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安原本剛離開六皇子的馬車,還是心情甚好,但是當她聽到這句話之後,整個人都有些僵住了。
像是兜頭澆下一盆冷水一樣,讓她從骨子裡散發出一股寒意。
「太醫也查不出原因嗎?爹有把王太醫請過來嗎?」她急忙地朝後院跑,整個人也有些慌了手腳。
到了長留的屋子裡,太醫還沒走,衛長安定睛一瞧,正是上回幫她診出玲瓏心的王太醫。
不過此刻這位年過半百的院判太醫,卻是不停地歎息搖頭,一副束手無策的模樣。
衛長安當場就心涼了半截,連見多識廣的王太醫都沒有辦法,那這世上還有誰能救衛長留?
「長安,我剛念叨著長留是大姑娘,應該懂事兒了,她就暈過去了,怎麼叫都不醒。是不是我刺激的?」許氏看到她,立刻就撲了過來,又是一陣哭哭啼啼的。
衛長安安撫了幾句,就讓一旁的下人先攙扶她下去休息。
「王太醫,我妹妹的身子——」衛長安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出了口。
王太醫只是不停地搖頭歎息:「這次我是真的診不出來了,上回大公子身上的是毒,這一回四姑娘中的是什麼,老夫也不知曉,應該不是毒。至於其它的,就不是老夫所能診斷的!」
大老爺打起精神來,送著王太醫離開。衛長安則坐在床前,吩咐一旁的幾個丫鬟將簾幕拉開,仔細地看著昏迷不醒的衛長留。
衛長留一身淺紫色的裙衫,看料子都是最新樣式的,應該是許氏又給她裁了新衣裳。
小丫頭已經有些大姑娘的模樣了,即使現在無法睜開眼睛,也依然皮膚白皙,兩頰甚至透著紅暈,呼吸平穩。像是睡著了一般,根本就不像無法叫醒的人。
「姑娘和夫人今兒是為了何事而拌嘴?」她摸了摸衛長留的額頭,與她掌心的溫度差不了多少。
「也沒什麼大事兒,就跟往常一樣的幾句對白。今兒繡娘趕制好了四姑娘的新衣裳,帶過來之後,夫人就讓四姑娘換了新衣裳,順便讓繡娘改了幾下。之後兩人都很歡喜,後來提到四姑娘要說親了,不要總貪玩兒,姑娘就說要永遠陪著夫人和公子,夫人就不大高興了,念叨了幾句。沒想到後來姑娘就暈了,掐人中找大夫都叫不醒了!」旁邊候著的一位大丫鬟,是在許氏身邊伺候的,顯然是專門留下來回答衛長安的問話的。
大老爺一般忙於外宅,許氏又是那種性子,所以內宅裡出了大事兒,這些下人都會來知會衛長安一聲。
雖說衛長安是男人,但是這種事兒其他主子做不了主,也就只有委屈一下大公子了。
衛長安仔細聽了一遍,又盤問了幾句,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疑點。她皺緊了眉頭,心跳不停地加速,一種叫恐懼的情緒逐漸湧遍全身。
衛長留雖然有些調皮貪玩兒,但只是一個還沒議親的小姑娘,無父無母,根本沒有多少利益糾葛。是誰要她的命?
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除了這個侯府裡面的人,根本不會跟外人結仇。四房剛回侯府不到半年,也沒聽說有對下毒這些偏門左道在行的人,所以她只能想到是三房的人要對長留下毒。
之前衛長嬌的事情,衛長安根本就沒露臉,三房不可能抓到她的把柄。那麼為何還要毒害衛長留來警告她?
她緊皺著眉頭,有些想不通。盯著衛長留昏迷不醒的臉蛋,忽而又嘲諷地笑了笑。
是她自己想岔了,能如此坑害衛長嬌的人,把她送到山上過尼姑生活還不肯放過的人,除了大房也沒有別人了。所以這次就把主意打到了衛長留的身上,並且連是不是被下毒了都診治不出,可不就是對他們大房的一種反擊和警告麼!
衛長安不好一直守在長留床邊,特地叮囑過丫頭,一旦有什麼異樣一定要立刻告訴她。
一直到天快亮了,那邊的丫頭急匆匆地跑過來,臉上掛滿了淚痕。
「大公子,不好了。姑娘的手臂凍起來了,好像要結冰似的。」
衛長安剛好收拾完了,正準備派人去打探,一聽這話,她連一口茶都顧不上喝,立刻往衛長留的院子跑。
她到了裡屋,衛長留身邊伺候的丫頭都在等她,一個個都紅了眼眶。
「長留究竟是怎麼了?」衛長安快步走到床邊,一個丫鬟把錦被掀開,挽起了衛長留左臂的衣裳,露出一截藕臂。
她順手按了按,忽然感到指尖觸碰到的肌膚有些冷,比常人的體溫要低上許多。甚至手下的肌膚還很僵硬,雖然沒到動彈不得的地步,但是真的有結冰的前兆。
衛長安的心漸漸往下沉,又是這種稀奇古怪的現象,甚至比玲瓏心還難搞。她幾乎是聞所未聞,連太醫都對這個束手無策,一絲頭緒都沒有。
「昨兒晚上替姑娘擦身還沒有發現,今早替她換衣裳的時候,就有了這種現象。大公子,您說該怎麼辦?我們姑娘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呢?」之前跑去喊衛長安的丫鬟直接掏出錦帕捂著臉,哭得十分傷心。
滿屋子的丫鬟被她引得,心底那股悲傷都湧出來了。一時之間屋子裡都是一陣低低的抽泣聲,透著一股悲傷而絕望的氛圍。
「別哭了,我會想法子。你們主子還好好的,就哭成這樣成何體統!」衛長安心裡的急躁感也越發明顯,聽到這殷殷切切的哭聲,就更加覺得厭煩,不由得揚高了聲音吼了一句。
一屋子丫鬟都壓下了聲音,沒有敢再說話的。
***
「衛長安離開之後,就沒有再去長留的屋子?」一道輕柔的嗓音傳來,乍聽好像要滴出水一般的溫和。
「是,大公子說了會想法子救四姑娘,然後就把其他丫鬟攆走了,只留了兩個大丫鬟。後來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看過四姑娘。」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跪在地上,低聲地說著。
仔細辨聽的話,會發覺這個丫頭的聲音十分平板嚴肅,語調都沒有一絲變化。
「呵,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什麼能耐破了我的蠱!」那道輕柔的嗓音再次響起。
中間隔著一層輕紗薄幕,看不清楚裡面坐的究竟是誰,但是光聽聲音就足以想像是一位美人。
「哦,對了。我都忘了,我的蠱術太厲害,那蠢小子還不知道他的妹子是中蠱了!」
一陣清風拂過,將簾幕掀起了一角,只見欄杆上坐著一位中年美婦人。她一隻手拿著團扇,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將團扇蓋著半張臉,一雙明眸卻是笑得輕輕彎起。
***
衛長安不停地在屋子裡來回走動著,臉上甚至都冒出了汗珠,完全是被急得。
她不時地往床邊看看,衛長留被裹在錦被裡,安穩地躺在軟榻上。她長歎了一口氣,低著頭苦苦思索著如果無法救治該怎麼辦。
她的視線落在自己寶藍色的錦靴上,忽然看到腳下踩得厚厚的長毛毯,才想起來進入這個沈鉉特製的屋子裡要先拖鞋,但是她實在太著急,把這事兒給忘了。
衛長留是她從衛侯府後院裡「偷」出來的,只有長留身邊兩個大丫鬟知道,畢竟隔牆有耳,誰知道究竟是否有奸細。
她派人給宮裡送信,將所有的希望寄託于六皇子身上。只盼著這位見多識廣的天潢貴胄,能夠有辦法救助她的小妹妹。
門被推開了,衛長安立刻轉身看過去,就見沈鉉拉著一個嬌俏少女的手站在門外。
衛長安微微愣了一下,視線直接停留在兩個人緊扣在一起的雙手,心底竟然把衛長留的事情拋到了腦後,直接冒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竟然敢當著她的面兒,牽個女人的手,憑什麼!
她的視線再次移上來,這一次直直地看著那個姑娘的臉。小姑娘看起來比她小些,似乎還未及笄,鵝蛋臉上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最為顯眼,十分純淨,不像是有過十幾年生活經歷的人該有的。
「好漂亮的公子,六哥哥,我要嫁給他!」衛長安還未來得及說話,對面那個被她看得不順眼的小姑娘已經一下子沖了過來,直接給她來了個熊抱。
甚至她還屈起雙腿,夾住了衛長安的腰,歪著腦袋極其認真地看著衛長安,臉上露出幾分天真而歡喜的表情。
衛長安微微愣了一下,聽到這個小姑娘的稱呼,才後知後覺地明白,眼前這個小姑娘應該是當朝公主。
「敏敏,下來。」身後的沈鉉走上前來,低聲命令了一句。
十公主想都不想地就搖頭拒絕,甚至還像一頭無尾熊一樣趴在衛長安的懷裡:「不要,父皇說我長大了要選駙馬,我就要長得好看的,這個哥哥就長得好看!」
衛長安聽見沈鉉對她的稱呼,就知道懷裡的人是十公主。難怪快要及笄的年紀,卻還像是長不大的孩童一般。這位十公主從小生過一次大病,自此就燒壞了腦子,仿佛一直停留在□□歲的孩童年紀。
「再不下來,我就要打你屁股了!」沈鉉陰沉著一張臉,看著十公主得寸進尺地抱住衛長安,臉色越發的難看,甚至連這種威脅的話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