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素,那些花草怎麼處理?」
鄭偉掃了眼小露台上的花草,確切的說,不是花草,是些蔬菜夾著花草,辣椒,西紅柿,香菜,甚至蔥,蒜,等幾乎是一個小型的菜圃,側面有幾盆弔籃和蘆薈,綠意盎然。
當初兩人看了幾個小戶型的房子,選中這個,就是因為附贈的小露台,裝修好搬進來之後不久,小素就開始折騰這些東西。
打了一層層的架子,泥盆,營養土……開始種東西,幾乎每天一睜眼,就會看到她在小露台忙碌的身影,拿著個小鏟子鋤草施肥澆水。
一開始,鄭偉覺得他的小妻子這樣很迷人,當初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就被她吸引住了,那種清淺的美麗,令他很難抗拒。
父母一直想讓他找個本市的姑娘結婚,所以對寒引素自然不會滿意,可是他們還是結了婚。婚後除了經濟上的壓力,兩人感情還算不錯,後來她找了外活,家裡才不怎麼拮据了。
日子好了,鄭偉開始發現妻子的缺點,她不善交際,許多時候,更樂意在家裡宅著,種種東西,收拾收拾房間,畫畫,看書……
她很少外出,遇上推不掉的應酬場合,她去了,也不會熱絡的寒暄,比起同事那些八面玲瓏的媳婦兒,鄭偉覺得丟了面子。
兩人因此大吵過一架,雖然鄭偉對妻子有諸多不滿的地方,可是始終沒想過離婚,即便和寒穎勾搭成奸,越來越熱絡,他都沒想過離婚。
畢竟有個這樣的妻子,男人很有面子,即便她孤僻,卻很帶的出去,而且她的工作體面輕鬆,接了外活的收入,幾乎是他收入的兩倍。
房貸,車貸,生活費,這些突然一總壓在他身上,他才知道艱難,鄭偉現在後悔的腸子都清了,好好的日子,被他攪的一團糟。
他想挽回,他覺得或許小素能原諒他,畢竟她一直是那麼個溫順的女人,因此他找各種理由給她打電話,小素的冷漠,他始終以為是她的氣還沒消,假以時日,她一定會原諒自己。
鄭偉骨子裡有些大男人主義,偏偏眼高手低,說白了,有些盲目的自大,他覺得以他的條件,多少女人都恨不得巴上來,小素有什麼,一個外地人,這裡沒根沒葉,娘家也無依無靠,就算長得不差,可失婚的女人,鄭偉不相信,她還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男人。
所以,鄭偉篤定她會回頭,只要自己拉下臉來認錯,好好哄哄她,可前提是,必須先見著她,前幾天別的理由都被他找遍了,今天看見小露台,鄭偉忽然福靈心至。
這些東西可是小素的寶貝,悉心照顧了那麼久,一定不捨得丟掉。
寒引素真有心說一句:「你看著辦吧,不要再來煩我。」
可是想起自己下的那些辛苦功夫,還有映著陽光那片欣欣向榮的綠色,不免有些猶豫起來,鄭偉敏感的抓住了她的猶豫,乘熱打鐵:
「不然,我給你送過去,你現在住哪兒,我開車比較方便。」
寒引素心裡哼一聲,冷淡的道:
「不用了,你今天不出去的話,過一個小時左右,我過去搬。」
放下電話才發現,方振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來,現在正看著她,或許是職業病,寒引素總覺得他的目光太過犀利,若有若無總帶著審視的意味,彷彿要透視到你內心深處去。
這種目光令寒引素不禁想起了小學時的教導主任,在他面前,總有些不知名的慌張無措。
「誰?」
「啊?」
寒因素莫名看著他,不明白他問什麼,方振東重複了一句:
「剛才你打電話的人。」
「哦,我前夫。」
寒引素下意識的答了,才發現兩人說話嚴重不對頭,太交淺言深了,他問的奇怪,自己回答他,豈不更詭異。
寒引素有幾分懊惱的按了按額頭,這個男人氣勢太足,自己和他簡直不是一個級別上的。
「前夫?」
方振東頗有幾分驚訝的側頭掃了她兩眼,這麼年輕,如果是他,三十五了,有過婚史算正常,她這麼年輕,怎麼就結婚而且又離婚了。
「婚姻不是兒戲。」
方振東幾乎立刻就說出這麼一句來,依然是習慣的教訓口氣,寒引素忽然有種錯覺,自己似乎成了他的部下,或則會說他把自己當成了他手下的兵,自己理所當然就成了弱勢的一方。
寒引素瞥了他一眼,忽然覺得不理他或許更好,這男人說話完全命令式的,不管對象是誰。
寒引素開始琢磨著一會進了市,就趕緊閃,打輛車去鄭偉哪裡,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盆子搬到自己那裡,真是個體力活,而且她一點不想讓鄭偉幫忙,如果可能,她這輩子都不想在和那個男人碰面。
慕楓說的好,就當自己運氣不好,被兩條狗前後各咬了一口,打兩針狂犬育苗,從今後看見狗,就躲出三尺之外。
小丫頭不搭理他,方振東看了她一眼,小丫頭根本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坐在那裡,皺著小眉頭,咬著嘴唇,眸光閃爍,不知道正在煩惱什麼。方振東扯了扯嘴角,這小丫頭別瞧著小小的,挺有點小脾氣。
進了市,寒引素心裡正掂量,在哪兒下車好,怎麼和方振東再見等,這些說起來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不知為什麼,在方振東面前就變成了壓力,需要她仔細斟酌慎重決定。
最後寒引素決定在地鐵站下,自己做地鐵過去,打車回來,這樣還能省不少車費,剛要說話,就聽見方振東硬邦邦的聲音響起:
「不是說去搬東西,地址?」
寒引素傻傻的說了地址,才發現自己又被他牽著鼻子走了,急忙飛快的補救:
「不,不用了,方先生一定還有別的事,我……」
寒引素話沒說完,就被方振東強硬的打斷:
「方振東,我叫方振東,不是什麼方先生,我也沒有別的事。」
「啊……」
寒引素忽然覺得,自己活了二十五年,頭一次有語言溝通障礙,他叫什麼名字,不是重點好不好,重點是他們什麼關係也沒有,更稱不上朋友,說白了,今天才第一次見面,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妥當。
可是不妥當歸不妥當,寒引素發現,她竟然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她說什麼,他堵什麼,而且他都非常直白,根本不懂客氣為何物。
寒引素就琢磨,是不是當兵的都這樣,軍營呆的年頭長了,都不懂最基本的禮貌跟客氣了。
按照寒引素指的路,方振東開進了一個小區,小區環境不錯,很乾淨綠化也好。停在樓前的停車位上,方振東跟著寒引素下車。
寒引素按了樓宇對講,當初離婚的時候,她就把鑰匙全還給了鄭偉,不是她家了,拿著鑰匙幹嘛。
按了半天,大門才開了,方振東跟著寒引素上了電梯,電梯逐漸上升,密閉的空間裡只有她和他兩個人,有些說不出的尷尬,至少寒引素覺得非常尷尬。
而且電梯的金屬壁清晰映出兩人的影像,健壯,纖細,黝黑,白皙,柔弱,剛強,兩個完全矛盾的男女,湊在一起,看上去卻分外和諧,而且曖昧。
那種曖昧,自然而然就生出來,瞬間擴散在兩人之間,虧了馬上到了她們要去的樓層。方振東率先出去,寒引素微微喘口氣,才跟了出去,和這個男人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真是不小的考驗。
「這裡嗎?」
方振東指了指那邊的門,寒引素點點頭,還沒敲門,門已經從裡面打開,看到寒穎,寒引素臉色不禁冷下來。寒穎身後的鄭偉臉色有些難看,他怎麼會想到,他費盡心思找來的機會,會被寒穎徹底破壞。
鄭偉放下電話,就開始收拾自己,洗澡刮鬍子,參照寒引素的喜好,挑了件羊絨衫休閒褲套在身上,坐在沙發裡想著自己一會兒該怎麼說,反正家裡也沒外人,自己低聲下氣,發誓認錯,也沒外人知道,他身段放的低了,或許她會原諒自己。
聽見門鎖的聲音,他急忙站起來,看見寒穎,臉色一沉:「你怎麼來了,還有,你怎麼有我家的鑰匙?」
寒穎咯咯笑了,非常自然的脫了外面厚重的羽絨服,換拖鞋走了進來:
「姐夫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不是你給我配得嗎,說我們好的時候方便,以前還要顧及寒引素,現在多好,隨時想在一起,怎麼折騰都成。」
說著,就靠了過來,她身上有一股廉價的香水味,大冬天的,穿的卻很單薄,一件連身的毛呢裙子,緊緊裹住身體,凹凸有致,充滿最原始的誘惑。
臉上的妝很濃,遠遠看上去很惹眼,近看卻有點粉磨登場的粗糙,或許男人都有這樣的劣根性,得不到,失去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此時此刻,鄭偉腦子裡忽然想起寒引素,她絕少化妝,除了最基本的保養,她也不喜歡香水,卻喜歡在浴缸裡點兩滴精油,她身上總帶著一股子若有若無清淡的花香,和寒穎完全是兩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