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塵子是個好潔淨的,事畢之後自然有一番梳洗,元精的損耗多少會虧損身體,但他仗著功底深厚,也不以為意。他是死心蹋地要將這河蚌飼養到底了,這舉動也是徹底封死自己退路的意思。
那河蚌卻不以為意,她坐在榻上把玩容塵子的印章,在容塵子一件雪白的道袍上印下許多紅印,毫無房事之後的倦意。容塵子重新打了淨水回房,見狀隻微微搖頭,順手將那件道袍丟進竹簍裡,也不知施了個什麼法術,將河蚌變回了真身。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摁在臉盆裡就是一通刷洗。
他刷河蚌很有一套,先將用清水整個過濾,隨後合緊蚌殼,順著殼上的螺紋仔細清除紋路中的泥垢,先順時針刷三圈兒,再逆時針刷三圈。A面刷完刷B面,兩面都刷完了,再擦洗背部兩殼交匯處的塵泥。
刷完之後換水,再先過濾,濾盡蚌殼裡面的雜質,仍舊合緊蚌殼,再度擦洗。
擦完之後用汗巾擦拭,汗巾要先打濕再絞乾,免得擦得太乾燥了,河蚌不舒服。擦完之後將她抱上榻去,他再出門倒水,隨便化一道符,兌上砂糖餵她。趁她喝符水的時候將屋子裡的痕跡去除,隨後上得榻來。
那河蚌這時候已經變回了人身,整個人泥鰍一般往他懷裡鑽。他仍舊仰臥,雙手交疊放在臍下,不動不語,由著那河蚌折騰。
大河蚌又怎麼甘心,她跨_坐在容塵子身上,施盡了渾身解數,也沒能逗起他絲毫雜念。
河蚌很憂愁:「老道士。」
容塵子心靜如水:「嗯?」
「你們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的嗎?」
容塵子將她拉下來在旁邊躺好,他是個耿直方正之人,只要決定了在一起,對河蚌就再無二心,在她不胡鬧的時候,他很願意為她解惑,和她交流:「四大皆空那是和尚們的玩意兒,道教教義不同,修煉功法更是五花八門。太上老君所謂積功歸根五戒中有一戒是不可邪淫,唔,但也只是不得淫□女、誤入邪道,沒有四大皆空一說。」
「啊?!」河蚌傻了,「不……不是你們的玩意兒啊?」
完了,被白日了!!!
容塵子摸摸她的頭,又補了一句:「當然了,修道者講究靜、寧,若是淫心一起,多少還是阻礙修行的。」
河蚌這才沒有絕望,她頭一歪靠在容塵子寬厚的肩頭,耳朵都貼到一起了,容塵子微微一怔,默然接受了她的親密。
次日一早,陰天微雨。這樣的天氣阻止不了道士的清修,容塵子仍舊帶領弟子做早課,葉甜的作息時間同清虛觀作息時間完全一致,此刻在後山的練武場同容塵子餵招。
二人出自同門,功法也大抵相同,且兩個人從小熟識,自是十分默契,一招一式之間配合獨到。諸弟子認真觀摩,再自行揣摸演練,一些平日裡難以體會的細枝末節也就慢慢明瞭了。
紫心道長的徒兒都是內外兼修型,葉甜自然也不例外。容塵子一面同她練劍,一面講述招式要領。斜風細雨之中,葉甜表情嚴肅,眼神卻是暖和的。只在視線掠過某個地方時,眼中泛起陰雲。
秋日的淩霞山開滿了大片大片的木芙蓉,其花形如鐘,重瓣嫩蕊,華麗燦爛。細雨如絲,暑氣也徹底降下來。那大河蚌十分開心,右手掐了個翻雲訣。不過片刻,那細雨竟然凝成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花間髮際,形成了天地山林之間的奇景。
容塵子本就擔心她亂跑,練劍時也放了一分心神在她身上。此際再回頭,只見花間風雪,霓裳羽衣美人顏。
河蚌感覺到他的目光,她仰起粉面,雙手作喇叭狀攏在唇邊,大聲道:「知觀,這花好漂亮,我可不可以摘一些?」
正在練功的小道士都望過來,她的聲音清澈若冰晶玉骨,那眉梢眼角彎如新月。容塵子心裡莫名地就一陣柔軟。但當著師妹和弟子的面,他拉不下臉,是以面色仍嚴肅,語調也淡然:「只許摘一朵。」
河蚌有些不高興,嘟著嘴左挑右選,在一朵白色和一朵粉色花朵之間猶豫不決。片刻之後摘了那朵開得最大最美最豔的粉色芙蓉,隨手將它別在右側髮間。那個黎明晨光微熹,斜雨碎雪,她披髮戴花、身姿婀娜,盈盈顧盼之間,姑射群仙。
容塵子有片刻失神,片刻之後,那大河蚌覺得他應該沒注意,就飛快地將另外兩朵白色木芙蓉也採了,背在身後,蹦蹦跳跳地往觀裡走……= =!
葉甜也在看著那河蚌,她銀牙咬住唇角,手裡緊緊握住紫金寶劍,原來師哥喜歡她這樣的女人。她不能理解,容塵子受其師紫心道長影響頗深,自小便潔身自持,如何會戀上這種妖女?
「師哥,」她仍舊同容塵子練劍,卻明顯神思不屬,「這妖女究竟是何來歷?她行事作派如此風騷做作,你怎麼會就受她迷惑……」
容塵子停了手:「小葉!」他語聲如古井無波,「不要這樣講她。」
葉甜還待再言,容塵子伸手制止:「今日你心不在劍上,到此為止吧。」
容塵子還劍入鞘,葉甜靜靜凝視他:「師哥,你變了。」
容塵子輕聲歎氣:「小葉,我與她……不論如何,始終是我有錯在先。此事實在荒唐,師哥也無從啟齒,但男人的擔當,師哥還明白。不消再說了。」
他轉身欲走,葉甜下意識伸出手,卻終究沒好意思拉住他衣角。她是紫心道長教出來的弟子,從小潔身自好,更嚴守男女之防。
同容塵子相識年月可謂久長,然從無半分逾矩之處。
她守禮,那大河蚌可不!
她從觀裡一跳一跳地跑過來,兩朵木芙蓉已經不知道藏到哪兒去了。老遠看見容塵子就叫:「知觀!」
容塵子微微搖頭,她一跑近就抱他胳膊。靠得太近,容塵子嗅到她髮間清冽的花香,容塵子面色微紅,將她從身上扯下來,語聲裡微帶薄責:「好好說話。」
大河蚌以一個在葉甜看來恬不知恥的姿勢倚在容塵子身上:「清素說你今天要下山!!」
容塵子又是一聲歎氣,他發現自從遇到這個河蚌,他經常歎氣:「若要帶你去,也是可以。但是下山之後一切都須聽我言語,不可隨意亂跑,不許胡攪蠻纏。另外言行舉止要莊重,走路的時候好好走路,說話的時候好好說話……」他一邊訓戒一邊往前走,那河蚌扯著他的袖子跟著他,聽說可以跟著下山,她也不管容塵子說什麼,沒口子地道好。
容塵子話還沒說完:「你這身衣服也穿不得,貧道下山是去做法事的,你這般裝束惹人閒話……」
大河蚌終於不耐煩了:「格老子的,還有完沒完啦?!再敢把老子留下,一把火把你這宮觀給燒了!!」
容塵子:「……」
做完早課,自然是用早飯。葉甜不和河蚌一桌,正好河蚌也不樂意和她一桌。二人各據一案,葉甜望著容塵子,眼神中掩不住的期待。
坦白說她與容塵子也有幾個月沒見了,容塵子覺得同她敘敍舊也是應該。是以他走到葉甜這一桌,斂裾坐下,問了些她在宮中的見聞起居。
葉甜眼睛裡都帶著笑,她在旁人眼中素來倨傲,也只有在容塵子和莊少衾面前有這般語笑晏晏的時候。
容塵子聽得很仔細,時不時應上幾句,二人相談一直融洽。
諸小道士卻在偷瞄另一個地方——師父啊,有時候您老人家……真的很……遲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