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著倒是舒坦。
重羽舒展了眉頭,心情愉悅了不少,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懷裡小徒兒的背脊,享受的不得了。唐棗安安靜靜抱著自家師父,心裡踏實極了。
以前她在鳳御山的時候,只有萄萄,現在,她不但有朋友,還有師父。
「師父,徒兒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在燒,有些難受。」師父的身上比她涼一些,她便忍不住靠近些。
重羽手一頓,安撫道:「無礙,只不過是為師給你渡了一千年的修為,如今正在融合。」
一千年?!
唐棗詫異,仰頭訝然道:「師父為何給徒兒渡修為?」而且一千年,也太多了。
想來方才小徒兒喝得醉醺醺的,如今那些事兒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重羽便也不提,只道了一句:「從明日開始,為師就會教你法術,提高修為,學習起來才回事半功倍。」
原來是這樣啊……
唐棗恍然,又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卻也沒有多想,如今腦袋尚且感覺有些疼,便乖巧的依偎在自家師父的懷裡,淡淡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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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師父便開始日日教她法術,別看平日師父看上去懶懶散散的,教她法術的時候卻極是嚴格。
唐棗雖然笨,但是學的認真,半月下來,一些簡單的法術亦是學的七七八八,再也不怕飛著飛著就從半空中落下來。
大抵是因為師父給她渡了一千年的修為,她學起來也沒有感到很吃力。
師父日日這般辛苦的教她,唐棗心存感激。這日特地起了大早,準備替師父做一頓豐盛的午膳。唐棗去了聆水居,卻不是去見扶宴,而是專程去捉魚的。
師父尤愛吃糖醋魚,她可是好些日子都未曾做過了。
唐棗故意挑一大早去,為的就是避開扶宴師叔。雖然她挺喜歡扶宴師叔的,但師父不大喜歡自己同扶宴師叔相處,每次她提起扶宴師叔,原是溫和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起來。
扶宴師叔是師父的師弟,沒想到師父這般嫌棄他。唐棗身為徒兒,自然不能多問,只得盡量減少與扶宴師叔的接觸,以免惹師父生氣。
……畢竟,師父最重要。
唐棗看著波光粼粼的湖水,想起這幾日師父教她的法術,便勾唇一笑,念起口訣,食指朝著水裡的魚兒一勾,一道白光便立刻鑽入湖中,而後一條活奔亂跳的大鯉魚便躍上了岸。唐棗見大鯉魚一直在地上打著挺,立刻彎腰去捉,剛挪步子,便聽得身後「咚」的一聲,像是什麼硬邦邦的東西砸在了地上。
唐棗皺眉「咦」了一聲,轉頭去看,卻見一隻黑漆漆的小烏龜四腳朝天揮舞著四肢不斷掙扎著,唐棗眸色一頓,覺得有些眼熟。
「死棗妖,居然敢暗算我!」
呀!是糖糕呢!
唐棗恍然,蹲下身子看著烏龜可憐巴巴的掙扎,便笑笑道:「這段日子,你都去哪裡了呀?」這小烏龜委實調皮,居然亂跑,師父擔心了可怎麼辦啊。
糖糕心裡委屈:它哪裡是去哪裡了,是主人根本沒有管它,直接把它丟在那竹屋不管不顧,枉費它花了這麼大的力氣重新回來,可是剛回來便被這隻小棗妖暗算了。
唐棗見烏龜「嗚嗚嗚」委屈的哭,便立刻將它翻了個聲,伸手撫了撫它硬邦邦的殼,柔聲道:「回來了便好,待會兒做好吃的給你哦。」
糖糕被自家的主人養叼了,嬌生慣養的,如今正餓得發慌,一聽唐棗這般說,便傲嬌的哼了一聲,然後緩慢的挪動身子,朝著主人的承華殿跑去。
唐棗起身,看著烏龜慢吞吞的往承華殿的方向爬,不由得彎了彎唇。她回頭一看,方才在岸上的大鯉魚早就不見了,想來是方才她和糖糕說話的時候跳進了水裡,唐棗沒辦法,只能施展法術再捉一次。
朱唇輕啟,唐棗剛想念口訣,便見湖心似是有一股力量,將水撥到兩邊,緊接著,一條又肥又大的鯉魚緩緩升了上來。大鯉魚被一個淺綠色的亮光包圍著,然後落在唐棗的腳邊。
腳邊的這條大鯉魚比她剛才捉的那條還要大,乖乖的躺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艱難的喘著氣。
唐棗抬眼,卻見扶宴從湖面飛躍而來,衣袂翩躚,幾欲羽化。
扶宴面帶笑意,臉上是一貫的溫和,道:「我還以為一大早小棗你給師叔我送早膳來,原是來捉魚的。」
唐棗有些不大好意思,彎腰將鯉魚裝進竹籃子裡,朝著扶宴道:「謝謝扶宴師叔,我……我先走了。」
一轉身,唐棗便撞上了攔在身前的人,扶宴比她高出許多,她的鼻尖真好撞到他的胸前,疼得厲害,一時雙眸可憐巴巴的蒙著霧氣,小手更是揉上鼻尖,語氣有些埋怨道:「扶宴師叔……」
扶宴卻是笑了,他稍稍彎腰,恰好與她平視,衝著她眨了眨眼睛,道:「這麼躲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聽言,唐棗心虛的低頭。
「好了,我又沒責怪你。」瞧她這副可憐樣,扶宴也不再過多調侃,「上次之事,的確是我不對,下次一定不讓你喝酒,可別生師叔的氣。」
唐棗忙搖頭,雖然醉了,可是她並沒有怪扶宴師叔,只是……
「……我師兄不讓你見我?」
唐棗一頓,瞬間沒了反應。
扶宴知道自己是猜對了,一時哭笑不得,欲伸手揉揉她的腦袋,但是腦海之中卻浮現出自家師兄那張陰沉的臉,便立刻僵住,而後含笑將手收了回來。
——得,以後他才不敢碰他的寶貝徒兒。
「既然如此,師叔我也不會難你。快回去吧,若是瞧不見你,以我師兄那破脾氣,恐怕又要生氣了。」
師叔非但沒有責怪她,而且還這般護著自己,唐棗心裡暖暖的,想了想,便抬頭道:「扶宴師叔,你喜歡吃糖醋魚嗎?若是喜歡,我待會兒給你端一盤來。」這魚是師叔捉的,怎麼說也應該分一半給他。
扶宴故作驚喜,語氣歡悅道:「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唐棗目送扶宴會聆水居,一時心情大好,這些日子她一直躲著扶宴師叔,生怕惹師父生氣,可是如今她想明白了,扶宴師叔待她這般好,她怎麼能因為怕惹師父生氣而躲著他呢。
——她會說服師父的。
唐棗提著竹籃子,打算去院子裡採一些花草。
她見滿院的花團錦簇,看得她眼角都花了,忽覺一陣怪異的強風拂過,唐棗警惕轉身,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鉗制在懷裡。
唐棗驚得小臉慘白,低頭看著環著她脖子的手臂,對著身後之人道:「你放開我!」
「呵,妖物。」身後傳來一陣嘲諷聲,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她的確是妖物,可是……唐棗生氣的掙扎了幾下,試著用法術逃脫,然後身後之人卻比她厲害許多。被他勒得愈來愈緊,唐棗脖子疼得厲害,小臉更是漲得通紅,「唔……你放手!」
男子剛想說什麼,卻見前頭傳來一個聲音。
唐棗聞言抬頭,卻見自家的師父一身白袍立在不遠處,他的身後,是大團大團雪白的海棠花。
「師父。」唐棗喚了一聲。
身後的男子不知怎的,身子一陣微顫,之後才開口道:「魔、魔……」話語還未說完,便見重羽揮了揮手,一道白光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他打來。
白光的速度太快,身後的男子發出一記悶響,鉗制著她的手終於鬆開。唐棗側過頭,此刻可以清晰的看清楚男子的模樣。
這是一個眉宇俊朗的男子,如今一擊,臉色慘白,額頭一陣亮光隱現。
她聽萄萄說過,位列仙班的仙人,額頭都有一個仙印,只不過平時看上去與常人無異。
他也是仙君?
離得太近,她可以清晰的看到男子身上的變化,原是俊朗的臉,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痕,他目眥欲裂的看著自己,一雙眼睛赤紅赤紅,似是隨時能滴出血來。唐棗害怕,不敢挪動步子,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
終於,男子的臉的全身慢慢變得透明,而後「轟」的一聲炸了開來,霎時亮晶晶的碎片漂浮在空中,然後一片片落下。
死……死了?
重羽看著小徒兒傻傻的站在原地,便微微蹙了蹙眉,道:「小棗,過來。」
聽到師父的聲音,唐棗抬眼,她靜靜的看著師父,這張清俊無雙的臉,未有一絲的動容,仿佛剛在那個殺伐果決的人不是他。師父叫她過去,可是她的腳像是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師父一步步朝著她走來,看著她,伸出手。
看著師父伸出的手,白皙勻稱,漂亮極了。她更是知道,握上去又暖又踏實。
可是……不知是何緣故,唐棗不自主的朝著身後退了一步。
重羽眸色一怔,終於看清小徒兒眼裡的恐懼,他似笑非笑,緩緩道:「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