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寫詩之人有真才實學,大玥得一棟梁之材。若只是個繡花枕頭鬧了笑話,權當是千金買馬骨,給天下寒門學子做個姿態——只要有本事,朕不介意讓滿朝文武以國士之禮相迎!
見松柏青開口,宋暨自然順勢道:
“詩稿是松先生送上來的,朕還沒找你詢問,你倒是先開了口,也罷,你瞧上一瞧,這三首詩詞是何人所寫。”
我送上去的?
松柏青滿眼迷茫,略微思索,看向了極遠處的寶貝閨女。
松玉芙眼觀鼻、鼻觀心,乖巧的坐在婦人之間。
松柏青感覺到有點不對勁,起身從齊星涵手中接過詩稿,眾目睽睽之下打眼一瞧,臉色便是一僵。
字跡娟秀婉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這不就是自個寶貝閨女的字跡!
松柏青少有的露出了錯愕神色,看著紙張半天沒有回神。
坐在前面的文武朝臣,眼神可沒有一個差的,當即便看出了松柏青的神色古怪,
宋暨笑容平和,緩聲道:“松夫子,可看出這三首詩詞,是何人所寫?”
松柏青抬頭看了看女賓的方向,松玉芙那裡敢抬頭,當下隻得硬著頭皮開口:
“……嗯……這筆跡……是……”
“聖上!!!聖上!!!”
松柏青話還沒說完,金殿中忽然響起哭喊聲,悲憤至極。
突如其來的慘呼,把沉浸在詩詞中滿懷期待的文武百官嚇的一哆嗦,連宋暨都被驚了下,蹙眉抬頭望向聲音來源。
諾大金殿內,幾百人同時轉頭看去,卻見坐在武官之間的忠勇候李寶義,臉色漲紅流淚滿面,連滾帶爬的從席間衝了出來,直接在大殿中央跪下了。
旁邊還有個年輕人,是李寶義偏房所生的兒子,此時也是滿臉憤怒掛著淚水,卻不敢吱聲,只是默默站在太監宮女的後面,
“聖上!你要為微臣做主啊!我李家滿門忠烈,世代為大玥拋頭顱灑熱血,從無二心,祖父更是為孝宗皇帝擋住敵賊身中亂箭而死,連屍首都沒找回來……”
哭喊聲字字泣血,翻的卻是老黃歷。
在場三公九卿知曉李家的根底,除了最後一句是真的,其他都存疑。
宋暨皺了皺眉頭,知曉李家肯定出了什麽大事,抬了抬手:
“李寶義,有話直說,到底出了什麽事,讓你如此失態?”
“聖上!”
李寶義跪在地上,以頭觸地,哀聲道:“聖上!犬子李天戮,年僅十八,雖有頑劣之處,卻也是受小人誘騙,已經受了陛下處罰。可昨夜……昨夜犬子竟然被人割頭顱,還扔在了我李家大門外,實在是……喪盡天良……啊——”
泣不成聲,號啕大哭。
“什麽?!”
“這怎麽可能!”
滿場驚呼聲驟起,所有人都錯愕望向李寶義,特別是魁壽街的王侯將相,都有些難以置信。
李天戮是李寶義的嫡次子,自幼在魁壽街長大,背地裡不知道,但在魁壽街肯定懂事守禮,逢人便叫‘叔伯’,幾乎是他們看著長大的。
在場還有不少豪門公子,平時都和李天戮稱兄道弟,耳熟能詳的一個人,就這麽被人割了腦袋?
這也罷,可割了李天戮的腦袋,還扔在李家大門口,就太過分了。
天子腳下,這何止是喪盡天良!這簡直是殘暴成性,
目無王法,不把當今天子放在眼裡。 先不管緣由,這個做法已經讓大殿內群情激憤。
緝偵司的人今日沒受宴請,中尉府負責長安城防,主官率先站了出來,怒聲道:
“豈有此理,堂堂天子腳下,大玥國都,竟有賊人放肆到這一步,當我大玥無人不成!是誰這麽放肆?!”
“是啊!誰這麽大膽子……”
不少人應和。
在眾人猜測中,能乾出這種事的,估計是江湖上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遊俠兒,腦子正常的都不敢這麽放肆。
此事一出,江湖必然又要迎來一場大清洗,畢竟這實在是太狂了。
堂堂世襲罔替的侯爺,在滿朝王侯公卿的家門口行凶,這是震懾朝廷顯擺個人武力?
連上方的宋暨聽到這話,都是臉色震怒,猛的一拍桌案:“何人行凶?”
李寶義泣不成聲, 跪在地上,哭喊道:
“是肅王世子,聖上你要給微臣做主啊!!”
“……”
話語一出,滿場肅然一靜。
中尉府主官滿面怒容一僵,猶豫了下,連忙坐了回去。
諸多群情激憤的官吏,都是齊齊閉嘴,只剩下幾個言官還在聒噪。
全場霎時間便只剩下李寶義一道哭喊聲。
也不怪百官態度轉變這麽快,畢竟這事兒有點棘手。
殺李天戮還把腦袋丟人家門口,確實是人神共憤。
可殺人的是肅王世子,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肅王手掌二十萬鐵騎,正兒八經的諸侯王,和李家這小侯爺天差地別。
把李天戮殺了,即便是惡意行凶,罪該萬死,你還能把一個藩王嫡長子砍了給李家賠命?人家肅王能答應?
就不說肅王獨子,換成在坐的六個藩王世子,哪怕是兵權不重還遭災而且姓宋的蜀王,你砍個試試?
史書上又不是沒勤王清君側把君主都給清了的事兒,只要藩王不造反,你憑什麽殺人家兒子?
怪不得李寶義大庭廣眾跳出來哭爹喊娘,這要是私底下,都不等聖上開口,各方勢力已經出面把事情壓下去私下解決了。
群臣目光交匯,又看向了上方的天子。
宋暨聽見許不令的名字,眉頭皺了起來,看了李寶義幾眼,便沉聲道:
“叫肅王世子來承慶殿,解釋緣由。”
“諾!”
賈公公一揮拂塵,便朗聲道:
“宣,肅王世子許不令,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