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暨執政十二年的年號‘昭鴻’,也在正月初一這天,正式變更為新君的年號‘建平’。
相較於宋暨‘天道昭彰、鴻蒙初辟’的蓬勃野心,‘建平’的訴求要普通得多,無非是‘重新建立起天下太平’。
但新君宋玲年僅十歲,這個小小的訴求,在大勢的洪流之下,顯得是那麽蒼白無力。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年號會是六十年大玥的終章,無論許家、東部四王、北齊孰勝孰負,宋氏嫡系一脈肯定沒了。
年關剛過,扶風崗的小鎮上,農閑百姓齊聚街頭,唱戲說書、雜耍賣藝,雖然邊陲小鎮規模不大,但年味兒十足。
飯館的大門打開一扇,外面貼著春聯和福字。北疆槍神陳衝閑著沒事,為了湊個過年的熱鬧,在飯館外面擺開了個場子,表演花槍賣起了藝。
祝滿枝一直向往江湖人的生活,以前沒少研究自食其力的法子,也想跑上去湊熱鬧,表演‘奶枝碎大石’,還讓陳思凝掄錘子砸。
這個提議,自然是被許不令一口否決。
砸平了他不得心疼死的?
為了哄滿枝開心,許不令乾脆躺下來讓她碎大石,結果滿枝又舍不得下手了。
後來一番爭論,表演的戲碼變成了玩蛇。
許不令找來了一個壇子,把兩條小蛇放在裡面,滿枝和陳思凝吹曲子,兩條小蛇扭來扭去跳舞。
兩個姑娘玩得倒挺開心,圍觀的百姓也一驚一乍,就是苦了兩條小蛇,沒法冬眠也就罷了,還得大冬天在外面跳舞,若是能說話,肯定得抱怨幾句遇人不淑。
江湖無不散之筵席,雖然在一起過年很熱鬧,但各自都有事沒辦完,也沒法停留太久。
初三清晨,許不令正坐在大堂裡,看著兩個姑娘玩蛇,小麻雀最是開心,站在肩膀上不時叫兩聲,似是在催促‘扭快點,對對對’。
一場還沒演完,厲寒生和祝六便從後院走了出來,已經換上了江湖人的裝束。
兩天的修養,傷肯定沒好,祝六的右手依舊打著繃帶掛在脖子上,不過氣色已經好了很多。
祝六來到許不令跟前,看了看在外面玩的滿枝,開口道:
“逗留太久,北齊官府就找過來了,你也收拾一下,準備走吧。”
彼此都在北齊境內,也不是在自己家裡,許不令自然也不好挽留,起身行了個禮:
“兩位前輩一路小心,等開春下了江南,再去拜會兩位前輩。”
祝滿枝聽見響動,放下根本就沒吹響的笛子,從外面跑了進來,眼睛裡有些不舍:
“爹,你這麽快就走啊?你傷沒好,以後可別再動武了,不然娘非得打你。”
祝六輕輕笑了下:“您娘還在江南等著,都想死你了,要不跟我一塊兒回去?”
?!
祝滿枝表情一僵,頓時有點糾結了,瞄了瞄許不令,欲言又止。
祝六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下次再見可能也不會太久,沒必要做過多的道別,只是擺了擺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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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進去收拾東西吧,爹先走了,江南再見。”
厲寒生言語很少,率先走出門外,回頭說了句:
“你們也小心些,能回去就早點回去,我和祝六受了傷,幫不上忙了。”
許不令含笑點頭,把兩人送出門外後,陳衝也扛著槍走了回來,繼而三個人一道翻身上馬,朝著南方疾馳而去。
“爹爹再見!”
祝滿枝站在門口目送,臉蛋兒依舊是紅的,有些不好意思。
陳思凝也收起了兩條小蛇,走到跟前,詢問道:
“許公子,我們繼續去找沉香木?”
許不令看了西南方一眼,想了想:
“來都來了,沉香木肯定要找。如今兩國結盟已毀,北齊肯定以為我入關回了大玥。這時候去歸燕城,說不定還能撈點別的,反正也不遠,先過去看看,若是沒機會,再走也不遲。”
祝滿枝肯定是想去歸燕城逛逛,聽見‘撈點別的’,她眨了眨眼睛:
“許公子,你不會又想去人家京城,拐個公主回來吧?”
又?
陳思凝微微蹙眉,感覺這話有點不對。
好在許不令反應快,擺了擺手道:
“怎麽可能,我對公主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
陳思凝感覺更不對了……
建平元年,正月初三。
北齊帝都歸燕城內歌舞如潮,四方王公諸侯齊聚皇城,慶賀太子薑篤的及冠禮。
歸燕城是大齊皇族北退後擴建的城池,布局和長安城如出一轍,皇城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唯一區別,就是象征天下權力中心的‘太極殿’,改成了‘歸元殿’,寓意返本歸元。
歸元殿外的白玉廣場,王侯將相齊聚,君主薑麟坐在龍椅上,和所有北齊男子一樣披著白發,沒有佩戴冕旒。
有祖輩‘不回故土便永世披頭散發’的誓言在,北齊男子其實不豎冠,連君主都一樣,所以薑篤的‘及冠禮’,看起來還有點古怪,只是把白玉發冠放在托盤裡,示意已經有了禮冠,等日後取回失地,就能堂堂正正戴上。
典禮井然有序地進行,廣場側面的宮殿外,豪門貴子遙遙觀禮。
身著襦裙的小桃花,擺出大家閨秀的模樣,模樣乖巧可人,眼睛裡稍顯無趣,但代表師父在這裡撐場面,也不能偷溜,只能端端正正站著。
左清秋的長子左戰,生性逍遙喜歡江湖,也不太喜歡這場面,和好友薑凱聊著閑話。
右親王世子薑凱,在戰場上被俘成了笑柄,本來準備縮在家裡不參加這場合。但前些天被許不令綁架,實在把他弄怕了,不相信王府的安保,乾脆和左戰一起來京城躲著,畢竟和臉面比起來,還是命重要。
連續被綁兩次,薑凱心中對許不令的怨念不言自明,他湊在左戰跟前,小聲道:
“左戰,國師帶著一眾高手圍獵,按時間推算應該得手了。到時候把許不令那廝押回來,你可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左戰抱著胳膊觀禮,見小桃花沒注意,湊近幾分詢問:
“通知你作甚?去耀武揚威?”
“怎麽可能。”
薑凱略顯無奈:“我好歹也是藩王世子,豈會做那種小人得志的事兒。我就想看看他惶恐不安卻無可奈何的模樣,然後安慰他幾句,以顯示我不計前嫌的大氣。
對了對了,去給我找個美婦人過來,身段兒要好,胸脯大屁股大那種,最好是寡婦,放在牢房外面走來走去,勾引他又不讓他吃,我急死他……”
左戰摸了摸下巴,想說些什麽,又一言難盡,最終還是擺手:
“許不令可是‘昭鴻一美’,什麽樣的中原美人沒見過,肯定不吃這套。”
薑凱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道:
“這你就不懂了,再冷的男人,也有熱的時候,就看合不合口味。一個不行,就把十四歲到四十歲的美人,全拉到他面前過一遍,我就不信他沒反應。”
“要是他和……要是許不令有龍陽之好,喜歡男人怎麽辦。”
“應該不會,上次擄走本世子,就沒對我動手動腳,看起來不像……”
……
竊竊私語不斷。
小桃花端端正正站在附近,自幼習武天賦超絕,其實把兩人的交談聽得清清楚楚,稍微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小聲接了句;
“即便喜歡男人,也會挑長相,不可能是男的就動手動腳。”
這明顯是說薑凱相貌平平,入不了男人的眼。
薑凱表情一僵,繼而擺了擺手:
“小丫頭片子懂個什麽?本世子的容貌,不說和許不令比,至少比你兩個師兄俊吧?”
“我師兄也不怎麽俊。”
左戰表情也是一僵,想了想,還是大人不計小師妹過,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就這麽開小差聊了半天,時間到了下午。
及冠禮結束,齊帝回到了后宮,王侯將相相繼退場,三個人離開皇城,回到了玄武街。
小桃花的娘親也住在歸燕城,和師兄道別後便回了家,繼續當自己的算命先生。
左戰則回到了街首的國師府,本來想換身衣裳就和薑凱出去喝酒,可走進府門,才發現左清秋已經回來了。
左戰趕忙來到了書房,進門一看,卻見左清秋一個人盤坐在露台上,看著蓮塘池水,眉宇間帶著幾分愁緒。
“爹,你回來了。”
左戰走到露台後方,打量幾眼後,詢問道:“事情如何了?”
左清秋沉默片刻,眼中本就不多的情緒逐漸壓下,平淡道:
“東玥使臣和許不令暗中密謀,在馬鬃嶺發難,意圖伏殺為父,打了個兩敗俱傷。許不令現在,應當已經南下入關了。”
左戰聽見這消息,心中不禁沉了下。東玥和許家聯手伏殺他爹,那結盟的事兒肯定泡湯了,局勢也從三足鼎立,變成了東西玥合力抗擊外敵,北齊往後的仗,可不是一般的難打。
但這些事兒,左戰也沒能力參與,知道父親心情不好,當下只是點了點頭,關切道:
“爹爹好生休養,孩兒退下了。”
左清秋抬了抬手,左戰才轉身走出書房。
只是剛跨出房門,左清秋又轉過頭來,想了想,聲音緩和了幾分:
“你爺爺和你奶奶,前幾天走了,壽終正寢,葬在秋風鎮外。抽個時間,和你娘去上柱香。”
“……”
左戰腳步一頓,表情變化了幾下,無聲點了點頭……
及冠禮剛剛結束,北齊皇宮的禦書房外,齊帝薑麟站在台階上,看著懸滿宮燈的偌大皇城。
寒風吹拂錦袍,絲絲縷縷的白發隨風飄搖,讓這個年近六十的國君,背影顯出了幾分蕭索。
皇子薑篤受封太子,代表著歷盡三百多年坎坷的‘薑齊’,有了新的繼承人。
為君王者,沒有人不想萬歲無疆,但天道如此,能做到這個位置的,也明白壽元有數,遲早要把位子傳給年輕人。
能挑選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幾乎是每個帝王后半生最重要的事兒,宋暨的父皇在駕崩前夕,才堪堪做出抉擇,就能看出這件事有多鄭重。
選好了,有可能把一個王朝帶向從未有過的盛世;選錯了,已經成為歷史的‘玥靈帝’宋暨,就是當前最直觀的例子。
按理說,確定了繼承人,應該是個舉國同慶的大好事,內安朝堂、外穩諸王,君主也能稍微松口氣,但齊國君主薑麟,此時卻半點高興不起來。
齊帝薑麟年近花甲,出生之時,正是大齊薑氏最落魄的時候,萬千皇族被驅趕到塞北莽荒之地,臥薪嘗膽,從窮山惡水裡尋摸生路。
薑麟在那種環境下長大,能在諸多皇子中脫穎而出繼承大統,是因為薑麟心中有口氣,‘不返長安死不瞑目’的氣。
在其他皇子都借酒消愁的時候,年幼的薑麟,就在外面和民夫一起建馬場、開水渠、造工坊、尋礦脈,想方設法地給大齊添磚加瓦,為的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大齊薑氏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短短數十年時間,北齊從喪家之犬,變成現在的虎狼之師,打的大玥鐵騎節節敗退,其中有國師左清秋的運籌帷幄不假,但沒有君主薑麟這根倔骨頭帶頭,一個國師有天大本事,又如何施展的開?
但薑氏的氣運,好像確實耗盡了,天已經不站在了薑氏這邊。
薑麟近些年身體每況愈下,南方戰局陷入焦灼,更是耗盡了薑麟的心力,還能撐多久,誰也說不準。
因為年輕時過度操勞,薑麟子女很少,直至快四十歲的時候,才生下了一個嫡子,取名‘薑篤’,意在‘踏踏實實,一心一意,堅持不懈’。
可這個寄托了薑麟全部期望的兒子,卻在年幼時便顯露出了‘虎父犬子’的一面,有小才卻無大能,既無仁君的‘恢宏大度’,也無雄主的‘雄才大略’,甚至連暴君的‘獨斷專行、心狠手辣’都沒有。
連暴君都當不了的人,用什麽去震住滿朝文武?
薑麟不奢望薑篤和肅王的兒子一樣英明神武、渾身是膽,哪怕是和南越的皇子陳炬一樣,知道如何用人為自己爭取權勢,都能把北齊君主的位置坐穩。
但薑篤沒這個才能,‘庸碌無為、難成大事’是薑麟給這個兒子唯一的評價,而且連‘愛好’,都和正常男子不一樣,似乎是老天爺要斷了薑氏的千年香火傳承。
如果有任何其他選擇,薑麟都不會封這個兒子為太子,但他根本沒得選。
踏踏踏——
宮殿的飛簷下,身著雲紋錦袍的薑篤,快步走到了禦書房外,躬身一禮:
“父皇。”
薑麟沒有回頭,或者說從薑篤三歲過後,就沒正眼看過這個兒子。他只是看著簷外的巍峨城池,聲音冷淡:
“從今日起,你便是大齊的半個君主,你在想什麽?”
薑篤面向柔雅,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倒也不驚慌,認真道:
“為人君者,操契以責其民……”
回答還算迅捷,引用了古時經典,意在‘君主要制定規則來管束下面的人,使其各司其職’。
但薑麟想聽的,顯然不是這個。
薑麟聽見這老學究般的回答,心中湧現無名之火,轉頭怒目道:
“你想的,應該是盼著朕死!朕一日不死,你怎麽繼承大統?朕一日不死,你拿什麽‘操契以責其民’?朕不死,隨時都能廢了你這太子!”
“父皇……”
薑篤被這話嚇得臉色一白,連忙跪下。
薑麟披著白發,猶如垂垂老矣的雄獅,低頭看著面前的兒子:
“坐在這個位子上,你可以是殘暴弑殺的虎,是貪得無厭的狼,是陰狠狡詐的狐狸,是冷血無情的蛇蠍,但獨獨不能是人。
‘忠孝廉恥勇’是你講給人聽的,不是讓你自己去守的,為君者從來都是孤家寡人,為了你屁股下面的位子,兄弟妻兒都敢對你動刀,你只有你自己,不自私自利,你拿什麽坐穩這個位子?”
薑篤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薑麟怒視片刻後,稍微平複了氣息,重新看向外面的宮閣,冷聲道:
“你還在和那個商賈之子接觸?”
薑篤臉色一僵,連忙道:
“父皇,我……”
“朕不管你怎麽想,但為君者,沒什麽比坐下龍椅還重要,為了這張椅子,沒有不能舍棄的東西。
你狠得下心,朕把位子給你;狠不下心,朕也成全你,大不了把藩王的兒子過繼一個過來,你真以為成了太子,這個位子便唾手可得?”
“父王,這……”
“滾!”
薑麟根本不想聽薑篤說話,因為好話說千遍,都不是親手做一遍讓人信服。他拂袖轉身進入禦書房,再無言語。
太子薑篤跪在禦書房外,低頭沉默許久後,慢慢站了起來:
“父皇注意龍體,莫要動怒。兒臣……兒臣知道了。”
……
離開扶風崗,便入了雲中郡,貼著大青山脈走兩百裡,便能抵達北齊的國都歸燕城。
大青山兩側都是平原,南側與黃河比鄰,算是北齊境內的主乾道,城鎮逐漸變多,人口密度也大了起來。
許不令騎著馬在雪原上行進,並沒有走官道,待到天色漸黑,在黃河北岸的一處河灣旁停了下來。
因為遮掩了行蹤,一路過來並沒有遇上什麽意外,不過沿途的體驗,和前些日子的二人世界天差地別。
往日和崔小婉一起趕路,都是許不令講故事,崔小婉偶爾插話問一句,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聽著。
陳思凝和祝滿枝跟著就不一樣了。
滿枝社交天賦拉滿,和誰都能聊兩句,從來不冷場,陳思凝則是百分百接茬,不接心裡不舒服。
兩個姑娘一左一右走在身側,嘰嘰喳喳聊天,從天文地理聊到油鹽醬醋,路上見到隻鳥都能聊半天,從早上離開扶風崗到現在,一直沒停過嘴。
許不令夾在中間,感覺就和身邊擺著個放相聲的電台似得,還帶環繞音那種。
哪怕安營扎寨睡進了帳篷裡,兩個姑娘躺在一起依舊在聊,大有‘誰先閉嘴誰輸’架勢,聽得小麻雀都開始懷疑人生了,飛到老遠的黃河邊上站著躲個清淨。
崔小婉身體還比較虛弱,受不得風寒,依舊睡在馬車裡,聽著兩個小姑娘閑聊,覺得挺有趣,哼哼著小曲,真和聽說書似得。
許不令端著熱水盆進入車廂,在軟榻旁邊放下,托著小婉的腳踝取下繡鞋。瞧見小婉的模樣,搖頭笑道:
“感興趣怎麽不接話?光聽著多沒意思。”
崔小婉靠在小榻上,任由許不令擺弄著瑩白腳丫:
“我看的書多,但沒怎麽出過門,她們說的東西,挺新鮮的,不知道怎麽接。”
許不令把小婉的腳兒放進熱水裡,含笑安慰:
“以後別老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就行了,船上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打打麻將聊聊天什麽的,自然就有話說了。”
“哦。”
崔小婉答應了一聲,看著半蹲在面前的許不令,心裡暖暖的,稍微泡了片刻後,想起了什麽:
“對了,你嶽父走了,現在不怕了吧?”
“嗯?”
許不令略顯莫名:“我怕什麽?”
崔小婉雙手撐著軟榻,眉眼彎彎笑了下,想了想,抬起了白皙足尖,挑起許不令的下巴:
“怕你嶽父看到你使壞呀。”
許不令目光被抬起來了些,正好瞧見崔小婉睡裙的裙擺,順著抬起的腿兒滑下去了些,借著車廂裡的昏黃燈火,些許景色映入眼簾……
白饅頭……寸草不生……
“嘶——!”
許不令一個趔趄,差點岔氣,本能想偏開目光,但又偏不開,心跳如擂鼓。
崔小婉咬了咬下唇,帶著幾分打趣的笑容:
“令兒,嬸嬸好看嗎?”
何止好看……
許不令汗都下來了,握著小婉的腳踝,想了想,強壓下莫名火焰,移開目光,做出不為所動的模樣:
“小婉,你身體還沒好利索,別搞這些有的沒的考驗我定力。還有,女兒家要矜持一些,怎麽和寶寶似得……寶寶最開始也不是這樣……”
崔小婉從來不知道害羞扭捏是什麽,她直勾勾望著許不令:
“嬸嬸就是喜歡你心裡有歪念頭,又假正經的模樣。母后也這樣勾引過你?”
你還知道是勾引?
措辭真標準!
許不令眼睛有點管不住,不時瞄兩下,輕笑道:
“也不算勾引,當時寶寶欲拒還迎來著,不小心被我看到了。”
崔小婉展顏一笑,好奇道:“那你當時什麽反應?還像這樣假正經?”
“……”
許不令有點怕小婉了,物極必反,單純到極點,反而比大白都野,這怎麽頂得住……
許不令遲疑了下,在弓起的腳背上親了口:
“我當時就這樣。”
崔小婉微微縮了下,臉兒少有地紅了幾分:
“然後呢?”
“然後……”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終是裝不下去了……
馬車停在雪地上,昏黃燈火在車窗上映出些許影子,無聲而動。
旁邊的小帳篷裡,陳思凝和祝滿枝並排排躺在地鋪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褥,依舊在嘮嗑。
兩條小蛇縮在二人之間,或許是已經習慣了陳思凝的話癆,安安穩穩睡覺半點不受影響。
“滿枝,白天的時候,許公子說對公主不感興趣……我不是說我哈,只是好奇問問。許公子是不是在長安城,被某個公主傷過,才對公主不感興趣?”
“怎麽會呢,許公子逗你罷了。在長安城的時候,其實有好多公主郡主對許公子一見傾心,許公子都不帶搭理的,當時許公子可孤傲了……”
“是挺孤傲的,不過許公子好像也不抗拒美人,為什麽沒看上那些公主?”
“這還用問?湘兒姐是太后,許公子哪裡好意思對湘兒姐的孫女下手。再者,嗯……許公子好像喜歡年紀比他大的,聽阿芙說,大姐姐會來事兒,拍拍屁股就知道幹啥,小丫頭什麽都不懂,不會伺候人。”
陳思凝微微蹙眉,聽得似懂非懂,偏頭看了眼:
“那你還沒我大,許公子是怎麽看上你的?”
祝滿枝小眉毛一皺,略顯不滿地挺了挺胸脯:
“我哪兒沒你大?我比大寧都大。”
陳思凝低頭瞄了眼,第一次不想接茬了,轉了個身面向另一側。
祝滿枝嘻嘻笑了下,還想繼續逗陳思凝這清純小丫頭,陳思凝卻是眉頭一皺,抬起手來製止了她的話語。
祝滿枝稍顯茫然,左右看了看:“怎麽了?”
“滿枝,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古怪的聲音?”
“什麽聲音?”
“嗯……”
陳思凝仔細傾聽,聲音卻又消失了,她只能開口詢問:
“許公子?”
很快,帳篷外面便傳來了崔小婉的聲音:
“他在給我梳理氣血呢,沒什麽,你們早點睡就好。”
聲音不穩,好像有點累的樣子。
陳思凝微微點頭,從被窩裡坐起身來:
“我也會一些,要不我來吧?”
“不用不用,你來不了,早點睡。”
許不令趕忙回應了一句。
陳思凝眨了眨眼睛,還想說什麽,心思靈活的滿枝便全猜透了,一把將陳思凝拉回來躺下,臉兒微紅的道:
“聊你的天,讓許公子忙就是了。方才說到哪兒了?”
“哦……你比大寧大。”
“我真比大寧大,用布尺量過……”
……
夜色幽幽,天地寂寂,聲音越來越小,車廂裡的燈火卻徹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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