙,又給他遞去一些自己剛買好的藥片沖劑,理也沒理眼巴巴在一旁看自己的幽魂,邊走邊吞下了噬天母,閃身出了廁所,短短幾秒,他已經想好了宋清虛的用處。
身份不過是個小問題,有白少鋒介入,沒到兩個小時,一個出生於W市農村父母雙亡的小農民就熱騰騰出爐,蔣夢麟出門一趟,給他買來了全新的換洗衣裳,宋清虛鎮定的表情中帶著微微的稀奇,這些衣裳露肉的設計和奇怪的布料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但他也不會多問,蔣夢麟清楚地警告過他,少說、多看、有不懂的,等到沒人的時候再問。
他的恢復力很不錯,也許古人的身子與耐力要好得多,宋清虛一身的傷口恢復地要比想像中快得多,醒來沒多久他就活蹦亂跳地想要幫蔣夢麟解憂,還表露了一手很不錯的好功夫,尤其那一身玄乎其玄的輕功,差點讓蔣夢麟羨慕死。
但一聽說練輕功的苦,蔣夢麟離開退縮了——
開玩笑,自己難不成是回來受罪的麼?大哥不用懂那麼多,小弟能代勞就可以了。
蔣夢麟服下了噬天母,就等於將宋清虛的性命牢牢地綁在了腰間,從此之後宋清虛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逃不過他的耳目,一個有能力有手段的忠心耿耿的下屬,蔣夢麟願意在他成長之前就這樣白養著他。
蔣夢麟還未成年,原本他還在憂心日後的住處,他手上有多少錢,是不願意讓蔣母知道的。蔣母的性子他太瞭解了,猶若掛斷又虛榮,上一世她一輩子都在巴望著娘家的另眼相看,蔣夢麟要是真把房子放在她的名下,說不定第二天她就會把大姑小姨亂七八糟的親戚全給接過來玩兒,蔣夢麟對她的感官不可謂不厭惡,蔣母從未盡到過一個做母親的責任,但是為人子,即便再如何不情願,養個女人添雙筷子,還是責無旁貸的。
蔣夢麟在H市最大的風景區X湖邊一個日後身價倍增的新樓盤裡大手筆地購下了三套連在一起的住宅,房主填上了宋清虛的名字,由於是現房,其中一套早已裝潢好,蔣夢麟直接找到了一家施工隊裝修另外兩套住宅,然後回到賓館找到在忐忑中等待的蔣母,告訴她找好了房子,租金非常便宜,只是要與人合租。
蔣母原先非常不安,在離開娘家之前,她還是硬著頭皮塞給了弟弟一萬五,她手頭上的錢,在這個省會想要找到好房子,實在是太過困難,她甚至想要將帝都的房子賣掉以貼補這邊,但蔣母從未出過遠門,甚至連大字也寫不來幾個,哪裡又敢一個人去遙遠的帝都呢?如今兒子帶回來的消息,不可謂不令她欣然。
和宋清虛見過了面,宋清虛在蔣母面前拿住了派頭,將蔣母唬得一愣一愣,還以為他是哪家的貴公子小少爺,席間愣是一句話也沒敢多講,也對,宋清虛的家世確實不是一般人家可比擬的,他無意之中流露出的某些氣質,連蔣夢麟也會微微咂舌。
蔣夢麟吃了一半,直切主題對蔣母道:「媽,宋哥要去帝都上大學,我打算跟他一起走。」
蔣母嚇了一跳:「娃要出遠門?」
蔣夢麟點點頭,卻沒有再解釋。在他看來,自己這番話只是個通知,而不是請求。
現在正是帝都經濟迅猛發展的時刻,很多新興人物正在嶄露頭角,蝸居在這種地方,或許能賺些不愁吃喝的小錢,但是想要做大,實在是不太可能。
最易結交人脈的地方,毫無疑問,就在那四九城裡。
改革以來,天朝的政治風波經歷過幾次大的變動和改革,已經慢慢平穩發展起來,後世許多震動朝野的人,此時都還在浪潮中苦苦掙扎,蔣夢麟隨意扒了兩口飯,腦中卻在迅猛思考,他在思考,到底從什麼地方開始入手自己的王國。
受制於人屈於人下的苦頭他吃了太多,前一世的他沒有把握好一次又一次的機遇,這一輩子,他絕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與此同時,一張大餅又猛然砸在蔣夢麟腦袋上。
席捲全東南亞的索羅斯金融風暴,在東南亞聯合會議的鎮壓下,平穩下來了!
經歷過這場風暴的蔣夢麟當然清楚,目前這平靜水面下暗藏的危機已經是無法避免的了。他不是救世主,也無法阻止瘋狂的索羅斯,但從中分碗湯喝,還是能夠做到的。
蔣夢麟清楚地記得,這場金融風暴真正影響到中國的時間,就在三個月之後!
這一場無形的金融戰爭,壓塌了多少垂死掙扎的暴發戶,就扶持了多少在危機中脫穎而出的新掌控者!
足夠了!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他慢慢準備自己所要動用的資金,而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在這場危機裡,完好無損地,盆滿缽滿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