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小熊說,“但是我知道你叫喬廣瀾,剛才回家的路上,有人叫你了。”
“可是你之前叫我阿瀾,咱們的關係還沒到叫昵稱的程度吧?”
小熊道:“因為我自來熟。”
喬廣瀾:“……好吧。那神仙大人,您老人家怎麼會紆尊降貴,跑到這裏面來啊?”
“我也不知道,我剛剛恢復了意識不久,以前的事還沒有想起來。不過我推測,我這種情況應該是被什麼人暗算之後魂魄離體,然後把這只玩具熊當成了依附體……應該是中了某種咒術。”
喬廣瀾贊同地點點頭,覺得他的分析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小熊:“所以我想請你幫我……”
“拒絕。”
小熊:“……”
“兄弟,這個……是兄弟吧?雖然腦袋上有個蝴蝶結,不過聽你聲音不像女的。”
喬廣瀾搖了搖頭:“說實話,我覺得你跟我一個死對頭特別的像,我嘛,不是不想幫你,我真是一看你這個調調的生物,就覺得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躁狂,即將失去理智,想崩潰。這個,現在我身邊也沒個助手什麼的,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所以我真不能和你一起住,明天我把你扔回去,你另請高明吧哈。”
難得他扯淡還這麼有耐心,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小熊聽著,沒有慌張,反而歎了口氣:“你現在沒有幫手啊?可是我看你這麼帥,本事這麼大,出門的時候,總得有個跟班的呀!”
喬廣瀾:“……”
居然有一點想要贊同。
小熊黑色的眼睛裏反射出睿智的光芒:“這個世界上的俗人太多了,沒有品位,只有我這樣懂行的人才可以近距離仰慕你的偉大,難道你真的不打算給我一個機會嗎?”
“咳咳!”喬廣瀾乾咳一聲,頓了一下,才說,“我的偉大我每天照鏡子就可以欣賞了。”
小熊道:“我會說話,可以聊天解悶;我會動,能捏肩捶腿幹家務;我是神仙,這就是一時落難,未來重新發達了肯定會回來報答你;我……長得可愛,你天天看見可以愉悅身心!”
喬廣瀾:“……”
小熊毛絨絨的小爪子抓著他,胖胖的小圓胳膊搭在喬廣瀾的手臂上,圓圓的黑眼睛裏全都是無邪無辜和無助:“我自己有辦法恢復的,住幾天我就走!”
喬廣瀾看著他胳膊上的絨毛,像個見到了漂亮大姑娘的老流氓一樣,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了小熊的爪子上,蹭蹭摸摸。
嗯,絨絨的,滑滑的,手感不錯。
喬廣瀾矜持地說:“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當然了,你要是無家可歸,小住一陣也是可以的。咱們人與神仙之間就是這點好,友愛。”
小熊暗暗在心裏比了個“V”。
阿瀾的性格果然沒變,還是像以前那麼可愛!
還沒等他高興完,就被喬廣瀾放在了桌子上。
小熊:“……?”
喬廣瀾一本正經地握了握它的爪子:“既然如此咱們就正式認識一下吧,我叫喬廣瀾,目前是個直播間的主播,你以前的事不記得了,那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儘管目前五短身材滿臉是毛,但在他的面前,小熊還是想努力維持一下自己所剩無幾的體面,它費力地用又短又圓的小胳膊扶正了耳朵上被打歪了的蝴蝶結,順便理了下腦門上幾縷不那麼伏貼的絨毛,這才清了清嗓子,打算鄭重地介紹自己。
喬廣瀾看著他,剛才那種不祥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這個小玩意跟他印象中那個討厭的貨,在氣質上真是有一種迷之相似啊。
他脫口而出:“等一下,你可別告訴我你姓路啊。”
小熊噎了一下,又清了清嗓子,聲音裏聽不出來半點尷尬:“為什麼要姓路呢?這個姓氏可實在是不多見啊,我叫謝卓。”
喬廣瀾端詳著他圓圓胖胖的身體,柔柔軟軟的毛,黑黑小小的眼睛,心裏好像被一隻小瓜子撓了一下。
他忍不住摸了摸小熊的耳朵:“唉……對不起,我見了毛絨絨的東西就忍不住,你讓我摸摸啊。”
謝卓彬彬有禮地說:“請隨便摸。”
在他的想像中,自己這個時候的神情應該是邪魅狷狂的一個挑眉,似笑非笑的一個瞥眼,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集溫柔與幽默一身。
奈何硬體設施跟不上,熊臉上表現出來的只有呆萌。
喬廣瀾摸了摸熊頭,心裏覺得這個小東西真是超可愛!
小時候想養貓養兔子師父都不允許,現在來了只會說人話的小熊給他玩,還帶著蝴蝶結,穿著背帶褲,好喜歡!
連它跟路珩那個混蛋若有若無的相似都可以暫時忽略了。
只不過這東西來歷奇特,剛才自己的試探都被擋了回去,也不知道對方是真天真還是裝天真……
喬廣瀾心不在焉地拿起旁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而後靈光一閃,他喝水的手忽然頓住。
“瀉水置平地”——地平即為原,原邊有水……那句詩的意思,是一個“源”字!
源,水泉本也,意思是這個世界的所有事端都是由面前這只毛絨小熊而起嗎?
喬廣瀾坐不住了,把謝卓放下:“那你歇著,我失陪一下。”
他隨手把手機也掏了出來,放到謝卓旁邊:“無聊的話可以玩手機……那個,如果你會。”
喬廣瀾回到里間的臥室坐下,把玉簡摘下來放在面前,表情變得嚴肅。
今天是他來到這裏的第二天,契約訂立的第五天,過了今夜十二點,手上指印的血紅色將又會擴大一些。
玉簡上的字太過簡略,不足以讓他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上,來到這具身體裏,他也試過用各種方法占卜過這次意外的因果緣由,可惜均無果。
是不是解決了契約的事就能回去?還是說一輩子就只能在這裏當什麼見鬼的主播了,喬廣瀾絲毫不敢確定。
……不,等過些年年老色衰,主播都沒得當。
這樣一想好絕望啊。
喬廣瀾斂目凝神,雙手交疊:“風行天上,密雲不雨,翩翩以則,其王其生。”
指間迸發出淡藍色的光芒,他雙手分開,虛虛平舉,放在桌面上的玉簡竟然憑空飛起,虛懸在了他的掌心正上方,不停旋轉。
喬廣瀾右手雙指一併,猛然喝道:“解!”
一道刺目的光華瞬間將整個房間照的乍然一亮,彷彿有無數幻影如同滔滔江水一般在眼前滑過又逝去,他的身體驟然一輕,整個人已經進入了一片鴻蒙之地。
整個世界都是一片茫茫的黑暗,無形無質,宛若浩渺夜空,而就在喬廣瀾出現的那一刹那,一線月光忽然憑空落下,照亮了他的身影,舉目乍見明月皎皎,豁然當空。
一名寬袍廣袖做道士打扮的男子出現在喬廣瀾對面,神情冷漠高傲,看起來一副世外高人範。
“爾乃何人?”他冷冷淡淡地說,並沒有用正眼看喬廣瀾,似乎也對自己問出的這個問題不是很關心,滿臉寫著對於凡夫俗子的厭棄。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喬廣瀾頓時鬆了一口氣——這麼多天過後,終於有回音了。
他身為意形門的少門主,玉簡是他獨有的信物,這是從意形門初創時就代代相傳下來的,其中早已經修煉出了真靈,認主之後就與喬廣瀾性命相連,可以說是玉在人在,玉亡人亡,不到關鍵時刻不會輕易動用。
他穿越時空,身上所有的法器都沒有了,就剩下這麼一個寶貝,之前已經試圖跟玉靈對話,都慘遭無視,直到現在終於聯繫上了。
不過這個玉靈看上去,真的是很難揍啊。
喬廣瀾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接觸到玉靈一臉鄙夷的小表情,於是微笑著說:“哦,我是你爸爸。”
玉靈:“……”
在這裏生活了數百年從來未有人敢冒犯,以致于他聽見喬廣瀾這句話的時候,腦子一時當機,幾乎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片刻之後,玉靈才勃然大怒:“放肆!豎子無禮!”
喬廣瀾負手站著,神態從容,慢悠悠道:“所謂父,家長舉教者,至尊也。你本來就是一塊沒有靈智的玉簡,由我意形門溫養打磨,才煉出仙靈,如今傳到了我的手裏,我也養了你十五年有餘。這一代代的掌門對你引導教化,當然就都是你爸爸。我就是最新的那個,別緊張,頭回見,你剛才不認識爸爸我不怪你。”
玉靈:“……”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