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素素回去後,方振東並沒有回部隊,而是直接掉頭又回了方家,方家二老和方楠兩口子都在客廳坐著,好像知道他要回來一樣,小峰已經被保姆帶回房間睡覺去了。
方振東不禁微微皺眉,陳舒慧也沒廢話直接開口表達立場:
「振東,我和你爸爸都反對你娶寒老師,這件事不容置疑。」
方振東薄唇抿了抿:
「為什麼?」
「為什麼?」
陳舒慧不禁氣結:
「振東,你一向不讓我們操心,可這婚姻大事也不能兒戲對待,爸媽不要求像別人家一樣,非得門當戶對,可最起碼要家世清白,寒老師的家庭背景太亂,即便她看著挺好,可這俗話說得好,什麼爹媽什麼兒女,將來她什麼樣,也還不一定呢,再說她有過婚史,以你的條件,什麼樣兒的找不著,沒必要找個二婚的。」
方振東臉有些沉,沉默半響,轉向方華中:
「您也反對嗎?」
方華中心裡一動,自己兒子自己知道,老伴兒這些話雖然在理,可用在振東身上不見得管用,沒準還會事得其反,遂沉吟半響,避重就輕的道:
「你已經小四十的人了,我和你媽的意見只能表示我們的立場,真正決定的還是你自己,如果你認為你選擇是正確的,那麼爸爸保留自己的意見。」
陳舒慧瞪了他一眼,心話這老頭子,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了,方振東目光掃向妹妹兩口子,方楠舉舉手:
「我和承宣投贊成票。」
方振東站起來:
「爸媽不管您二老同意與否,這輩子素素都是我的妻子,媽,您說的那些從來不是問題,我娶的是素素,不是她的家庭和背景,正是知道了她的經歷,我更心疼她,以後也會更憐惜她,而且,我也非常篤定,她值得我這麼做,明天團裡有訓練任務,我先回部隊了。」
方振東走了一會兒,方華中才回神,驀然回首,目光掃過角落的一叢墨蘭,振東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子,如果不是早知道底細,無論如何方華中不相信,看上去這麼澄澈娟秀的女孩,有一個這麼複雜的家庭,並且結過一次婚,她看上去就像這叢角落的蘭花一樣,寧靜致遠,純淨高潔。
而且,這樣的振東,也令他頗為意外和震撼,作為父親他看得出來,兒子眼裡那幾乎壓抑不住的愛意和憐惜,他們當父母的反對恐怕沒用,這個兒子自小就是個只要認準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拗性子。
方華中嘆口氣,側身對老伴兒說:
「兒子早就大了,這婚事也不由得咱們做主,實在不行,咱們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算了,總之兒孫自有兒孫福,那女孩子我瞧著也還成的。」
陳舒慧一楞:
「你糊塗了,與其娶她,還不如和亞青復婚呢?」
方楠挑了挑眉,看著她媽:
「媽,您什麼意思?您不是也挺煩周亞青的嗎?」
陳舒慧目光微閃:
「其實當初離婚那事兒也不怨人家亞青,你哥那個不解風情的性子,如果當初對亞青有對這位寒老師一半上心,何至於離婚?」
方楠不禁搖搖頭笑了:
「媽,這事兒可不能比,您瞧著我哥對素素上心,您看見過素素怎麼對我哥的嗎?亞青能毫無怨言的做好飯菜,等著我哥回家嗎,亞青能理解我哥的工作,從而體貼關心我哥嗎,這些都不算的話,愛情也並非您認為誰和誰就行的,婚姻更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素素之於我哥就是對的那個人,再給亞青一百年,依然不行。」
陳舒慧白了方楠一眼:
「什麼愛不愛的,媽不懂,媽就知道不能讓人家說咱們方家的是非,尤其你爸如今還在職,這選兒女親家更要謹慎些才妥當。」
接下來的日子,寒引素過的還算平順,只是這平順彷彿暴風雨前一樣,帶著淡淡的陰霾,方家父母並沒有找她麻煩,方振東依然會在休假過來,或是接她過去部隊,結婚的事兒他不讓她管,說下個月就註冊登記。
方振東一直習慣主導,寒引素雖然覺得不會這麼容易,可還是習慣把事情都交給方振東處理,寒引素都沒意識到,她已經習慣的信任依靠方振東了,這種相信依靠,彷彿堅貞的信仰一樣,這種信仰也成了兩人愛情的基石。
是啊!愛情,寒引素恍然,自己活了二十六年的歲月,第一次好像擁有了愛情,愛情是什麼?在她和方振東身上,彷彿有了一個新的定義。
不見面的時候會牽掛著,見面了就想守在一起,風雪來時,可以躲在他懷裡,難過時,有個肩膀可以依靠,高興快樂的時候,有個人可以分享,沒事的時候,偷偷暢想未來家的模樣,或許渺茫,可心裡甜絲絲的,那種甜絲絲的滋味,侵入到四肢百骸入骨入髓。
而這一切的基石就是信任,寒引素近乎盲目的信任著方振東,即便心裡總有個小小反對的聲音,她依然顧我,這種信任她從來沒給與過鄭偉或是其他人,所以,即便她親眼看到方振東和周亞青坐在一起,她也沒有絲毫背叛的感覺,只是醋意還是不由自主冒了出來。
今天是週六,一早她去了唐子暮的畫廊,把自己新畫好的一副畫送過去代賣,唐子暮真的頗有氣度,經過了這件事,寒引素本來不打算再麻煩他,可他卻跟過去一樣,主動來找她,戲謔的說:
「成不了愛人,還是她的師兄,而且她的畫頗受客戶喜歡,生意還是要做的。」
輕鬆釋然,這是唐子暮給她的感覺,令人不由心折,到了這時候,寒引素才開始正視這位一直以來分外出色的師兄,風度翩翩,溫潤和悅,有時她也詫異,這樣的男人怎麼會被她忽略了。
這種心思當然不能讓方振東知道,不過她卻打電話和慕楓說了,慕楓和老公正在歐洲度蜜月,聽了她的話,哼了一聲總結:
「寒引素你天生遲鈍,唐師兄天生慢半拍,所以你們的結局就是這樣,反正你有了你家大首長,就別想別的了,小心你家首長吃醋了,收拾不死你,我掛了啊!長途國際漫遊好貴的......」
電話裡傳來忙音,寒引素不禁笑了出來。不過細一想,慕楓的話倒是說得非常精準。即便沒有鄭偉和方振東,她和唐子暮恐怕也不可能,而且,有這麼個師兄當朋友做知己,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兩人談完了正事已經臨近中午,寒引素想起自己好像還欠師兄一頓飯,就提出要請客,唐子暮也不推辭。
其實唐子暮的挫敗感在見到方振東的那一刻真正達到了頂點,那個男人的氣勢,以及他呵護小師妹的姿態,唐子暮終於領教到了一敗塗地是個什麼滋味,但小師妹是幸福的。
在那個強勢的男人懷裡,唐子暮看到了不一樣的寒引素,她笑的那麼開朗,她的快樂幾乎昭然的令每個人都能清晰感覺到。
唐之暮覺得自己也算幸運了,情場落敗之後,最起碼他還是她的師兄朋友知己,忽略了心裡的失落,重新退回到師兄的位置上,默默關注她,看著她幸福,也是一種另類的補償,所以說,唐子暮是當之無愧的君子。
兩人去了上次的西餐廳,還沒進門,就看到玻璃幕內靠窗坐著的方振東和周亞青,唐子暮有些愕然,扭頭看了看寒引素,寒引素卻抿抿唇淡淡笑了:
「師兄,咱們去別家吧!」
吃了飯,寒引素就直接回家了,方振東開門進來,就看見小女人抱著個大抱枕坐在沙發上,眼睛雖然瞄著前面的電視,眼珠卻一動不動,大拇指習慣放到嘴裡啃咬著,不知道正轉悠什麼心思。
估摸是他開門的聲音驚擾了她,小女人幾乎慌忙的把手指頭放下來的動作,令方振東的嘴角不禁彎了彎。
寒引素扔開抱枕走過來,順手接過他的帽子和軍裝外衣掛在牆上,抬頭看著他,期期艾艾的問:
「你吃飯了嗎?」
方振東點點頭。
「呃!那個,吃的什麼?」
寒引素眨眨眼,又問了一句,方振東低頭打量她兩眼,這小女人今兒不對勁兒,對她的眼神和小動作,方振東已經非常熟悉,略想了想,抬起她的小臉直接下命令:
「有什麼話直接問?」
寒引素嘟嘟嘴:
「你中午和誰吃的飯?」
方振東挑挑眉:
「亞青找我說點兒事。」
「亞青?叫的真親熱。」
寒引素那心裡的酸水又突突冒了出來,扭過頭不理他,方振東不禁低低笑了兩聲,難得說了句俏皮話:
「就許你和師兄吃飯,我就不成了?」
寒引素扭頭瞪著他:
「咱倆性質不一樣。」
說完了,又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的矯情,寒引素也知道,方振東這個人不會弄那些朝秦暮楚的事兒,可心裡總有點不知名的忐忑。
其實方振東沒和自己小媳婦兒說,最近這些日子,不知道周亞青怎麼了,隔三差五的找他,甚至還去了團部幾次,見面的次數比兩人結婚那一年都多。
說實話,方振東一點兒不瞭解周亞青,也沒想過去瞭解,即便她們曾是夫妻,所以對於她頻頻來找自己,他也有點煩不勝煩,因為清楚自家小媳婦兒那點小心眼兒,且周亞青的態度頗有幾分曖昧。
方振東覺得這事兒必須要說清楚明白,因此才利用這次休假,特意找了周亞青出來。周亞青是受了方母的暗示來接近方振東。
方振東的事情,傳的很快,不過幾天功夫,周亞青就聽說了,真有點傷自尊,方振東不要她,卻要娶那麼個一無是處的二婚女人,而方母的立場也令周亞青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她拋下一直以來的驕傲,開始主動接近方振東,正如方母說的,當初如果她肯放□段,溫柔體貼,或許她的婚姻也不會那樣收場,畢竟她還愛著方振東,可方振東依舊冷淡,中肯的說,比兩年前好很多,可兩人之間那種隔閡依然鮮明。
就彷彿隔著一層厚重透明的鋼化玻璃,看得見,卻永遠觸不著,令人無力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