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甯世子實在是心思不純,他自己身有隱疾,還要不跟人家商量就去提親。結果人家不同意還死皮賴臉的,就被衛侯爺打出來了,聽說到現在還起不來床呢!」
「哎,衛侯爺武將出身,打自己的兒子都是不高興了三天兩頭拖出來打,更何況是一個要汙了孫女名聲的人。沒打死他算他命大!」
「你們說甯國公府可怎麼辦?國公爺就這麼一個兒子,現在生不出孫子來,他都那麼大年紀了,總不能再找人跟他生一個吧?」
「哈哈哈哈,他倒是想生,也生不出來啊!」
茶館裡還是這麼熱鬧,臨近傍晚時分,做完活的人基本上都會選擇在這裡歇歇腳,要上一碗茶和花生米,與鄰桌的幾個人胡吹。
二樓的雅間依然有一個房間是開著門的,只是原本經常坐著兩個人,如今卻只有一位。
沈鉉手裡拿著茶杯,看著氤氳的白氣湧上,對面的椅子空空如也。原本覺得喝一口滿口生香的好茶,如今也只覺得寡淡無比。泡茶的技藝沒有下降,茶葉依然是最上好的品質,只是沒有人陪他共飲,才會覺得這茶沒滋沒味兒。
以後若是一個人,估摸著他不會再踏足這個茶館了。
「殿下,時辰差不多了,該回宮了。」一個侍衛走過來輕聲提醒了一句。
沈鉉點了點頭,站起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低聲道:「甯全峰在查的事情,助他一臂之力。那個沒出息的東西,查點東西鬧半天在眼皮子底下都搞不定。」
那個侍衛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是,不過似乎已經有人在著手安排了,卑職查探到應該是衛侯府的人動手的。」
沈鉉微微愣了一下,轉而又輕笑了一下,臉上帶著幾分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倒是忘了,她這樣的性子必是不肯吃虧的。那麼這件事情我們就不要插手了,只是把衛侯府那邊的痕跡抹乾淨,以免被旁人再查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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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嘶——啊——」書房內不時地傳來吸氣聲,尾調夾雜著幾分顫抖的意思,似乎是疼得狠了。
偶爾還能隱約聽見幾聲男人的悶哼聲,即將衝破嗓子眼兒的時候,又被及時地咽了下去。
「公子,您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一個小丫鬟正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替他揉藥酒。
甯全峰的後背上傷的最為嚴重,一開始看不出來,但是揉了兩天藥酒,感覺是越來越嚴重。能清楚地看見上面的棍子痕跡,青紫交加,甚至還有好幾道棍棒的痕跡直接重疊在一起。
皮膚上的紅痕十分嚴重,像是只有外面那一層皮,下面都充滿了青紫色的淤血一般。
這個丫鬟還是新來不久的,其他那些丫鬟根本不敢碰,還是這丫鬟被坑著去學了揉藥酒的姿勢。
「好了,你下去吧。」一遍揉完之後,甯全峰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渾身全是汗。
等那丫頭的腳步聲消失了,他才將臉從枕頭上抬起來,差點就把他悶死了。但是他的眼眶都是通紅一片,顯然是被痛得眼淚都流下來了,現在枕頭上還是一片濕乎乎的觸感。
他抹了一把眼角,暗罵一句,真他媽丟人!
這邊他還在悲春傷秋,那邊就有個壞消息傳過來。
「公子,小的剛收到消息,國公爺在外頭包養的外室,終於找到了。」
一個小廝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輕聲地跟他彙報道。
甯全峰正趴在床上喘著粗氣,暗自下著決心憋著氣,慢慢地挪動著身體想要側躺著。結果聽到他這句話,直接用力過度翻過頭,一下子整個後背都摔到了床上,室內再次聽到一陣殺豬般的尖嚎聲。
「外室有、有兒子了嗎?」他不停地喘息著,後背上的傷口,像是被針紮的一般難受。
硬咬著牙憋住一口氣,才把一句話說完整,雖然尾調都顫抖起來了。
那個小廝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有,小的看到都七八歲了。就養在南邊那條街上的一處大院子。」
甯全峰一口氣沒憋上來,差點氣得暈過去。
從他出生到現在,所有人都告訴他,他是甯國公唯一的兒子,甯國公府唯一的公子。以後這整個府都是他的,寧家就要靠他光耀門楣。
但是現在還是被他找到了甯國公的秘密,難怪這麼多年了,遲遲不舍地把世子之位傳給他,難不成還想等著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長大,來跟他搶家產嗎?簡直可笑!
「爹他真夠狠心的啊。外室生的兒子各種寶貝,我這髮妻生的嫡長子,如此悲慘地躺在床上,他卻連一眼都不瞧!」甯全峰忽而冷笑了一下,笑容裡透著幾分陰森的意味,甚至話語裡也是嘲諷至極。
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的小廝,只是低著頭默不作聲,聽到甯全峰如此惱怒的發言,足以見得他有多生氣了。
「先不要動那個小雜種,也不要打草驚蛇,我倒是要看看他們究竟想要如何?」甯全峰冷靜下來之後,就冷聲吩咐了一句。
直到這個小廝退下了,甯全峰心裡的火氣還難以平息。
***
「姑娘姑娘,宮裡頭來了一位公公,侯爺讓您去前頭呢!」青菊一路小跑著進來,她的臉上帶著十足歡喜的神色,顯然是有什麼好消息來了。
衛長安正在調試著琴弦,聽到這句話,當下也顧不得撿起這些文雅的東西,立刻換了一件見客的大衣裳,匆匆往前廳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衛侯府乃是武將門第,其大姑娘衛氏長安恭敬順德,敏慧沖懷。朕之六子文韜武略,皆有所獲。兩人乃是郎才女貌,指為良配,擇日完婚。」
太監尖細的嗓音在前院的室內響起,衛長安一時怔在了當場。原本以為不可能嫁給六皇子,每日每夜地憂愁著、擔憂著,同時又期盼著,等到真的實現的時候,她又有一種不真實感。
「臣謝主隆恩。」衛侯爺替衛長安接下這道聖旨,一旁的大老爺立刻上前塞上紅封。
衛侯爺並沒有跟那個太監寒暄,只是拿著聖旨就準備往後院走。臨近離開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衛長安,目光充滿了幾分複雜。
衛長安沖著他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她明白衛侯爺這次回眸是什麼意思,表示對她得償所願的恭喜,同時也對她嫁給六皇子一種深深的擔憂。
嫁給沈鉉,就代表了她真正的接觸到深宮,那個整個蒼國的權力中心。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她都有可能牽扯到。
「六殿下這幾日可算是放下心來了,衛姑娘在家裡備嫁即可,到時候會算好日子的。」
這位前來傳旨的公公看起來比較好說話,應該是沈鉉提前收買過的,還跟衛長安輕聲說了一句,著重點自然是頭一句話。
衛長安行了行禮,這位公公也沒有多做停留,說完這幾句話,帶著其他人就退下了。
當天,這道賜婚的聖旨,就讓京都的街頭巷尾都沸騰了。所有人幾乎都認為,經過前幾日甯全峰上門提親的事兒,衛家大姑娘嫁不出去的名頭肯定是更加坐實了。
沒想到命運來了個大轉彎,當今聖上親自下旨賜婚,而且還是嫁給了六皇子。
相比於前幾日還是京都各人口中,遭到恥笑的姑娘,即使出身世家貴族又如何,還不是照樣嫁不出去,並且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如今那些曾經說過類似風涼話的人,都覺得心有戚戚焉。誰能想到她搖身一變,就要變成皇子妃了。
「命好了當真是擋也擋不住,之前還有人嘲笑衛家大姑娘,光會投胎又如何,嫁不出去依然是個笑話。如今這道聖旨,可完全是證明瞭,衛家大姑娘不僅會投胎,而且還會嫁人。」
「誰說不是啊,六皇子上頭可還有個五皇子未成親,聖上直接跳過去選了六皇子。之前衛家大姑娘沒有恢復女兒身的時候,就一直在流傳六皇子和長安是有斷袖之癖,現在看來那時候他們兩人就有了聯繫。」
好事者的嘴巴總是攔不住,一個事實被澄清了,他們總能相處另外一個攻擊點,總之從他們嘴巴裡說出來的話,別的人過得都不如他們好。
「可不是,難不成他們之前就是私定終生。最後今上被逼無奈,才會同意衛家大姑娘入門?」
沈鉉又來到了茶館裡聽這些閒言碎語,他的眉頭緊緊蹙起,這時候他手邊連杯熱茶都沒有。
他原本不準備再踏足茶館,哪裡知道探子告訴他,這幾日京都裡的傳言有些不對勁兒,似乎不停地在詆毀那道聖旨背後他們的親事。總把他們往下流的、無媒苟/合的地方引。
「查出是從誰那裡傳的嗎?」沈鉉皺緊了眉頭,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面,明顯是非常不高興。
他費了那麼多周折,才總算讓今上鬆口答應了這門親事。甚至連他身邊最難收買的人都收買了,那個最有原則的老禿驢,也都被他威逼利誘成功了。
最後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讓人詆毀這門親事的,這種錯誤性高而且極具誘導性的流言,必定是有源頭的。
「啟稟殿下,暫時還沒查出。」
沈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仔細思索了片刻,輕哼了一聲道:「先借五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