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朔縣是入南越後第一個城鎮,地處漓江沿岸,是南北交通樞紐,三教九流在此匯聚,除開四方商客,身著各色服飾的南疆百姓也隨處可見。
柳州南側的群山之間,林林總總加起來有數百個大小寨子。飛水嶺十八寨便在其中,距離陽朔縣直線約莫四十來裡;但南越的地勢,隔山相望的兩個寨子,有可能要走一整天才能到對面,具體有多遠連鍾離玖玖都說不清楚,只知道要翻二十多座山嶺。
天色已經太晚,嶺南山野間毒蟲虎豹遍地,連夜趕路不可取,得休息一晚明早再啟程。
在客棧中放下行禮後,鍾離玖玖便稍微遮掩了面貌,在客棧外的賭坊酒肆裡打聽消息。鍾離楚楚則擔任導遊,帶著初次到南越來的許不令到處逛逛。
為了掩人耳目,許不令弄了身當地土著的衣服穿在身上。常年一身如雪白袍,忽然換成了頗為野性的異族裝束,俊朗依舊卻又多了幾分不一樣的味道,讓第一次次瞧見的鍾離楚楚心裡著實驚豔了下,不過當著許不令的面,自然沒有表現出來。
鍾離楚楚也換回了老家的裝束,身著藍裙渾身銀飾,怕被熟人認出來,還是帶著面紗遮掩了相貌。
兩人相伴走在小街上,街邊小樓林立建築頗有南越特色,但作為江湖人扎堆的地方,和中原一樣,開了很多勾欄賭坊,龍蛇混雜有點亂。
鍾離楚楚本想盡地主之誼,和許不令介紹一番風土人情,可看了一圈兒又沒什麽好說的,總不能告訴許不令,前面某家青樓裡有海外來的‘黑珍珠’,或者她這樣的碧眼大洋馬。
兩人走了片刻,鍾離楚楚還沒想好說什麽,便發現許不令的目光一直在左右尋找,偶爾還抽抽鼻子聞一下,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她略顯奇怪的道:
“你找什麽?”
許不令含笑道:“找柳州螺螄粉,以前光聽說,還沒吃過,來了這裡自然得見識一下。”
鍾離楚楚莫名其妙,仔細回想了下:“螺螄粉是什麽東西?我在柳州待了好多年,沒聽說過,你從哪兒聽來的?”
許不令聞言稍顯失望:“聽說書先生講的,說是奇臭無比但又很好吃,吃了就上癮。”
鍾離楚楚聽見‘奇臭無比’,眸子裡明顯有點不樂意,皺了皺眉頭:
“我們南越雖然貧瘠了些,但也只是比不上關中楚地,真說起來,可比西域那邊繁華多了。而且這裡以前大齊治理了三百年,甲子前才歸南越朝廷管,吃的東西和中原沒什麽區別,怎麽可能吃奇臭無比的東西,你們中原人都喜歡貶低外族,這些話信不得。”
許不令也不好解釋,只是搖頭笑了下,跟著楚楚在街上閑逛。
鍾離楚楚以前跑江湖,沒少在陽朔縣走動,帶著許不令漫無目的走路也沒意思,便想著去一家知道的小酒肆,看看有沒有以前認識的熟人打探消息。
鍾離楚楚走江湖的第一站便在陽朔縣,在此地也有些許人脈,不過二人剛走到酒肆附近,還沒來得及進去,一陣交談聲便率先從酒肆裡傳來:
“呼延大哥,最近風聲緊,咱們在大玥可還被通緝著,這時候往過跑被抓住,可比被朝廷抓了壯丁慘……”
“怕個什麽,現在大玥的攝政王的兒子的小妾,是我以前走江湖的朋友,若是出了事兒,報個名字就行了……”
大玥攝政王的兒子……
許不令眉頭一皺,稍微尋思了下,才發現這說的人是自己。
聲音倒是有點耳熟,以前在長安城遇上楚楚的時候,楚楚和幾個南越江湖人一起,冒充海外白沙國的使臣,去長安城朝見天子騙取賞賜。其中帶頭的呼延傑,還曾在仁義堂和他合作過,因為和楚楚一起出現,有點印象,此時酒肆裡交談的其中一人,很像是在長安城有過幾面之緣的呼延傑。
許不令頓住腳步,本想問楚楚要不要去打聲招呼,轉眼看去,卻見鍾離楚楚眼神微寒、咬牙切齒,顯然也聽到了酒肆裡的對話,明白那個‘小妾’就指的是她。
許不令心中暗笑,嘴上還是平靜詢問:“楚楚,怎麽了?前面好像是呼延傑,以前在長安城見過一次。”
鍾離楚楚和呼延傑去長安騙賞賜,只不過是江湖人零時組隊做買賣,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認識罷了。此時被對方稱作‘許不令的小妾’,鍾離楚楚自然不滿。不過這話也不好明說,她只是平靜道:
“呼延傑長年在柳州一帶走動,算是這邊的小地頭蛇,人脈廣知道的東西很多。你打聽一下寨子的情況,我就不露面了,不然這群江湖人,肯定黏在你屁股後面攀關系,我在場的話不好攆人。”
許不令自然明白‘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道理,當下便讓楚楚在酒肆拐角等待,自己提著彎刀進入了酒肆。
老酒肆連個招牌都沒有,尚未進門便酒香撲鼻,但以許不令喝了這麽多年酒的閱歷來看,只能算中上遊的水準,不過放在這偏遠南疆的小縣城裡,也確實算少見了佳釀了。
酒肆裡,幾張小酒桌都坐著客人,裡側牆角的酒桌上,三個漢子坐在一起,為首的便是當年的‘白沙國外使’呼延傑。彎刀擱在桌上,旁邊還放著包裹,顯然是準備遠行。
旁邊的兩個同夥面生,許不令未曾見過,應當是呼延傑新結交的朋友,此時正半信半疑的詢問:
“呼延大哥,你說的那‘小妾’,是咱們南越的八魁鍾離仙子吧?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您也認識?”
呼延傑端著酒碗,一臉高深莫測:“我唬你們做什麽?不信出去打聽打聽,當年鍾離楚楚出來跑江湖,都是我領的路。前些年一起去長安辦事,她就是在那時候,遇上人家西涼王的兒子,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這些事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不僅在場,還曾和西涼王的兒子,也就是當代‘天下第一高手’許不令,切磋過幾招,說起來也算不打不相識……”
“呼延大哥連大玥的天下第一高手都認識?還切磋過?”
呼延傑還真認識許不令, 雖然差點被一錠銀子打死,但也算交過手,當下自然問心無愧的點頭:
“江湖人不打妄語,長安城的狀元街聽說過吧?當時我手底下的兄弟和人起了衝突,擋了許不令的車架,許不令心中不悅,抬手就把我兄弟給打了,我那時候還不認識許不令,拍桌子就和他交了手,事後毫發無傷。”
“誒呦!”
兩個朋友滿眼驚異,見呼延傑不像是說假話,半信半疑地詢問:
“呼延大哥果然是人中豪傑。那許不令聽說俊的不像人,還有個‘昭鴻一美’的外號,真人到底長啥樣啊?”
“唉,都是江湖人瞎吹捧,真人長得文縐縐的,雌雄莫辨,也就個子高點……”
呼延傑正說話間,余光發現酒肆門口走進來一個穿著苗服的漢子,稍微瞄了眼,便抬了抬下巴:
“就和這哥們長得……長得……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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