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不需要辭職,首席的位置反而更加穩固了。
林思遠給高級設計師們開會的時候,心情明顯不太好,“不要以為你們成為高級設計師就了不起了,也不要因為設計出一件明星產品就沾沾自喜,你們跟真正的大師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設計出一件明星產品就沾沾自喜……蕭綃覺得背後一涼,這話似乎是說自己的,抬頭看看周圍,果不其然,有幾道視線隱晦地瞟了過來。
在座的設計師,都是成為高設一年以上的,就蕭綃是個新人。新人的成績太過突出,對於前輩們來說的確不是什麼好事,蕭綃決定最近要低調一點。
LY的名譽危機徹底解除,嚴總監為了彌補之前的失誤,借著藍莫如的東風狠狠踩了寶拉一把,總算讓周泰然露出了點笑模樣。然而,這次的事件裡,他的處理能力明顯弱於羅譽,董事會最後決定,提拔羅譽來填補已經空缺了大半年的副總之位。
羅譽升職了,從羅總監變成了真正的羅總,可謂春風得意馬蹄急。剛剛上任,總裁就把年會的籌備扔給了他,羅譽很是用心,幾天就拿出了方案來。
“聽說今年年會頒的幾個獎,獎金都提高了。”高定室裡,艾德琳的助手蘇菲小聲跟蕭綃八卦。她嘴角有一顆痣,笑起來有些像媒婆,天然帶著八卦的氣息。
作為上任之後的第一個任務,羅副總使出吃奶的力氣要把年會辦得風風光光,借著還在交接人事與財務總監之位的便利,很快通過了增加獎金的提案。
“是麼?去年明星設計師獎了三十萬,今年能提高到四十萬嗎?”蕭綃兩眼放光,雖然很想謙虛一下,但她今年的成績確實比較出彩,是有機會得到明星設計師獎的。
蘇菲搖了搖頭,“不止哦,是五十萬!”
“五十萬!”旁邊的另一位設計師忍不住感慨,“羅總可真大方。”同時有些懊悔,今年不應該只埋頭做賺錢的活,應該接兩個揚名的單子才對。
明星設計師,是LY公司每年年會上都會頒發的一個獎項,旨在鼓勵設計師創新、擴大聲譽,主要是根據這一年的成績和作品知名度來判斷的。
去年頒給了設計LY高定秀款亮片裙的設計師,因為這條亮片裙被三位國際影星在不同場合穿過,還被媒體放在一起對比,給LY帶來了很好的廣告效應。
“我猜這次的明星設計肯定是你。”蘇菲信誓旦旦地說,作為艾德琳的事務助理,她其實相當於高定室的室長,管理高定室的行政事務和艾德琳交代的一些雜事,權力大,消息也靈通。
“不好說啊,常欣姐的主秀款今年大火,還有王成飛的男裝,銷量都破紀錄了。”已經決定要低調的蕭綃趕緊謙虛了一下。
蘇菲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嘴角的痣輕輕抽動,“你可以努力爭取一下。”
“嗯?”蕭綃沒太明白,這獎項是高層選出來的,要怎麼爭取?
過了兩天,蕭綃就明白所謂的爭取是什麼了。
羅譽陸續叫了幾個設計師到副總辦公室談話,兩天之後就輪到了蕭綃。按照蘇菲的話說,被叫到的都是候選人,羅總要看每個人的表現。
不得不說,羅譽的確是個做領導的人才,借著任何一個事件都可以拉攏人,就像這次提高了獎金的明星獎。
“先前還說咱倆要互相幫助,這才幾天,就雙雙升職了,你說這算不算是八字相合?”羅譽笑呵呵地跟蕭綃開玩笑。
這話聽著怪怪的,蕭綃微微蹙眉,“那您跟秦亞楠就是八字不合了?”
羅譽頓了一下,緩緩笑起來,“怎麼,她都跟你說了?”一年前,他得知副總要離職,就開始籌備爭奪這個位置,在各部門都安插了眼線,秦亞楠就是其中之一。
“說什麼?”蕭綃裝糊塗。
大家心照不宣,話說明白就不好看了,羅譽拿出一份候選人名單,攤在桌上,“工作上的事,沒有什麼誰幫誰的說法,大家都是互惠互利。”
先前羅譽還說讓她做眼線,如今蕭綃點出他以前的眼線秦亞楠,暗指做他的眼線沒什麼好處,羅譽便不著痕跡地改口,變成了互惠互利。
“羅總實在高看我了。”蕭綃一點也不想跟羅譽互惠互利,有這點功夫她還不如去陪展哥哥玩畫海綿寶寶。
“這次的明星設計師有三個候選人——你,常欣,王成飛,常欣的表現一直很好,按照慣例是該給她的,人家也是老資格了。不過你今年也算是劍走偏鋒,獨樹一幟了,高層還在猶豫……”羅譽停下話茬,靜靜地看著蕭綃。
這是等著她服軟示好了?蕭綃有些想不通,這人何必費盡心思要拉攏自己,算起來,自己應該還沒有常欣分量重吧?
“哈哈,你別緊張,今天叫你來就是閒聊一會兒,”羅譽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升值之後他的辦公室也換了,比起以前的網面椅子,這副總的皮面椅子明顯舒服很多,愜意地呼了一口,話鋒一轉竟聊起了家常,“過了年你就二十五了吧,有男朋友嗎?”
“有啊,特別帥!”蕭綃這兩天就喜歡別人問這種問題,好不容易交了個這麼好的男朋友,卻沒地方炫耀,她都快憋死了。
“是麼,”羅譽的笑容依舊不變,“他是做什麼的?對你好不好?”
“是個醫生,對我超級好。哎,就是管得太多,不讓我吃油膩的東西,晚上十點鐘必須睡覺,太晚了不許自己回家一定要送,簡直跟我爸一樣。”蕭綃狀似苦惱地說著,眼中卻滿是幸福的光。
“那真好,我老婆跟我就沒什麼共同語言。她每天都念著電視劇和孩子,根本就不管我,我唯一的樂趣就只有工作了。”羅譽有些失落地說。
蕭綃覺得這話題好像有點不對勁,“女人帶孩子很辛苦的,你得體諒嫂子。”糊弄了一句,打算結束談話。
羅譽目光閃了閃,把名單收起來,“有些女人以事業為重,有些則以家庭為重,我也不是很懂。你應該是事業為重的吧,如果得了明星設計師獎,對你以後的發展很有幫助。”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還是個新人,拿不拿獎無所謂的。”蕭綃聳了聳肩,反正當上高級設計師之後她的工資已經漲到了三萬,以後還要做高定,光設計費就很高了,也不差這五十萬。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羅譽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出了副總辦公室,蕭綃回想著羅譽的話,越想越不對,晚上跟展令君吃飯的時候就提起了這個。
“他幹嘛突然跟我說他老婆,是想讓我同情他一下,然後拉近關係?”蕭綃有些不懂,便問問精通心理學的展醫生。
展令君喝了口茶,眸色微暗,“作為上司的男人向你抱怨自己家庭不幸、夫妻不睦,是一個危險信號。”
“啥?”蕭綃有些傻眼,“你是說,他想潛規則我?”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模式,下屬對智商正常、行事有章法的上司,會有一種天然的仰慕。事業有成的已婚男人,向女孩子傾訴自己的婚姻不幸,有點其他想法或者心智不堅的女孩子,就會覺得有機可乘。那麼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展令君伸出筷子,把蕭綃偷偷夾進碗裡的東坡肉偷走,塞進自己嘴裡。
“他媽……”蕭綃想罵髒話,想起來自己要在男朋友面前保持形象,生生拐了個彎,“他神經病啊!就拿五十萬來做籌碼,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咳……”展令君突然被東坡肉嗆到了。
蕭綃趕緊給他遞了張紙巾,被展令君瞪了一眼,訕笑,“我說著玩的,那我怎麼辦呀?去找泰迪告狀嗎?”
“無憑無據的,你怎麼告?人家完全可以說是閒聊。”展令君看看蕭綃氣鼓鼓的臉,伸手戳了一下。脂肪層已經薄了很多,不知不覺這張臉已經恢復了很多,再沒有一開始的腫脹猙獰,只是有點嬰兒肥,反倒添了幾分可愛。難怪被老男人惦記了。
“那就沒辦法了?”蕭綃沒想到自己這麼正直的人也會遇到職場潛規則,而且是在自己顏值最低的時期,真是日了狗了。
“先禮後兵,不接他的話茬,在公司多提提我。如果他還敢說什麼,我帶李萌去打他一頓。”展令君雲淡風輕地說。
帶李萌去打他一頓……打他一頓……打……
說好的優雅紳士呢?蕭綃突然對展令君有了新的認知。
先前,周倩因為跟蹤秦亞楠,偶然發現了蕭綃的去向,一路跟去了桑榆。根據她在女生之間挑撥離間多年的經驗,精准地定位到了獨自離開的廖一帆身上。這些日子她想盡辦法接近廖一帆,終於在東隅路上的一家麵館裡搭上了話。
“請問,你認識蕭綃嗎?”周倩笑眯眯地問,不經對方同意便坐了下來。
“你是……”廖一帆皺眉。
“哦,我是她以前的同學,她現在把我拉黑了……”
很多友情都是靠著說別人壞話建立的,一個共同討厭的人,可以瞬間拉近彼此的距離,周倩一直深諳此道。
“蕭綃,你聽說了嗎?倒賣圖紙的案子開庭了。”趙和平到高定室送材料,跟蕭綃閒聊幾句。
“是麼,我不知道。”因為藍莫如的那條裙子揚名,現在有了不少點名要蕭綃設計裙子的客戶,蕭綃最近忙得暈頭轉向,還得抽空設計峰會的制服,除了每天晚上跟展先生吃飯那點時間,可以說沒有絲毫的娛樂空間了,也就沒有關注其他的事。
“昨天我給亞楠打了個電話,”趙和平歎了口氣,“情況對她很不利。”
周倩所在的那家服裝公司,本就是做山寨起家的,對這種事情有自己的一套扯皮方法。堅稱自己是被外包設計師坑騙了,因為LY還沒有公開那兩件成品,他們也無從得知是否有抄襲,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外包設計師身上。
而所謂的外包設計師,就是秦亞楠。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這事很快在LY內部傳開了,眾人唏噓不已,對秦亞楠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對這些手段的懼怕。一稿兩賣的後果如此嚴重,弄不好就身敗名裂、傾家蕩產,大家以後還是老實點的好。
判決結果下來,雙方都不太滿意,便繼續上訴。這事還要再扯一陣,不過這都是法務部的事了,設計師們都不再關心。
轉眼到了跨年夜,LY包下了一個小型會議中心來辦年會。
時尚公司的年會,自然少不了紅毯走秀。每一位員工都被要求穿晚禮服入場,燈光璀璨,鼓樂激昂,還請了不少媒體來參加。
LY的男女比例趨近於1:1,所以入場的時候,基本都會找一個異性同事,手挽手入場。
蕭綃早早跟楊笑約好了,換好禮服化好妝,走到候場區卻發現楊笑的女朋友來了。
“你還想跟別的女人手挽手?不許你碰別的女人!”一邊高聲吵著一邊蹦的女人,成了全場焦點。
楊笑的女朋友是前兩個月家裡給介紹的,兩家門當戶對,準備明年結婚。一直沒聽楊笑怎麼提起,大家還以為是個跟他脾氣相投的女孩子,沒想到這麼能鬧騰。
“年會不許家屬進,大家都有女伴……”楊笑漲紅了臉,此情此景讓他無比難堪,卻不知道要怎麼辦。
“人家跟你一樣嗎?你是有女朋友的人!”楊笑的女友不依不饒,堅持要他自己走紅毯。
“我跟同事都約好了,你讓人家怎麼辦?”楊笑有點火了。
蕭綃提著裙擺走過來,“好了好了,別吵了,笑笑你自己走吧,不用管我,我再找個同伴就行。”
“哼哼!”楊笑的女朋友勝利地笑起來,抱著手臂準備看他們走完紅毯再回去。
楊笑攥緊了拳頭,眼中滿是委屈。他不善言辭,總是逆來順受,可今天,他實在忍不下去了,脫下身上的西服,狠狠摔在地上,“我不走了還不行嗎?都如你的意!”
有一些員工覺得自己樣貌太醜,就不穿晚禮服,躲在一邊等紅毯儀式結束再灰溜溜地進去,楊笑此刻就穿著襯衫,混進了那群人裡。
“楊笑,你敢對我大聲說話!”女朋友反應過來,轉頭要去罵他,卻找不到楊笑的蹤影了。
蕭綃尷尬地站在原地,她穿了一身華麗的碎鑽禮服,必須從紅毯上走,轉頭看看其他男同事,大多都有了伴。於是,她只能像沒人敢惹的艾德琳一樣,獨自走了。
樂聲響起,主持人開始念詞,紅毯儀式馬上開始。穿著一身銀灰色西裝的羅譽走到蕭綃面前,微笑道:“我跟你走吧。”
“哇,能跟羅總一起走了,好運氣!”
“老總們先走,蕭綃能搶個好位置了。”
“哎呀,早知道我就不選同伴了,等著去搶落單的高層。”
或羡慕或嘲諷的聲音,一陣陣地傳進耳朵裡,天知道蕭綃一點也不想要這樣的好運。蕭綃看到他這張臉就忍不住寒毛倒豎,“不用了……”
冷硬的拒絕,讓羅譽的臉僵了一下,其他人也很是震驚,沒想到蕭綃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因為想起展令君的話,蕭綃第一反應就是拒絕,說完才發現自己拒絕得太生硬了。周圍突然靜默了一下,一道有些吊兒郎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還缺個女伴,蕭綃跟我走吧。”
人群中傳來一陣抽氣聲,蕭綃轉頭,就看到一身騷包打扮的周泰然。酒紅色的襯衫,搭配深藏藍色暗紋格子西裝,頭髮整個梳到後面,標準的花花公子和社會精英的結合體。
蕭綃笑了起來,向羅譽表示歉意,然後毫不猶豫地挽住了周泰然的胳膊。
作為總裁,他第一個入場,蕭綃就昂首挺胸地與他一起踏上了紅毯。
“令君讓我給羅譽發一份化學閹割藥劑當年終獎。”周泰然保持著體面的微笑,跟蕭綃慢慢地走,長長的紅毯上只有他們兩個,旁人根本聽不到說話聲。
“……”蕭綃努力穩住腳步,沖前面的鏡頭揮手致意,“謝謝周總,暫時還沒那個必要。”
與此同時,桑榆會所的修復師們今天也聚在一起跨年。大家胡吃海塞了一頓,便奔向一家KTV,要了個豪華包間玩耍。
嚴肅了一整年的醫生們,終於可以放縱一把。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點醉,宋唐抱著麥克風鬼哭狼嚎不撒手,李萌哢嚓拉開一罐啤酒,大著舌頭說:“今天都得喝兩口啊,禁酒一整年,就喝這一天!”
“乾喝有什麼意思,咱們玩點遊戲唄!”廖一帆突然提出來。
“玩什麼?”莫晶晶來了興趣,大家聽到她開口就哀嚎起來,不管是玩狼人殺還是大冒險,誰都玩不過心理醫生。
“玩大冒險。”已經喝了不少的廖一帆,醉眼迷離地看著依舊冷靜克制的展令君。
展令君抿了一口紅酒,“你們隨意,先說好不許玩親吻之類的,我是有家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