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再次變得糟糕起來,周泰然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牆邊,看著遠處的電視臺大樓,眸光忽明忽暗。
“目前看來,平息事端維護名譽是首要的,官方基本上是蓋棺定論了,再反駁也不好,我們得做出點姿態出來。”羅譽站在他身後,溫聲勸說道。
“什麼姿態?”周泰然轉頭看他。
“比如,暫停設計師和首席的職位,”羅譽試探著說,見周泰然沒有立時反對,便說得順暢了起來,“那些群眾,不過是看個熱鬧,我們做出點什麼來滿足他們的願望,他們自然就會散場了。”
現在的情況是,有人想要借著蕭綃的事毀掉LY。在當今的環境下,但凡涉及到政治傾向問題的企業,都很難生存下去。如果Leo在還好,可以去別的國家繼續他的品牌,但現在Leo不在,LY就只能守著固有的一畝三分地。
周泰然皺起眉頭,沉默了很久,“我想想。”
丟卒保車,在這種情況下是可行的。對於周泰然來說,守住LY才是最重要的事。
蕭綃明顯感受到了公司裡的低氣壓,最近各部門都在為了她的事奔忙,業務量也在急劇減少。公司匿名群重出江湖,再次討論起了蕭綃。
【匿名黃鸝:全都是因為她一個人,我都連著加了三天班了!】
【匿名畫眉:網上的人都說了,只要把她開除,這事就算過去了。】
【匿名烏鴉:要是我,我就主動辭職,樹要皮人要臉,這麼賴著不走,要我們整個公司跟著共沉淪嗎?】
【匿名禿鷲:切,你們不知道嗎?人家可是總裁的心頭肉,總裁肯定會力保的,上回我還看到他倆一起去吃飯。】
【匿名畫眉:真的假的?哇塞,大八卦啊!】
匿名的同事們在群裡盡情地發洩著自己的不滿,蕭綃看著這些言論,只覺得頭頂的壓力快要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早上起床,蕭綃站在鏡子前梳頭,眼前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幾根頭髮,抬手把碎髮拍開,卻發現手中的梳子上掛了整整齊齊的一縷斷髮。
人每天都會掉頭髮,這很正常,但齊刷刷地掉一把就不對了。低頭看看洗臉池,白色的瓷盆中已經密密麻麻鋪了一層頭髮。
“啊——”蕭綃忍不住尖叫起來,拿著梳子的手有些發抖。
糖皮質激素會引起脫髮,這事她之前就知道,但從來沒有掉得這麼厲害過!
心裡七上八下的,蕭綃連妝也沒好好畫,塗了層隔離、畫個眉毛就出門了。剛到公司,就聽說艾德琳停職的消息。
“是我主動要求的,”艾德琳依舊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剛好我也該休假了,首席的職位暫時由思遠代替,你們有事就找他吧。”
處理完手頭的工作,艾德琳就要去國外休假一段時間,休養生息,也找找靈感。
林思遠成為了新的首席設計師,看起來意氣風發,一點也不像個臨時首席,反倒像是新官上任,當天就召集所有設計師開會。
“外部的事你們不必擔心,作為設計師,最重要的就是作品。”林思遠穿著藍色格紋外套、九分褲尖臉鞋,每一處細節都經過了精心打理。
蕭綃聽得心不在焉,不停地想著艾德琳停職的事,其實已經是變相的辭職了。首席被她連累辭職,她還好意思再繼續呆下去嗎?匿名群裡的話,不停地在腦海中重播,蕭綃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蕭綃,羅總讓你去辦公室一趟。”羅譽的秘書進來,叫了蕭綃一聲。
“去吧。”林思遠心情大好,沒有計較的意思,繼續跟其他設計師探討下一季的主題。
蕭綃皺起眉頭,十分不情願,走出會議室問秘書,“羅總叫我有什麼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秘書聳聳肩,斜眼看看她,“估計跟公關有關吧,艾德琳都要辭職了,可能有什麼總裁不方便說的事讓他跟你說。”
這話聽著很是怪異,作為領導的秘書,這種帶著個人臆斷的消息透漏是很不合適的,蕭綃不由得多看了羅譽的秘書一眼。這位秘書是羅譽上個月招來的,長得還不錯,身材妖嬈,塗著豔色口紅,看起來有些嫵媚。雖然不該以惡意揣測一個女孩子,但按照羅譽的人品,蕭綃不得不懷疑他招這麼個秘書的動機。
羅譽冷著臉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市場部剛剛提交上來的資料,看到蕭綃進來也不說說話,等了半天才說了一聲,“坐。”
蕭綃在辦公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
羅譽自己忙了十幾分鐘,才堪堪停下來,仿佛剛意識到這裡有個人一樣,轉頭看向蕭綃,“聽說你設計圖的靈感來源是一張照片,拿出來給我看看。”
蕭綃從手機裡翻出那張照片,給羅譽看了一眼。
“為什麼不把這圖交給公關部?”羅譽的語調很是嚴厲。
“這照片是我的一個朋友,他不方便在公眾面前露面。”蕭綃收起手機,沒有把圖傳給羅譽的意思。
“蕭綃,我請你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是這家公司的設計師,公司的名譽是要排在你個人名譽之前的。設計圈有多小不用我提醒,你自己也很清楚,如果因為你個人的原因造成這家公司的重大損失,以後你在這個圈子都混不下去了。”羅譽冷著臉,說出的話異常嚴厲,幾乎已經是在恐嚇了。
蕭綃雙手交握,指尖狠狠地摳著手心,深吸一口氣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準備放棄我以保公司了是麼?我會為我自己做的事負責,但是不該我背的鍋我是絕對不會背的!”
如果就這麼辭職離開,就是承認了她的設計有問題,蕭綃照樣在設計圈混不下去。
“你是我一手培養的,我不會放棄你。”羅譽皺起眉頭,原以為蕭綃會被嚇住,如果她被嚇得哭出來,自己就可以提出別的條件,順理成章地將她納入囊中,卻沒想到蕭綃竟看得這麼透徹。
離開羅譽的辦公室,蕭綃沒有勇氣再去五樓找周泰然,跟蘇菲說了一聲,請假一下午,直接回家了。
蕭綃看著牆上貼的那張照片,陽光照在鋼琴師的身上,像是劃破黑夜的利刃,斬盡世間污穢。
LY在盡力降低負面影響,但因為涉及到藍莫如,這件事的熱度一時半會兒是降不下來的,那些黑粉還在不遺餘力的扒皮,試圖找出更多黑料一下把藍莫如掐死。
再次拿起手機,給藍莫如打個電話,依舊是經紀人接的。
“替我跟藍小姐說一聲對不起,這件事連累到她了,很抱歉,我會儘快解決的。”蕭綃有些無力地說,要怎麼解決,她現在也是一片茫然。不管她說什麼,別人也不會信。
“知道了,我會轉達的。”經濟人淡淡地說著,便掛了電話。
“這明明不是她的錯,我得跟她說清楚。”藍莫如要搶手機,卻被經紀人快速躲開。
“祖宗,您就聽我一句勸吧,這事決對不能回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經紀人苦口婆心地說。
“不回應我憋屈!”藍莫如攥緊了拳頭,“柳林那個賤人,我當年就不該手下留情!”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總之這段時間你的帳號我暫時接管了,千萬別衝動。這種沒憑沒據的八卦,來得快去的也快,再過一個星期他們就忘了,咱的活動還照常參加。”經紀人對這種事已經司空見慣,並不如何緊張。
大金毛見主人不開心,湊過來用腦袋蹭她,藍莫如摸摸那毛茸茸的狗頭,想起當初蕭綃來家裡的時候跟狗狗玩的場景,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蕭綃看到與自己有關的消息就有一種窒息感,只能關了電腦,坐在床上發呆。天黑了下來,手指關節和膝蓋一陣陣地發緊,蕭綃動動手指,抓抓頭皮,卻抓下來一把落髮。注意力頓時被越來越不適的身體吸引了。
看看日曆,這幾天都按時吃藥了,怎麼會事?
狼瘡一旦復發,就會來勢洶洶,比第一次要嚴重得多。想起自己住院的時候,看到那個躺在擔架上被緊急抬到手術室的復發病人,醫生對家屬說凶多吉少,一陣陣的恐慌便襲上心頭。
展令君剛剛到家,車沒挺穩,就接到蕭綃打來的電話。
“嗚嗚嗚……令君,嗚嗚……”蕭綃聽到展令君的聲音,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在哪兒?”展令君直接問了這麼一句。
“在公寓。”蕭綃老實地說。
“嗯,發生什麼事了?”展令君直接調轉車頭,又開出了蘭芷江汀,半小時後,出現在了蕭綃的公寓門外。
蕭綃開門,看到穿著黑色襯衫的展令君,驚訝地長大了嘴巴,“你……”
“有拖鞋嗎?”展令君看看這一眼能望到頭的小公寓,低聲問她。
“沒有男士拖鞋,我自己也光腳。”蕭綃訕訕地說,無措地左腳踩右腳。
展令君脫掉鞋子,光腳走進來,把手中的塑膠袋遞給蕭綃,“今天允許你吃點油膩的。”
蕭綃拿過來看看,驚喜不已,“香辣蟹!天哪!”
吃到美味的食物,蕭綃的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
展令君看了一下她的狀況,斷定她是壓力太大導致的脫髮和關節痛,“壓力,勞累,是復發的誘因。”
蕭綃像是做錯事的小學生,低著吃著蟹肉挨訓,“我控制不住自己,這事進了死胡同,我可能要混不下去。”
展令君給她倒了杯常溫飲料,“怕什麼,大不了丟了工作,我養你。”
***小劇場***
《羅總的職場潛規則小課堂篇》
羅譽:潛規則,要文明,講究一暗示,二恐嚇,三安撫
蕭綃:聽起來很高級的樣子( ⊙ o ⊙ )
君君:打流氓也要文明,講究一套袋,二悶棍,三切雞雞
羅譽:聽起來很粗暴的樣子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