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密室比先前那間稍小一點,沒有石床,只有一套桌椅和一圈書架。
不過謝涼進門後一眼都沒往它們那邊看,而是直接抬頭,因為頭頂鑲著好幾顆夜明珠,整間密室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螢光。
他心想:這是真豪。
喬九道:“喜歡嗎?我給你摳幾個?”
謝涼道:“……這是你先祖鑲的麼?”
喬九道:“是,他當年留了話,想摳就摳。”
但到底是先祖留的東西,白虹神府又不差錢,不到窮困潦倒的地步誰會真摳?
哦,大概只有調皮搗蛋的熊孩子會,可惜小孩子能力有限,摳不下來。對了,九爺離府那年才八歲。
謝涼默默看著自家九爺,覺得九爺嘴上說是幫他摳,實際是圓夢來了。
喬九再次道:“要不要?”
謝涼忍著笑,說道:“先找東西,時間富裕就弄幾個。”
摳幾顆夜明珠對現在的喬九來說輕而易舉,根本不費工夫。
他想當然地認為他們最後時間富裕,滿意地“嗯”了一聲。
螢光勉強能讓人看清書上的字,為了不費眼,喬九把桌上的油燈點燃了。
他尋著記憶翻了翻,發現先祖的筆墨都還在原來的位置,便示意謝涼過去看,然後轉身去翻看別的卷宗,大幫派都有自己的一套消息管道,白虹神府有二百多年的歷史,興許有他不知道的江湖秘辛。
二人各忙各的,一時都沒開口。
謝涼快速翻了一下前輩寫的書。
那前輩不僅自創了一本腦筋急轉彎,還寫了本笑話大全和名人語錄,不過這所謂的名人語錄裏只有一位名人,就是他自己。
他翻了幾頁,發現大部分都是毒雞湯,便放回原位查看別的,最終在這堆喪心病狂的筆墨裏找出了一本遊記,記錄的是前輩當年到過的地方。
挺好,起碼有一本正經的。
謝涼收好遊記,到了喬九的身邊。
喬九正在津津有味地看卷宗,餘光掃見他,問道:“這麼快?”
謝涼道:“表面看只有一本有用,其餘得細看,沒時間。”
喬九沒指望那兩名暗衛會對葉幫主隱瞞他們的事,便破罐破摔了,說道:“那就都帶走,沒用再還回來,我順便也裝幾本。”
謝涼想了想,覺得可以。
直接搬著箱子出去,變數太大,好在他們都穿著斗篷,只需拿塊布兜著一背,便能完美地遮住。
喬九和謝涼想到了同一個點子上。
但密室連塊桌布都沒有,去外面書房裏翻,既浪費工夫,還有可能弄出動靜被察覺。他便解開斗篷,脫掉外袍,打算把中衣撕了裝書,見謝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問道:“怎麼?”
謝涼笑道:“看你脫衣服。”
喬九道:“又不是沒見過。”
“和見過沒關係,”謝涼見縫插針地調戲道,“看九爺脫衣服,多少次都不會膩。”
喬九脫得只剩中衣,聞言挑起嘴角:“我懂,畢竟我長得太好。”
他的面具未摘,黑髮襯著雪白的中衣,在燈下別有一番風情。
謝涼心裏一癢,湊近半步掀了他的面具,摟著他的腰和他接了一個吻。
正事要緊,這個吻很是短暫。
喬九有些不滿,拉住他在他唇上輕輕地又碰了一下。謝涼笑了笑,解開他中衣的帶子,準備親手為他脫這一件衣服。
喬九沒有拒絕,剛想教育一句別趁機亂摸,就見他摸了自己一把,按住他的手道:“老實點……”
話音未落,他突然聽到了門口的動靜。
但這實在太近了,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只能下意識地看過去。
緊接著,房門倏地打開,葉幫主和暗衛首領一齊殺氣騰騰地沖進來,然後僵住。
喬九和謝涼:“……”
葉幫主和暗衛:“……”
空氣在這一刻簡直凝住了。
喬九迅速攏好中衣,臉色陰沉得能滴水,一瞬間甚至想滅他們的口。
葉幫主和暗衛首領沒比他好多少。
二人腦中想的都是內鬼翻東西的畫面,誰知進來一看,卻見喬九的衣服脫了大半,並且還握著謝涼的手,特別傷風敗俗。
兒子這幾年一步沒往家裏踏過,終於又回來了,竟拉著人在書房裏搞了這麼一出。
葉幫主眼前發黑,被刺激得幾乎要覺得什麼內鬼、兒子都是假的,他根本沒從床上下來,這是在做夢。
他暗中掐了自己一下,覺出疼了,臉色也跟著不好了,指著他們,手指直抖:“你你你……”
喬九惱羞成怒,一掌便劈了過去:“滾!”
葉幫主和暗衛首領連忙閃開。
前者扶著牆緩了緩,終於找回一點理智,努力讓自己冷靜,看了一眼手下。
暗衛首領心領神會,趕緊出去了,然後第一反應便是先上下左右打量一圈,萬分擔心自家大少爺今晚又把上次那個瘋子叫來當幫手。
等看完發現沒人,他不禁心有餘悸地擦把冷汗,出了書房。
眾手下早已嚴陣以待,見他出來,齊刷刷看向了他。
按正常講,這應該是擒住了內鬼,家主則留在裏面問上話了,然而……他們剛剛貌似聽到了一聲“滾”,這是錯覺吧?白虹神府裏誰敢讓家主滾?
首領擺手:“都散了。”
眾手下便帶著一點點疑惑和好奇,各回各位了。
阿三也要繼續巡邏,他暫時沒走,遲疑地迎了過去,問道:“是……是抓到人了麼?算我立了一功嗎?”
暗衛首領道:“算吧。”
至少讓家主知道大少爺來了。
就是不知道結果是好是壞,看大少爺剛才的臉色,他真擔心那兩個人一會兒打起來。
他不欲多說,把人打發走,守在了門口。
葉幫主關上密室的門,站在那裏沒動。
五年的時間,他基本把兒子的脾氣摸出來了。
這混小子軟硬不吃,尤其不吃硬,來硬的根本沒用,而且他還不能說“你不是不回來嗎”之類的話,因為噎完那一句,喬九保管扭頭就走。
他只能壓著火,耐心問道:“有事?”
喬九沒理他,冷著一張臉穿衣服。
謝涼覺得很有必要為剛才掉節操的畫面解釋幾句,便告訴他他們是想借幾本書,由於沒有布,只好撕衣服。
葉幫主點點頭,看向喬九。
喬九仍是一語不發,穿好衣服便從書架下翻出一個箱子,把先祖的書和他想看的卷宗一起扔進去,然後跳上桌子,伸手摸上一顆夜明珠,“吧嗒”摳了下來。
謝涼:“……”
葉幫主:“……”
葉幫主的眼角狠狠地跳了跳,儘量無視,問道:“突然找書幹什麼?”
謝涼猶豫一下,說道:“我們是想看看葉前輩的……”
喬九打斷:“閉嘴。”
他一連摳了三顆珠子,勉強舒坦了一點點,跳下來往箱子裏一放,合上蓋子,抱著就走。
葉幫主的火氣終於到了頂點,擋住他:“站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拿個東西連聲招呼都不打,你像話嗎!”
喬九道:“先祖有言,他的東西後世子孫都能看,我拿的是他寫的書和卷宗,摳的是他放的夜明珠,無需你的同意。”
葉幫主氣得不行:“這箱子是我的!”
喬九立刻嫌棄地把箱子扔回到桌上,脫掉斗篷要拿衣服裝。
葉幫主更氣,口不擇言了:“暗衛的衣服也是我花錢做的,你脫了出去!”
餘光一掃,他繼續道,“你點的油燈也是我買的,別用!”
喬九把油燈弄滅了扔他身上,開始解腰帶,顯然是真要脫了。
謝涼按住他:“行了,別鬧。”
喬九掃見他身上的衣服,掏出銀子扔給那老東西:“謝涼這身衣服我買了。”
葉幫主差點被潑一身燈油,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怒道:“你給我坐下!”
喬九嗤笑:“憑什麼聽你的?”
葉幫主道:“憑我是你爹!”
喬九道:“哦,我記得你當初打我的時候好像說過再對你夫人動手就沒我這個兒子,不好意思,我後來把她的皮給剝了,麻煩葉大幫主能說話算話。”
“我都說了那不算!”葉幫主道,“當初我不知道真相,更不知你中了毒,所以錯怪了你,你還有完沒完?”
喬九再次嗤笑:“反正你說了那句話,堂堂白道大俠出爾反爾的,臉面都不要了?”
葉幫主道:“家訓都說了做人不能要臉,我要什麼臉!”
謝涼:“……”
家醜不可外揚,老祖宗的話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這邊砸油燈、脫衣服,那邊嚷嚷著我不要臉……簡直都是保留節目。
他無語極了,見九爺還想著要脫衣服,便加了幾分力道:“別鬧了,你真走?”
喬九道:“不然呢?”
謝涼反問:“不虧?”
喬九沉默。
虧是真虧,既然都已被發現,不如就把其餘的密室逛一遍,帶上謝涼的話,沒准還能找到新的密室。
葉幫主這時又逼著自己冷靜了點,緩了一口氣,問道:“到底有什麼事?”
謝涼見九爺不吭聲,只好自己來,客氣地問道:“葉幫主,我們能逛一逛白虹神府嗎?”
葉幫主道:“現在?”
謝涼思考一下讓九爺再來的可能性,覺得不太高,說道:“嗯,現在。”
葉幫主自然沒意見,開了密室的門,要帶著他們去。
喬九不樂意了:“不需要你領著。”
葉幫主充耳不聞,繼續往外走。
謝涼知道九爺的心情糟糕到了頂點,趕緊握住他的手順毛,拉著他邁出密室,抬頭就見對面的牆上鑲著一個國際象棋的棋局。
方才來得匆忙,什麼都沒細看。
此刻書房內燈火通明,倒是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喬九見他停了停,順著他的目光一望,說道:“我們早已試過,那上面的雕像都是死的,轉不動。”
謝涼道:“這是棋局,黑子裏最前面的那顆是王后,只要走一步,白方就死了。”
喬九一怔,問道:“走哪兒步?”
謝涼便給他指了指。
喬九走過去摸上那個格子,發現依然按不動,便試著加了一些內力,突然聽到一點點細微的斷裂聲,他不由得增加力道,只聽“哢”的一聲,格子的石板斷開,露出了一個機關。
葉幫主看了全程,臉色微變,猛地望向謝涼:“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