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路連環刀,以勢大力沉、悍不畏死著稱,標準以命換命的招式,二十八刀環環相扣,借著慣性的作用一刀比一刀沉,有‘二十八刀可開山’的說法。
許不令手中長槊掃向司徒嶽燼後背,若是司徒嶽燼帶著有背甲胸甲,中了不一定能劈死。而幾十斤的九環重刀劈在腦袋上,帶著鐵盔照樣會把腦袋砸進胸腔,除了硬擋根本沒有破招之法。
許不令毫不猶豫轉手橫舉長槊,以槊杆架住掄圓了的厚重大刀,只聽‘鐺’的一聲巨響,槊杆肉眼可見的被劈彎了些許。
司徒嶽燼一手九環刀從三歲砍到年近五十,從愣頭青砍到當代武魁,從天南海濱砍到幽州漠北,近五十年的功力,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鬧著玩。
一刀之下,蠻橫力道傾瀉而出,許不令雙臂如擎天玉柱紋絲不動,白色長靴卻被砸進了泥地中。
鐺——鐺——
二十八路連環刀,精髓在‘連環’二字。
刀鋒如潮水,源源不絕毫無停頓,第一刀落下便是第二刀起手,沒有任何花裡花哨的虛招,看似簡單,卻是當代最上乘的刀法。連愛刀如癡的張翔瞧見後,都眼露狂熱和難以企及之色。
許不令接下一刀,根本來不及變招反擊,第二刀便落在了槊杆上,緊接著便是第三刀、第四刀。
遠處的桃花林中,夜鶯和鍾離楚楚找了個雪窩子藏在裡面,注意周邊動靜的同時,也在注意著戰況。
瞧見許不令忽然陷入被動,夜鶯臉色微變:
“遭了,公子被帶著走了,司徒嶽燼以命換命就是逼公子轉攻為防,這一防就沒法反手了……”
鍾離楚楚根本看不懂這種境界的交鋒,急聲道:“那怎麽辦?”
“二十八刀環環相扣,要麽接完反擊,要麽半途接不住拚著重傷抽身,往年所有的江湖高手都敗在這一手上,至今無人能破招,司徒嶽燼的刀根本擋不住……”
夜鶯的話,顯然不是從說書先生嘴裡聽來的。
肅王府諸多門客,日常習武時,自然也會研究天下英豪,對當代江湖高手都有分析,其中套路最多的,當屬賈公公的‘千層瘴’,配合金絲和身法,變化無窮,讓人防不勝防。
而最簡單的,就是司徒家的連環刀,就二十八板斧,光明正大的砍你,就和戰陣上的重騎兵衝陣一樣,啥都不講究單憑硬實力碾壓,能擋住就打得過,擋不住就是摧枯拉朽。
千仞門的門生與人交手,多半都打的很快,憑借九環刀無可睥睨的爆發力,一波把人推死。
這種簡單直接的刀法,修行的初期很雞肋,全憑一股子不怕死的勇武,很多高手都能躲開或者接住,但刀快到世上沒人能躲開的時候,便破繭化蝶產生了質變——躲不開就只能擋,擋得住生,擋不住死,簡單直接,毫無應對之法。
而這世上能抗滿司徒嶽燼二十八刀的,至今沒有一人!
鐺—鐺—鐺—
雪夜中火星四濺,司徒嶽燼高大身軀旋轉如風,衣袍獵獵卷起了天地間的風雪,手中厚重的九環刀快的只剩下一道殘影,鐵環磕碰的聲響如同用力搖晃的鈴鐺,一刀接一刀的落在了龍紋槊杆上。
許不令右腳撐住後方地面,橫舉長槊格擋,連續九刀劈下,整個人被往後滑出一段距離,握住槊杆的虎口崩裂滲出血絲,移開槊杆,刀鋒就會落在頭頂上,根本沒法變招。
司徒嶽燼往日對陣多半是三刀解決問題,能讓他出九刀的已近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了。眼見九刀出完許不令還能襠下,手中再不留余力,爆呵一聲,沉重刀鋒悍然砸下。
嘭——
這一次比方才的小打小鬧蠻橫出太多。
許不令雙臂、肩頭的骨骼發出輕響,雙腳深深陷入泥地,臉上顯出漲紅之色,眼見槊杆彎曲撞向身體,迅速後撤一步。
身體一動,下盤必然不穩,這一動便再難站住。
二十八路連環刀環環相扣,不給對手留下絲毫喘息的機會。司徒嶽燼一刀落下,第二刀便已經抬起,再次落在了橫舉的槊杆上。
許不令雙腳再無法扎根大地,悶呵一聲,步步為營往後退去,偶爾踩到地面石頭,轉瞬間就被身體傳導而來的力量震的粉碎,質地精良的槊杆上都出現了道道刀痕,為防彎曲太嚴重,使得刀鋒落在頭頂,只能雙手握的近一些,以一尺有余的空隙擋住沉重刀鋒。
九環刀劈下,刀鋒本身帶著一次重擊,落在槊杆上後,八枚配重鐵環在慣性的作用下撞在刀背上,又會帶來一次如同寸拳的暗勁。
如此高強度、高烈度的連續劈砍,對雙方肌肉和骨骼的承載能力都有極大考驗,若是換成凡夫俗子,恐怕現在已經震斷了手臂。
許不令雙臂近乎失去知覺,只要彎曲,便會被巨力壓得再也無法撐起,只能強行繃直雙臂,讓刀鋒上的力道,沿著手臂、腰腹、腿腳傳遞,直至在地面卸去。
鐺—鐺—鐺—
司徒嶽燼看似攻勢如潮穩拿神算,可凌厲的眼神中,卻慢慢顯出心驚。畢竟他行走江湖數十年,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麽硬的對手。轉眼十八刀落下,許不令節節敗退不假,但後退之時分寸絲毫不亂,甚至注意著不讓刀鋒劈在槊杆同一個地方,以免將槊杆劈斷防無可防。
要知道當年打漠北第一刀客楊厥逆,十五刀下來楊厥逆已經滿口鮮血雙手血流如注,最後四刀劈下,次次壓得楊厥逆的刀背撞在胸口上,不得不拚著損失一條左臂側身逃離。
這小子,骨頭是鐵打的不成?言情小說網
打到這個時候,司徒嶽燼已經完全忘記了來的初衷、為什麽會打起來。出刀再無其他雜念,全憑‘武無第二’的一口銳氣。
鐺——
第十九刀落下。
司徒嶽燼此生和人交手,最多只出了十九刀,往日他還時長感歎,學了一身本事沒法用完。
刀鋒如泰山壓頂,砸在了滿是刀痕的槊杆上。
許不令悶哼一聲,往後退出了三步,卻依舊沒失去平衡倒下,眼中也露出幾分狂熱。
“呀——”
司徒嶽燼須發皆張,臉色暴怒如燃燒起來的烈焰,短暫的震驚已經被壓下,剩下的只有武夫好勇鬥狠和不信邪。連原本用來防止對方抽空反擊的提防都已經放棄,改為雙手持刀,掄圓了劈下,徹徹底底的以命換命,毫無顧忌。
鐺——鐺——鐺——
二十、二十一、二十三!
可能是首次在人前顯世的三刀落下,許不令壓力倍增,直接被劈的往後跌倒。
司徒嶽燼的連環刀,對敵手的處境早就有預判,沒有給許不令穩住的時間,飛身一刀再次落下。
嘭——
許不令身體傾斜,抬起槊杆阻擋刀鋒,身下無處借力,整個人被劈的砸在地面上,撞出了一個凹坑。
鐺——鐺——擋——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司徒嶽燼動作沒有絲毫遲緩,卻已經是氣喘如牛、滿頭大汗,臉色顯出病態血紅。不過手中的刀鋒沒有輕上半分,一次次落在平舉的槊杆上。
許不令被砸在地上,躺著連起身的機會都沒有,刀鋒襲來的瞬間,肩頭便撞入凍硬的泥地,一刀比一刀深,直至整個人都陷入泥地裡,雙臂卻如擎天玉柱,依舊紋絲不動。
“啊——!”
司徒嶽燼近乎癲狂封魔,最後一刀改變了方才旋轉如風的身法,雙手持刀繞至背後,雙腳扎根大地,以‘力劈華山’之勢劈下。
這一刀是司徒嶽燼最強的一刀,凝聚畢生功力,榨取全身所有能榨取的力量,把出刀的力道提升到頂點,放棄了變招、騰挪的一切後招,這一刀下去便再難繼續連招,體力也只能支撐重刀揮舞到這個時候。
“公子!”
夜鶯見狀大驚失色,可離這麽遠根本沒有幫忙的機會。鍾離楚楚則直接看懵了,張著嘴完全不知道在做什麽。
刀鋒落下,力劈華山。
許不令怒呵一聲,躺在坑裡,用槊杆架住了厚重大刀。悶響過後,筆直撐起的雙臂終於被撼動,刀刃陷入槊杆,幾乎劈斷長槊,壓著長槊繼續往許不令頭上落去。
只是許不令自幼練的就是這種硬碰硬的打法,同樣沒遇上過能用蠻力把他身體打垮的對手。
刀鋒壓彎了雙臂,手肘撞在了地面上,繼續撐住了重刀。
而勢不可擋的刀鋒,終有強弩之末的時候,在劈到許不令鼻尖寸余的時候,被槊杆架住再難寸進。
“呀——”
司徒嶽燼額頭青筋暴起,後背手臂高聳的肌肉撕裂了衣袍,雙手持刀全力下壓,但沒了方才層層疊加的慣性衝勢,很難在發揮出多少力道。
許不令眼神猙獰, 接完二十八刀再無後續,自然就找到了反攻的機會。他雙臂猛然繃直,力從地起,全力推開了槊杆上厚重的刀鋒。
司徒嶽燼已經是強弩之末,被這一下推的踉蹌往後退去,眼中顯出驚訝,似乎是沒想到有能人接完他二十八刀,而且還有余力。
不過,這場仗還沒打完,也容不得人震驚感歎。
許不令推開司徒嶽燼的瞬間,便從地上彈起,半途擲出了長槊,腰間醉竹刀同時出鞘。
司徒嶽燼眼神中的情緒轉瞬消散,抬刀劈開了射出來的長槊,只是下一刻,一把細長刀鋒,便已經劈到了面前。
旋身如風,刀如掄圓的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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