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一切應該就這樣按部就班地在蔣夢麟的掌握之中進行,哪知道七月末,就忽然從西北傳來消息,說宋清虛所在的那個團進山尋找地下水源,一連一個月餘沒有傳回來一點消息。
彼時的蔣夢麟剛剛在g省安定下來,還在跟隨著一群地質工程師們勘測最適合用於開發的路段,除了白馬街附近的那一條長街外,另有兩處地方,蔣夢麟覺得很有開發潛力。
一處是位於g省沿海的一處鎮子,雖然說是鎮子,但佔地面積比起一個普通的縣城卻小不了多少,由於距離g省碼頭無比相近,很久之前那裡就開通了沿海貿易,積累下了無數的資產,外貿商業鏈更是成熟無比,每年的財政收入比起商貿發達的某些二線城市只多不少。二是同在g省的另一處鎮子,專營燈具批發,乃至於一整個鎮子抬眼看去全是富麗堂皇的燈具生意,在很久之後,更是會被尊稱為天下第一燈具市場的名號。
蔣夢麟是很願意在這些批發地動工的,這些需要門面來經營的地方租金和房價都不是別的地方比得上的,商戶們因為地理原因日進斗金也很少會因為瑣碎的管理費和商場鬧出難堪,這些人精們家財萬貫,在社會裡摸爬滾打了多少年,早已經煉出了一身的油滑,也不會像普通商戶那樣拎不清難搞定,這些人往往是最懼怕強權威力的了。
其次,也是一個不太重要的原因,這些鎮子上的政府部門比城裡的好打發多了,他們胃口也小,隨便從牙縫裡摳出一點殘渣就能把他們喂地無比滿足,雖然寰球一貫有白家做後台,但政治立場這種東西,還是能單純一點就單純一點比較好。
蔣夢麟還是很擔心的,畢竟宋清虛才剛剛和他確定下關係,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置之不理,在幾次試圖聯繫都失敗之後,蔣夢麟打算放下g省正在開展的工作先到西部去看一看情況,卻被帝都的一則電話給制止了,趙寶他爹信誓旦旦地和蔣夢麟保證,這一次絕對不了大簍子,因為趙寶是和宋清虛同在一個團裡被派遣出去的,老爺子急著要讓兒子接觸到權力核心,那自然就要想方設法的給兒子立功陞官,老子都不著急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趙老爹也沒有和蔣夢麟講清楚,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方便讓人知道的隱秘。
反正跟著他們走一定有肉吃,前世那麼多年沒聽說過中央軍方領導去了兒子的,趙寶既然沒出事,宋清虛能力比趙寶高出幾百個段數,還能不如他了?
吳革命是個很知情趣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這個名字,蔣夢麟幾乎都猜不出他是個苗紅根正紅軍家庭裡出身的人。
吳革命其實說倒霉也挺倒霉,說好運也挺好運的,他爹媽都是跟著老爺子打江山過來的,特別是他父親,曾和朱德元帥同在戰場離過功,是個有頭腦有勇有謀的機智人物!他母親則更牛,在部隊後勤擔任醫療隊隊長,曾經照顧過一個很有威名的老元帥,甚至曾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那元帥誇獎過!照理說這樣的人家,生出來的孩子早該早早的在帝都守成了,吳革命現在這樣官位也不冤枉,但事實卻從沒有那麼美好。
吳革命的父親在立功後的一次戰役中失去了雙腿摔壞了脊椎,雖然最後還是險險地保住了性命,但一輩子也就站不起來了,這樣的拖累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軍中,於是吳革命一家就留在了部隊解放了的一處村子中慢慢的安定了下來。
但戰後隨後而來的就是長久不安的動盪,吳革命他爹終於在飢寒交迫中無奈地餓死了,母親也苦地面黃肌瘦,最後母子二人求生意志太強,硬是發奮互相攙扶著來到了帝都,正好,從前那個被吳母照顧的老元帥還精神硬朗,聽說了吳家後來跌宕的遭遇,再看著吳母原本嬌俏秀麗的臉蛋竟然被生活磨礪地又糙又黃,最後更是聽到吳父活活被餓死的消息,一時間心裡唏噓不已,那些從前的老兵們為這天下奉獻了一生,卻很少能有善終的,加上吳母對他有恩,他這時手上也有了權力,於是良心一不安,就把吳革命收在了門下,最後更是替他牽線搭橋娶到了張家的大閨女,吳革命先是靠著老父老母的貴人,後是靠著妻子的娘家,一路就這樣飛黃騰達了。
但他可很會玩,一點也不像曾經苦過的模樣,蔣夢麟那塊工程的地皮早就批下來了,可是為了開展工作,以及日後後續工程的穩定,他還是聽了白家的意見在g省寸步不離地盯梢,反正只要等到工程開始動工,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畢竟是軍事項目,吳革命他們即使是想要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夠不夠。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害怕自己會行差踏錯。
蔣夢麟從更衣室裡出來,在房間內的床上坐下,用浴巾擦了擦一頭的水珠,輕輕地歎了一聲,翻出手機來翻看電話簿。
他今天被吳革命他們邀請來g市郊區騎馬,但是天氣太熱,他只是在旁觀席上看了一會兒就熱的有些受不了了,於是提早回休息室來洗個澡,現在通體舒泰。他雖然會騎馬,但是卻不願意在眾人面前耍猴兒
似的表演,太難看了。
手指在宋清虛的名字上停頓了一會兒,蔣夢麟還是按下,湊在耳邊,嘟聲過後,電話被接通:「你好,西部2772團。請問找誰。」
蔣夢麟沉默了一會兒,小聲問:「宋清虛在嗎?」
「請稍等,」那頭不緊不慢地說了這麼一句,過後又開口:「不好意思,宋營長正在演習,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如果可以的話,半個月後再打來吧。」
蔣夢麟掛了電話,心裡有點沉,這就是還沒回來了?
部隊裡現在在有意隱瞞家屬,現在大中午的,西部又乾又燥,演習個鬼?
門口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蔣夢麟指尖一顫,滿臉的擔憂如同潮水般褪去,聲音變得清冷:「請進。」
大門滴的一聲被打開,隨後是輕微的滾動聲,蔣夢麟擦著頭髮側頭看去,原來是服務生推進來一車餐點。
他現在所在的這家會所位於g省省會g市邊郊,g市原本是寸土寸金的,可這會所卻佔地極大,不僅有寬廣的跑馬場,還備有絕對不顯狹窄的高爾夫球場和各色稍小些的運動場地,其他的休閒設備諸如私人影院健身場所泳池溫泉更是數不勝數,蔣夢麟前世從未聽說過有那麼個地方,但這一輩子級別到了,就總會得知很多從前都無法想像的東西,就好比現在,服務生推進來的一車豪宴,竟然只是一頓午餐。但這菜色之豐盛,恐怕連帝都的京師酒店也無法相提並論。
由於天氣炎熱,一車菜中間那層全是涼的,最頂上的主菜五彩斑斕,蔣夢麟看著新奇,挑眉問:「這什麼?」
侍應生是個絕對不超過二十五歲的小姑娘,在這種地方上班,體型外貌挑剔地很,她也並不穿著很古板的工作裝,而是一襲輕便的運動裝束,上衣很短,能看到小巧圓潤的肚臍,和腰間緊致白皙的肌膚,腰細地盈盈一手可握。褲子則更短,露出下半個挺翹彈性十足的臀部,腿很長,又筆直,皮膚細嫩,足踝精巧纖細,腳掌□地踩在地毯上,地毯式卡其色的,襯得她皮膚更白。
這也是尤物了,比皇英力捧的那幾個新星一點不差,反而更顯青春單純,這樣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搜羅來的。
那女孩抬頭看了蔣夢麟一眼,臉立刻就紅了,蔣夢麟雖然看起來年紀小,但俊俏淡雅,從內而外散發著一股難以捉摸的威嚴,一看就是久經上位的模樣,她們這些能夠留在會所上班的女孩子們都不可能有另一半,由於外表出挑,很多人更是在會所裡認識了各種富二代最後嫁入豪門,有了前面的例子,留下的女孩子們就更容易思春,尤其是對著蔣夢麟這樣的人。
「這是萬壽迎春。」女孩子低低地說,「先是用五十根雞舌用羊油煸炒出香味,然後放入龍蝦、鮑魚、竹鼠、以及象拔蚌熬了一整天的老湯內浸泡鹵煮,然後將鰻魚切片剁碎成魚漿,鋪成紙片那麼薄的魚皮,蒸熟之後將雞舌去骨,完整無缺地一個一個包裹起來,雞舌如果缺了一丁點肉,賣相就不好了,要丟掉的。」
蔣夢麟挑了挑眉,倒是比他想像的要稍微樸素些,但夾起一塊放在嘴裡嚼了嚼,也不由得有點失望,味道倒是沒什麼很特別的,只是擺盤好,金玉其外。
他也就失了些興致,放下筷子邊擦嘴邊問:「吳省長他們呢?怎麼我回來就不見他們了?」
女孩兒輕輕地笑了笑:「蔣少爺脾氣暴,吳先生他們都怕您不給面子呢,他們這會兒在包廂裡吃生猴腦,上回他們吃活鴨腳的時候你把他們罵了一通,這回他們可就得瞞著您偷偷地吃了。」
蔣夢麟臉一沉,耳畔似乎能夠聽到猴子被活生生撬開頭蓋骨取出腦髓那痛苦嘶厲的尖叫,胃部一陣想要嘔吐的感覺。
上一回就是吳革命他們自作聰明,說要帶他見識見識好東西,結果拿燒紅了的鐵板放活鴨子上去蹦跳,那鴨子被折磨地淒慘不堪,腳下烙鐵燙的它要命,只能左右換腳不停蹦跳,卻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那鴨子雖說不能口出人言,但眼中卻漫著深深的痛苦悲哀,最後鴨子神智還在,兩腳卻已經熟透了。
蔣夢麟那一次一點面子也沒給,冷哼一聲就拂袖而去,這一回吳革命他們倒是學聰明了,不告訴他?
活吃猴腦他也是見識過的,先是牽一隻活蹦亂跳的猴子出來雜耍,那猴子長得和人沒什麼不同,喜怒哀樂更是俱全,活潑可愛和小孩子一般,還會和客人們討賞撒嬌。賣弄完了,就將那猴子扣在一個中間帶圓孔的桌子上,然後不打麻藥不做任何準備,直接在那用鐵錘猛擊那猴子的天靈蓋,那猴子生不如死的時候,還會痛苦嘶叫眼中滾下熱淚,但貪婪的吃客卻只會更加興奮,最後那猴子就被活生生折磨死,吃客們直接掏出它猩紅的腦漿燙入火鍋吞下肚中。
畜生!
蔣夢麟冷冷地哼了一聲,揮手讓那侍應生把一車菜全部推出去,什麼胃口也沒有了。
這人那,有時候就比畜生還要沒人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