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裡傳來方振東冷靜乾脆的聲音,周亞青心裡喟嘆,結婚的是她,離婚的也是她,現在這樣算什麼。
其實她自己都不大明白,結婚始於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夢,當夢境成真,總是和現實有著巨大落差,周亞青非常不適應,他可以冷靜漠然的和她做/愛,彷彿儀式,毫無激情。
他可以新婚兩天就扔下她一走了之,因為軍區大演習,因為他是一個軍人,說實話,周亞青不能理解,她也想試著做一個合格的軍嫂,可是他不給她機會。
他從不和她說他的事情,兩人之間的交談和相處,完全不像夫妻,這樣的婚姻,周亞青失望透頂,失望之餘,心底的驕傲就開始冒頭,衝動之下她提出離婚,其實她想藉機撒撒嬌,或者威脅一下那個男人,提醒他,自己是他的妻子,並非可有可無的女人。
當方振東毫不猶豫的點頭,離婚證拿在手裡的時候,周亞青才清楚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即便後悔的不行,也不能再回頭,可總是想知道他的境況,總是不知不覺就會想他。
周亞青暗暗嘆息開口:
「過年時去了家裡一趟,媽說你去災區了,你還好嗎?」
即使兩人離了婚,周亞青這聲媽叫的依然自然親近,方振東挑了一眼那邊偷偷用餘光盯著他的小女人,唇角動了動,對著話筒說出三個字:
「我很好。」
接著就是靜默,周亞青挫敗,這就是她和方振東最大的問題,他們沒有話題,沒有情感語言最基本的交流,她試過,可很難。
那個男人根本難以捉摸,隨著沉默,周亞青不得不開口:
「你保重,另外,新年快樂!」
按斷手機,丟在地毯上,周亞青忽然覺得自己荒唐可笑,仰頭幹掉了高腳杯裡的酒,看著玻璃幕倒映出的女人,風姿卓越,美麗優雅,這些字眼幾乎安在她身上如影隨形,可為什麼方振東就能視而不見,他就不知道哄哄她,他就沒想過,她提出離婚不過是女人的小手段小矯情罷了,就這麼順水推舟的和她一刀兩斷了。
房間不大,兩人距離也不遠,而且安靜,所以寒引素能辨別出話筒裡隱約的女聲,雖不過寥寥數語,寒引素也能猜到,手機那頭的女人和方振東,必定不是尋常關係。
彷彿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徹底澆醒瀕臨脫軌的心,寒引素忽然覺得,是不是在方振東眼裡,她太隨便了,輕易就讓他登堂入室,而且發展到現在這個曖昧的境地。
即便他步步緊逼,可她如果始終堅守,也不至於潰敗的如此迅速徹底,或許自己潛意識還存在著天真傻氣的想法,或許第一次見面,他就留給她安定穩妥的印象,或許是遍體鱗傷的她,忽然遇上了一個堅實的肩膀,便想靠過去療傷,不管是哪種,都不應該,不可能,她和方振東根本是兩個世界不相干的人。
方振東就這麼看著床上小女人的目光,逐漸清淡,清淡的由溫火化成寒冰,她整個人縮在毯子裡,低下頭不知道想著什麼,可她周身瀰漫出的拒絕卻不容忽視:
「對不起,我想睡了。」
蚊子一樣的聲音傳出來,卻清晰鑽進方振東的耳朵裡,方振東雖然帶兵是一把好手,之餘女人,他卻實實在在是個門外漢,且是個事事講究直接的軍人,女人那些七拐八繞的小心思,他怎麼會明白。
就是覺得這樣的寒引素令他不滿意,非常不滿意,他喜歡剛才那個和他親近到幾乎沒有距離,乖巧躺在他懷裡,羞澀溫軟的小女人。
他本能趨前,伸手想去碰觸她,寒引素沒有抬頭,卻好像頭頂長了眼睛一樣,迅速向後避開,抬頭直直看著她。
這個目光令方振東伸出去的手,瞬間滯留在空中,軟弱中藏著堅韌決絕,就像方振東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方振東縮回手,看了她半響,轉身出去,寒引素剛要鬆口氣的時候,方振東拿著放藥的袋子走了進來。
寒引素一愣:
「我自己來。」
方振東卻已經蹲在地板上,大手不容拒絕的伸進毯子裡,把她受傷的腿拉出來重新上藥。
寒引素忽然覺得無奈,這個男人到底想怎麼樣,寒引素現在真搞不明白了,不過有一點寒引素覺得自己該說清楚:
「方振東你幫了我這麼多,我很感激,可是......」
寒引素頓了一下繼續道:
「我不是個隨便的女人。」
方振東手上動作一停,抬頭看著她,好半響開口:
「寒引素,我是個軍人……」
看著方振東筆直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寒引素好久都不能回神,他什麼意思,她就不明白,自己和他怎麼總是雞同鴨講,這麼難以溝通,她說的話,想表達的意思,到了他那裡彷彿石沉大海,她不能確定,他是否明白了她的意思,而且他的回應總是莫名其妙。
他是軍人和她不是個隨便的女人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不管怎麼說,寒引素決定必須和方振東拉開距離,值得慶幸的是寒引素傷的不重,兩天後,腳踝的腫就消下去了,雖然還有點疼,但是走路基本沒問題了。
而方振東的假期也完了,送走方振東,寒引素鬆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有點不知名的空落,她甩甩頭。
方振東卻心情鬱悶的回了團部,臉黑的如鍋底,自從那一夜突破的進展之後,原本以為兩人之間會有所不同,哪知道,第二天不僅沒如願,還倒退了回去,那小女人疏遠客氣,不卑不亢的對待他,令他找不到一點錯,但他就是知道,那個小女人在故意遠著他。
可是從來不善表達的他,根本不知道毛病出在哪裡,就是清楚自己很不爽,面對小女人淡淡的客氣,他非常不爽。
團長黑著一張包公臉,一進駐防區,加強團的兵一個個嗖嗖都躲的無影無蹤,都知道方團長不爽的時候,識相的就躲遠點,撞槍口上準沒好事。
可惜,即便加強團的兵屁股上都長尾巴變成了猴,卻忘了,他們方團長那就是孫悟空。
方團長根本沒進辦公室,直接拐個彎就奔訓練場來了,要說這年剛過完,天氣還冷,也沒啥訓練任務,加上加強團剛從南邊救災回來,把本來不可能的救災任務,圓滿漂亮的完成了,算是給整個軍區爭了光,讓軍區的首長們長了臉。
首長心裡一痛快,親自下令,讓加強團的兵好好歇歇,那伙食可勁兒的添好料,跟養千里馬似的,就盼著養的一個個膘肥體壯,等到緊要時刻拉出去再顯擺顯擺。
本來是挺好的事兒,可惜這群狼崽子真是不能閒的,一閒著就生事,尤其偵察連的連長王大彪,那就是加強團頭一號的刺頭兵。
當初進加強團的時候,狂的沒邊了,仗著一身過硬的軍事技能,七個不行胡,八個不在乎的,逮著誰和誰炸刺。
加強團那都是兵尖子,誰受得了這個,三天兩頭不是體能對抗就是打靶比試,弄得加強團跟比武擂台似的,可就真都沒贏了這小子。
王大彪就更得意了,直接越過幾級槓上了大毛方振東,當時王大彪是年輕啊!後來無數次想,自己咋就這麼二乎呢,就沒看見一連長那奸詐的笑臉,根本就是不懷好意。
他被方團長滅的一點火氣都沒了,從打靶到體能,從對抗到拆裝槍......他輸得褲子都找不著了,那個臉丟的,現在想起來都臊得慌。所以王大彪雖然刺頭,可到了方振東手裡,那就是個老鼠,一聲不敢吭。
可老虎不在,猴子就當了霸王,這幾天方振東不在團裡鎮著,他就開始渾身癢癢,和二連長趙勇一言不合就嗆嗆起來。
當兵的也不用磨嘰,不服,成啊!咱手底下見真章,王大彪是個刺頭,二連長趙勇可也不是白給的,都是五尺高的漢子,誰認慫。
兩人勾著肩膀進了訓練場,你一拳,我一腳的就開打了,加上兩邊連裡的兵,也都誰也不服誰,各自站了一邊,起鬨架秧子,話說的真不怎麼中聽,就差對罵了。
整個訓練場跟蛤蟆爛吵坑一樣,方振東走進訓練場,入眼就是這幅場面,中間兩個蠻牛跟殺父仇人一樣掐架,誰也不讓誰,一個比一個狠。
「立正。」
方振東大嗓門一吼,訓練場瞬間鴉雀無聲,就加強團方團長那聲音,辨識度極高,凡是加強團的兵,沒有一個能忽略的,一入耳那就直接反應在行動上,就中間兩頭打紅了眼的蠻牛,還充耳不聞。
直到方振東直接點名,兩人才回神,急忙立正站好。
方振東圍著兩人轉了三圈,兩人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甚是狼狽,脊背卻直直挺著,眼睛還不依不饒的瞪著對方,恨不得在對方身上戳個窟窿出來。
方振東站在王大彪面前:
「王大彪。」
「到。」
「你來說說,這是怎麼回事,身上癢了,還是骨頭緊了,想鬆散鬆散?」
王大彪也不是傻瓜,腦袋瓜一轉,避重就輕的開口:
「報告團長,都不是,我和二連長是互相切磋。」
「哦!互相切磋?」
方振東貌似和善的點點頭,突然臉色一變:
「既然如此,王大彪,趙勇,現在我命令你們和我也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