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素素......起床了,要遲到了,起床了……」
媽媽清晰慈祥的聲音響在耳畔,寒引素上高中的時候,晚上睡的晚,早晨總是起不來,媽媽總是這樣一聲聲的喚她,那時候覺得媽媽討厭死了,可是後來才知道,有這麼個聲音叫你起床,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寒引素睜開眼,媽媽的聲音悠然退去,只剩下滿室靜謐,窗外月光淡淡,穿過窗紗落進屋裡,有些清冷的銀白。
寒引素的眼睛忽然睜大,她側臥對著窗子,她的窗簾是那種輕紗材質的,她不喜歡厚重,她一向喜歡透光性的東西。因此這時候能清晰看見窗外晃動的人影。
寒引素忽然就想起,昨晚上和方振東看的新聞,她幾乎立刻就坐起來,大喊一聲:
「誰?」
那個身影明顯一頓,迅速消失,寒引素下地,拉開窗簾,突然慶幸自己聽方振東的話,鎖了窗子,平常她都不鎖,覺的外面的護欄夠堅固了,可是這一看也不禁傻眼,看著堅固無比的護欄,中間已經被拉成一個變形的形狀,如果一個瘦小不胖的人,勉強可以進來。
寒引素探頭向下望去,還能看見急速下落的人影,瘦瘦小小彷彿一隻靈巧的猿猴。
方振東來的時候,警察還沒走,在樓下看見警車,方振東就緊緊皺起了眉,上樓看到寒引素的大門敞開著,心裡就咯噔一下,「慌亂」方振東活了三十多年,頭一次體會到了慌亂。
看到寒引素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才暗暗鬆了口氣,心瞬間提起落下,令他有些微不適應:
「方振東,怎麼是你?」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方振東側頭,那邊從寒引素臥室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老同學胡強。
兩人初中高中一個學校,畢業後方振東進了軍校,胡強進了警校,前幾個月的同學會上,還見過一面。
胡強混的不錯,家裡也有些背景,兩年前就進了刑偵大隊,這時候看見他,方振東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落在他手裡的案子,不應該是尋常小案子。
胡強也真驚了,最近市裡連續出了爬樓入室盜竊的案件,這是一起有組織有目的的團夥作案,入室盜竊,年底一般都是頻發期,可今年尤其惡劣,前天拿起案子,不僅入室盜竊,還砍死了人。
歹徒進屋,驚醒了主人,歹徒狗急跳牆,抄起手裡的菜刀就砍傷了人,送醫院搶救無效,這起盜竊案直線上升為惡性傷人案,歸了他手下。
今天接到報警電話,他帶著人過來,胡強都替她僥倖,就這麼一個柔弱的小姑娘,歹徒是沒進來就跑了,想來慌亂中沒發現屋裡就她一個人,如果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勘察完作案現場,出來就看見方振東,方振東什麼人,他們同學圈裡誰不知道,三十多歲就混上正團級的,放眼全國也沒幾個。
上學時就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並不張揚,但是人家那牛氣的背景誰不知道,要說胡強和方振東還真有點交情,以前也一起打過架來著。
如今這歲數了,想起那時候來,都覺得熱血沸騰的,他的熱血是退的一乾二淨了,就剩下勾心鬥角和不停的往上熬,可人方振東的熱血,卻沉澱過濾,如今越發精純起來。
那天和兩個同學還說起過,說白了吧,人方振東和他們就不是一窩的鳥,別看當年曾圈在一個籠子裡過,可人家是鷹,他們都是一群鴿子,至大就能飛那麼高,那麼遠,沒大出息。
就這麼個人物突然出現在這裡,你說胡強能不驚嗎!目光迅速在他和寒引素身上過了一遍,剛才的筆錄他看了,這女人看上去是個小姑娘,可認真說真不是了,說直白點兒,就是個失婚女人。
小學的美術老師,江南女子,別說,除了失婚這一向,真和她外表挺吻合的,這姑娘身上自然就帶著那麼股子江南女子的韻味,娟秀美麗,臨花照水。
論理說和方振東這麼個硬漢子,該是完全相悖的兩種人,可這時候站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胡強的錯覺,他就打心眼裡,覺得這兩人絕不是平常關係。
方振東目光雖沉著,但是胡強還是沒忽略,他剛才一閃而過的慌亂,慌亂出現在方振東身上,令人不能不匪夷所思。
可胡強是知道方振東背景的,雖然他離婚了,可是他要是找寒引素這麼個離過婚的女人,他家二老能過去眼兒?胡強還真不怎麼信。
看到胡強,方振東臉色更是黑沉下來:
「怎麼是你管這個案子,入室盜竊屬於你的管轄範圍嗎?」
胡強擺擺手:
「入室盜竊不歸我管,傷了人又團夥作案,發展成惡性案件,就歸我管了,老方,你和寒小姐是?」
別怪胡強八卦,主要和方振東同學了六年,從初中到高中,就沒見他對女人有過稍微的辭色,那時候,方振東雖然整天黑著臉,可那會兒就流行這樣的,女生們一個個芳心亂跳,方振東越冷,她們越來勁。
當時他們幾個在背地裡還酸來著,那時候的女生遠不如現在的女孩直接,寫個紙條情書,已經很了不得了,一開始真有不少弄這些道道的,人方振東絕,看都不看,直接扔了,後來女生們也漸漸消停了,所以說,胡強真撐不住心裡的好奇。
寒引素愕然半響:
「你們認識?」
方振東掃了她一眼,吐出幾個字:
「胡強是我同學。」
寒引素點頭,想起什麼,忙說:
「胡警官您千萬別誤會,我和方振東,我和方振東......」
說了兩句,寒引素忽然發現,沒法解釋她和方振東關係,怎麼說都透著那麼股子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矯情。
正不知道怎麼解釋,方振東已經打斷她,嚴肅的開口:
「胡強,你說這次和昨天焦點新聞上那個入室傷人案是一夥歹徒。」
「嗯。」
胡強點點頭:
「初步勘察是這樣,昨天一晚上這個小區,就有四家被盜,只有寒老師這裡歹徒沒得手,大約是寒老師半夜醒過來,驚動了正在作案的歹徒。」
說著,拉著方振東進去,指了指窗戶外頭的護欄:
「你看這裡,護欄已經被從中間拉彎,這夥人就是有名的雲南幫,地域關係,他們通常瘦小,且時常上山下山,鍛鍊出靈巧的伸手,這麼高的樓,尋常人根本不可能上得來,對於他們卻輕而易舉,加上如今做的護欄都偷工減料,看著挺結實,你看這邊,歹徒只要捲上結實的毛巾,兩邊一扭,就彎了,足夠進來一個人,所以說,防盜還是要從根本做起。」
寒引素聽了,心裡禁不住一陣陣後怕,當時如果不是自己醒了,或者說她醒的晚了,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胡強瞄見她小臉發白,覺得有義務安慰一下,遂笑道:
「寒老師也不用害怕,一般來說,來過一次的賊,不會傻到來第二次的,不過你的護欄最好重新換過。」
寒引素忙不迭的點頭,胡強和方振東又說了兩句就走了,畢竟他隊裡還有其他事。出了樓門,胡強手下的小警察湊上來說:
「胡隊您同學夠牛的,都上校正團級了。」
胡強拍拍他的肩膀:
「好好幹,雖然沒有正團級等著你,我這個大隊長你還是有可能的。」
小警察眼睛裡的光芒暴漲,胡強不禁搖搖頭,曾幾何時,他也像他們一樣,充滿幹勁兒和鬥志。
送走了警察,寒引素咬著指甲偷偷看方振東,不用想也知道,那個胡警官肯定誤會了,臨走還說下次同學會,讓方振東帶著她一起去,這都什麼跟什麼。
可方振東根本一句別的話沒有,那意思就彷彿默認了。方振東皺著眉看著她:
「手放下。」
寒引素快速放下手,才又懊惱起來,怎麼就這麼聽他的話,孩子氣上來,又把手指湊近唇邊,方振東毫不遲疑,抬手扯開她的手:
「這什麼習慣,多大的人了,不許吃手。」
寒引素氣樂了,揚起小臉兒看著他,脾氣也上來了:
「方振東你管的著嗎,你是我什麼人,你......」
話越說越小聲,從理直氣壯到毫無底氣,在方振東定定的目光下,寒引素好容易鼓起的勇氣,一點點洩了個無影無蹤。
方振東直直看著她,毫不迴避,也不退縮,他的臉色嚴肅,目光堅定,寒引素甚至能從他眼裡,清楚的看見了自己的懦弱:
「你希望我是你什麼人?」
方振東開口反問,鏗鏘有力:
「寒引素,我是個軍人。」
門鈴聲響起來,方振東看看腕錶:
「是換防護欄的人。」
說著,走過去開門,寒引素好半響都傻傻的站在那裡,不明白自己問的話,和他是軍人有什麼直接必然的聯繫,根本是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和答案。
不過寒引素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夢,不禁有些神思飄忽,她不相信鬼神,可這算不算媽媽在冥冥中守護者她,如果不是媽媽昨天晚上叫醒她,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