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悅把手機遞給周博毅讓他看短信,又抬頭對周母說:“我大哥說他明天早晨來接我。”
“你大哥那麼忙,就不勞煩他了。”周博毅放下手機,“我送你回去吧。”
“你說的也對。”韓悅點點頭。雖然他其實並不瞭解周博毅真實的想法,但是他也確實不想坐韓思哲的車,上次韓思哲請他吃素齋時餐桌上那種無話可說又拼命找話題的感覺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於是韓悅拿起手機又給韓思哲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周博毅會送他回去,委婉的拒絕了他的提議。
過了幾分鐘,韓思哲回了短信:“明天中午韓家所有的人都要在楓藍假日酒店吃頓飯,我九點的時候直接過來接你去酒店。”
楓藍假日酒店是韓氏的資產,每年除夕的中午,韓家所有在B市的人都要在這裡設宴聚餐,算是聯絡一下各分家的感情。韓悅只有很小的時候參加過幾次,但是因為是私生子的緣故,總是吸引各種不懷好意的輕蔑的目光,還被別的小孩欺負,最後便不願意再參加,而這正中韓父下懷。自此韓悅便再也沒有在宴會上出現過。如果不是現在韓思哲談起,他也想不起來。
雖然以前的韓悅並不是宴會上受歡迎的客人,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和周氏的二公子周博毅訂了婚,已然算是半個周家人,而周家人對他滿意的態度也是眾人皆知,所以他現在的身份自然也水漲船高,再加上這幾天關於他身世的八卦新聞正鬧得轟轟烈烈,任何一點區別的對待都會引起更多的關注。
韓悅知道這一點,因而並沒有覺得有多驚訝,不過心中想著明天虛與委蛇的宴會,不由得歎了口氣。
周博毅把手機從韓悅的手裡拿了出來,看過短信後,皺了皺眉,說:“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可以直接送你去酒店,也就不用麻煩你大哥特意來接你了。再說你都已經見過周家的人了,按理說我也應該見見你們韓家的親戚。”
韓悅想了想,覺得周博毅的提議很好。這樣一個帶著點惡意和審視的宴會,有周博毅陪伴,韓氏家族的人多少也要收斂一些。
韓悅把周博毅希望能夠陪他一起去參加家宴的要求告訴了韓思哲,過了十多分鐘,韓思哲才回了短信,這次只有一個字:“好。”
因為只是家宴,所以對於服裝的要求並不是很正式,於是兩人並沒有穿禮服,只穿了同款的休閒西裝。
韓父是韓氏企業最大的股東,也是現任的當家人,因而家宴由韓父一家人主持,宴會上,韓母和韓思哲三兄妹也需要承擔主要的招待工作。以往韓悅不需要參加這類宴會,招待的工作自然輪不到他的頭上,但是現在既然韓家要對外界做出一個一視同仁的姿態,那麼韓悅自然也要像韓思哲三兄妹一樣,早早的趕到酒店,和韓母一起準備宴會的各項事宜。
兩人九點多出發,路上堵了會兒車,快十點的時候才趕到酒店。一隻腳剛邁進門廳,就聽到正在門口檢查裝飾門廳用的花束的韓思夢久違的陰陽怪調:“我還以為哪位親戚來的這麼早,原來是悅悅。你還不如遲點和別的客人一起到,事情都要做完了……”
後半句話在韓思夢看到周博毅時戛然而止。韓思夢喜歡周博浩,自然希望能夠在心上人的家人面前也保持一個比較溫柔美好的形象,結果卻因為韓悅在周博毅面前丟了臉。她也不管韓悅惹都沒惹著她,明明是自己先開的口,只是在心裡一股腦的把過錯全都推到韓悅的身上,臉上硬是擠出一個還算溫柔的微笑,招呼道:“博毅,你也來了?”
周博毅禮貌的對著她笑了笑,問了聲“韓小姐好”,不過韓悅卻不理她,一步也沒有停,徑直拉著周博毅直接走到韓父韓母的面前,在還有兩米多遠的地方停下來,微微的鞠了一躬,說:“父親,母親。”有微微側身看著韓思輝,說:“二哥。”
韓思哲此時並不在會場,臨近年關是公司事情最多的時候,而韓父要主持宴會,公事掃尾的工作自然交給了他。不過到底是忙工作還是為了逃避什麼,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幾個月不見了,悅悅又長高了。”韓思輝笑著走過來,伸手想摟住韓悅的肩膀,“怎麼不回家來看看?”
看著韓思輝伸過來的手,韓悅下意識的向後躲了一下,而也恰巧此時,周博毅同樣抬起手臂,環過韓悅的肩膀,手輕輕的扶著他的手臂,對著韓父韓母同樣微微的鞠了一躬:“韓叔叔,韓阿姨。”
韓父自然不會像韓思夢一樣喜怒盡言於色,笑得和藹可親,說道:“博毅怎麼來了?悅悅,你怎麼不跟我們的說一聲?你大哥呢?她不是說他去接你嗎?”
韓悅奇怪看著韓父,說:“博毅想送我過來,順便參加宴會的事情,昨天我已經和大哥說過了。他沒有告訴您嗎?”
韓父側頭看了眼韓母,見她眼中也透著一絲茫然,只得哈哈笑了兩聲,說:“這幾日公司事多,估計是你大哥太忙了,忘了跟我們說了。思輝啊,你跟服務生說一聲,在你們那桌再加一個座位。好在每桌的客人都安排的不是很多,不然還真擠不下。”
有周博毅在,即時韓家的這幾人有再多的不滿,此刻也都咽回了肚子,總不能的當著韓悅未婚夫的面不給韓悅好臉看。韓悅也不客氣,公然的偷懶摸魚了起來。他對韓家有怨氣,偷懶的事情做得好不愧疚光明正大,不過周博毅畢竟是外人,不好像韓悅那樣的兩手插兜,把工作都推給別人,多少還是承擔了點。韓悅也只得和他一起做,一邊做一邊偷偷嘟嘟囔囔的抱怨,聽得周博毅哭笑不得,趁著別人看不見的時候,輕輕的咬了口男孩兒的耳朵。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韓思哲終於到了會場。他臉色蒼白,神情倦怠,眼下帶著些青色的陰影,看上去很疲憊。韓母見了,連忙走過去扶住兒子,關心的問道:“昨天晚上又熬夜了?工作多也不要自己獨自扛著,讓你二弟幫你承擔一些多好,再不行讓你爸爸也回去處理一些,這兒的工作有我和思夢也夠了。”
韓思哲溫和的笑著,搖了搖頭,正要說話,抬眼卻看到了正在會場角落咬耳朵的周博毅和韓悅,瞳孔猛然一縮,想說的話也立時堵在了嗓子眼。
韓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忙問道:“韓悅說他昨天已經告訴過你他今天要帶周博毅過來的事,怎麼不告訴媽媽,思夢差點出了大醜。”
韓思哲愣了一下,隨即揉了揉眉心,放下手時,臉上又掛滿了溫柔笑容,說道:“抱歉,媽媽,我忘記了,昨天實在太忙了。”
“怎麼忙成這樣。”韓母抱怨道,心疼的捏了捏大兒子的手,說:“到上面休息一下吧,我讓人給你畫一下妝,看起來精神些。離開宴還有幾十分鐘,睡一覺也夠了。”
韓思哲點點頭,沒有走過去和韓悅打招呼。而就在他離開會場的那一刻,周博毅抬起頭,望了眼他消失在大門後的背影,嘴角勾出一絲冷笑,而再低頭與韓悅交談時,嘴角的微笑立刻融化的仿佛一汪春水般溫暖了。
韓思哲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乘坐電梯直接到達酒店的第十五層,韓母在這裡定了幾間豪華套間作為家人休息更衣和補妝的休息室。服務生離去後,韓思哲緩緩的吐了口氣,脫去外套扔到一邊,隨意的扯掉領帶,鬆開襯衫最上面的幾顆扣子,便疲憊的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昨天收到韓悅拒絕自己去接他,打算和周博毅一起來赴宴的短信後,他幾乎徹夜未眠。拒絕似乎理所應當並不出乎他的意料,卻依舊讓他難過的呼吸不暢。在書房處理了一夜的文件,淩晨四點才閉了會兒眼睛,而不到兩個小時的睡眠中,他竟然夢到韓悅和周博毅結婚的場景。夢裡,韓悅望著周博毅笑得幸福快樂,而當看向自己的時候,便收起了所有的愉悅,露出一個噁心的表情,冷冷道:“居然喜歡自己的弟弟,你是變態嗎?”
他幾乎是掙扎著從夢裡醒來,才發現一身的冷汗把睡衣都打濕了。再睡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他只好爬起來趕去公司,把一干下屬折騰得死去活來。
而剛才猝不及防之下,又看到韓悅和周博毅親昵的畫面,清晨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噩夢幾乎是立刻便再一次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雖然只是個夢,不過如果現實生活中,悅悅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的感情,恐怕也真的會露出噁心厭惡的表情吧。
韓思哲這樣想著,思緒卻漸漸的陷入混沌之中,昏睡了過去。
宴會在十二點準時開始。首先自然是由韓父說一些辭舊迎新的吉祥話,敬了一杯酒,宴會便正式開始了。
韓悅所坐的這張桌上都是韓家這一代的年輕人,除了一個和他年齡一般同樣也是大一學生的堂妹和兩個正在上高中的堂弟,剩下的人都比他大,大部分都已經工作了。韓悅還記得自己是工作以後才被允許參加韓家家宴,即使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這些人對他的態度依舊像小時候一樣冷漠而嫌厭。
而現在,這些當年甚至不願意和他坐在一張桌子上的堂兄堂姐們,卻顯得又友善又熱情,仿佛他們真的時候從小一起長大親人。
這番惺惺作態,不過是因為現在正坐在他身旁,為他挑魚刺的周博毅罷了。韓悅心中冷笑,臉上卻笑得越發的燦爛。
周博毅把挑完魚刺的魚肉放進他的碗裡,對面,一位堂姐立刻羡慕的說:“悅悅,你男朋友對你可真好,哪像我男朋友,從來都不知道關心我。”
韓悅笑得眯起了眼睛,道:“那是因為我也很關心博毅啊,想要有回報,總是要付出的嘛。”說著,他夾了一塊排骨,去了骨頭,放到周博毅的嘴旁,周博毅順著他的意思張開了嘴巴,任男孩兒將肉喂進自己的嘴裡。
“咳咳……”和韓父韓母坐在主桌上的韓思哲一眼撇到韓悅給周博毅餵食的畫面,立刻被嘴裡的紅酒嗆了一下,咳嗽起來。他連忙轉開頭,用餐巾蓋住嘴,又咳嗽了兩聲才轉過來,對著桌上的客人低聲道了歉。
“悅悅和週二的關係真是好,是不是?”韓思輝笑眯眯的靠近韓思哲,輕聲道,“你說,他們會不會已經上床了?哎呀呀,悅悅還小,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週二。”
韓思哲瞥了他一樣,沒有說話,可放在膝蓋上拿著餐巾的那只手卻緊緊的攥在了一起,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