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妹妹?」
方振東停在紅燈路口開口,雖是問句,仍然充斥著你非回答不可的強硬命令的味道,寒引素彷彿已經習慣了:
「她是我繼母的女兒。」
方振東不禁挑挑眉,寒引素側頭打量他片刻:
「你不覺得寒穎漂亮嗎?」
方振東臉色毫無變化,等前面變了燈,踩油門過了路口,其實寒引素問出來就後悔了,說到底,她和方振東連朋友都不算,問這些太奇怪。
只是她突然好奇,幾乎見過寒穎的男人,都覺得寒穎漂亮,就連慕楓都說,風情上寒穎是女人中的佼佼者,她可以把很廉價的衣服首飾,穿戴的妖豔美麗,這不是每個女人都能辦到的。
尤其離婚前,鄭偉說的那些口無遮攔的話,雖然後來他想收回,可是寒引素知道,往往男人那時候說的,才是真正的心裡話。
自己在鄭偉心目中,就是無趣古怪的,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這個婚姻兩年就結束了,如果過了十年,甚至二十年,她才看清楚鄭偉這個男人,該多淒慘。
「不漂亮,妖裡妖氣的。」
「啊......」
在寒引素以為方振東不會回答她那樣無厘頭的問題時,方振東卻突然開口了,寒引素下意識啊了一聲。
方振東嘴角淺淺揚起些許,這個小女人喜歡走神,總是不經意間就魂飛天外,看著天真懵懂,彷彿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
可是剛才卻不然,面對她前夫的時候,她就像一隻紮了毛的貓,那種勃發的怒氣,使得她身上所有無形的毛,根根豎起,防備,尖銳,犀利,就像早晨她在藝術中心台階上打電話的樣子。
相比之下,方振東更喜歡她現在的樣子,他喜歡?方振東不禁失笑,自己這是怎麼了,不過,她前夫......
方振東濃重的眉皺了皺:
「那樣的丈夫,早離婚的好。」
「啊......」
寒引素真有點不適應方振東一會兒突然蹦出一句,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方振東這是說她,她一時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謝謝,還是別的。
於是眨眨眼索性岔開話題:
「那個,前面左轉。」
方振東卻並不領情,直接說:
「你挑男人的眼光有很大問題,女孩子要慎重些。」
語氣跟她爸似的,實際上,自從她媽死了,他爸從來沒管過她的事,不想管,也沒有立場,寒引素憋著氣道:
「嗯,這些話,以後你可以直接告訴你女兒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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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東開進她說的小區,熄火才道:
「我還沒有女兒,事實上我現在單身。」
「啊......」
寒引素覺得,自己這一路上啊的,都比自己二十多年還多,方振東把她變成了一個什麼都大驚小怪的傻瓜。
方振東很大男人,寒引素想幫忙都不讓,就讓她在旁邊站著,寒引素咬著指甲站在客廳裡,看著他一趟趟的上來下去的忙乎。
本來她是想讓他搬上來先堆在那裡,等下午自己沒事了,在一點點的拾掇,誰知道,方振東直接問她是不是放陽台上,她傻傻的一點頭,他就直接過去幫著她安置了。
一層層的架子,很快搭起來,泥盆都安置妥當,他的動作利落嫻熟,彷彿經常幹這樣的活。
屋裡暖氣給的很足,陽台是封閉的,溫度也不低,方振東的軍裝外套已經脫了,現在就在寒引素手臂上搭著,她另一隻手還抓著他拽下來的領帶。
冬日的中午陽光正好,露台朝向陽面,陽光從玻璃窗透進來,打在他身上,背著光有一種陰影修飾的效果,彷彿素描,使得他的影像更加立體真實。
淺綠色的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領口的扣子也鬆開了幾顆,和剛才的嚴肅規整,有很大區別,很休閒,很居家。
寒引素一點不花痴,可是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此時的樣子很養眼,真不明白這麼個男人,怎麼會還單身,難道天下女子的眼睛都瞎了嗎,或者都和她一樣,眼裡看見的都是賤男,遇上的都是敗類。
方振東放下手裡的小鏟子,抬頭才發現這小丫頭定定的盯著自己看,眼珠子直直愣愣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心裡琢磨什麼呢。
他揚揚手:
「洗手間在哪兒?」
「哦,那邊。」
寒引素隨手一指,方振東轉身進屋。
打開水龍頭洗乾淨手,方振東習慣性的打量周圍一圈,看得出來,這丫頭很愛乾淨,即便搬來不久,這裡也是一塵不染的,洗浴用品都一絲不苟的排列著,而且,色調很溫暖,很舒服的感覺。
她的房子並不算小,而且這個小區,比她原來住的地方還要更好一些,看起來她不像那種貪圖享受的女人,而且老師的工資有這麼高嗎?這個小兩室如果租的話,應該要不少租金。
方振東出來,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小丫頭,見他出來,寒引素才有些期期艾艾的道:
「不好意思,讓你忙了這麼久,如果你沒事的話,就在我家吃午飯好了,現在都十二點多了。」
方振東低頭看看腕錶,點點頭,寒引素心裡其實就盼著他說一句:
「不了,我還有事。」
哪知道他這麼痛快的就留下了,短暫的一愕,急忙把他的軍裝放在沙發上:「那你先請坐,一會兒就好。」
方振東很自在的打量她的客廳,其實她的房子並不很大,尤其客廳很迷你,是那種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戶型。
客廳擺著蠟染的布藝沙發,前面是電視櫃,後面的牆上有一副人物油畫,方振東端詳了很久,發現裡面的女人和寒引素很有幾分相似,但是明顯年紀大很多,而且那種滄桑,是寒引素身上沒有的東西。
寒引素先泡了一杯茶端出來,放在茶几上,略有些侷促的道:
「請喝茶,我這裡只有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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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東指了指牆上的畫:
「這是誰?」
「我媽媽,是靠我記憶畫的,我的畢業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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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屋子雖然佈置的簡單,卻處處流露出獨特的藝術氣息,很有這小女人的風格,方振東緩步走到廚房外面,看裡頭寒引素忙碌的身影,她動作很流暢,不過一會兒工夫,幾個很上得了檯面的菜就出鍋了,說實話方振東很意外,他原本還覺得她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人。
兩人相對坐在窗邊的餐桌上,很有幾分尷尬,至少寒引素覺得尷尬,她有些忐忑的看著對面的男人。
對自己的廚藝,她一向自信,幾乎得了她媽媽全部真傳,可是鄭偉卻不怎麼喜歡,因為她做的多是南邊的菜色,後來不得不改過來,學做了北邊的菜品。
如今離婚了,她買的食材也都是自己吃,自然都是南邊的菜,她還真怕方振東這個地道的北方漢子吃不慣。
他很捧場,吃了兩碗米飯一碗湯,桌上的菜被兩人消滅了個精光,寒引素收了碗筷洗好,見外面方振東彷彿沒有走的意思,只得又沖了一壺新茶端出來。
「你做的杭菜很地道。」
寒引素一愣:
「你喜歡?」
方振東點點頭:
「以前有個軍校的戰友是杭州人,我去過杭州幾次,他媽媽做的一手好菜。」
寒引素臉色微黯,小聲道:
「我媽媽也做的一手好菜」
小丫頭難過了,微微低著頭,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染在她的發上,起了一圈淡淡的光暈,把她巴掌大的小臉攏在光影裡,朦朧卻通透。
寒引素忽然回神,眨眨眼:
「那個,謝謝你幫我這麼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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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東眉頭都沒動一下:
「這房子是你租的?」
寒引素微楞一下點頭:
「我是打算假期的時候,收幾個學生單獨來教,所以一開始就找了個環境好,地方大的房子,畢竟藝術中心的孩子程度不一樣,很難因材施教,當然,這也是為了多賺點錢。」
方振東目光微閃,這小女人很直白,而且直白的可愛。他站起來,把領帶繫上,寒引素已經很有眼色的遞上他的軍裝外套,方振東接過,掃了她一眼:
「你很希望我走?」
「不,不是......」
寒引素小臉漲的通紅,磕巴兩句,不禁懊惱的看著他:
「當兵的都像你這麼不含蓄嗎?」
方振東走到門邊穿鞋,抬頭看了她一眼:
「沒必要含蓄,我喜歡直來直往。」
方振東走了,寒引素扶著額頭低嘆,和這男人共處一室,真的太有壓力。
方振東出了電梯,上車才發現手機拉在了車上,嘟嘟響了兩聲提示音,他拿過看了看,回撥了過去。
方媽媽這邊都急死了,那邊人家相親的姑娘都到了,就是不見振東的影子,打電話也不接,方媽媽知道兒子對相親本能牴觸,從一開始就如此,可是這麼大的兒子,沒個媳婦兒像什麼話,即便他不想娶媳婦兒,她可得要孫子。
電話打到小峰爺爺奶奶那邊,小峰說舅舅送了他就走了,這會兒怎麼就不見人了,好容易電話接通了,方媽媽頗有幾分不滿的質問:
「你在哪兒呢?」
方振東這才想起來,好像還有一場相親,需要他出席,他竟然忘的一乾二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