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啊,吃飯啦,奶給你炒了雞蛋。」章奶奶站在章樹的房門口,慈祥地說道。
章樹從床上爬起來,並沒有打開門,他貼在門旁邊,對著外面的奶奶說道,「奶,你們吃吧,我不餓,想睡覺。」
他不想讓他奶奶看見他滿身是傷的樣子。
「不吃飯要餓壞了,快出來吃吧。你不吃,爺奶都吃不下。」章奶奶很擔心,莫不是生病了?
章樹沒辦法,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哎喲!」章奶奶看見他頭上和手上都被綁著嚇壞了,「你這是怎麼啦?哪家的小崽子打的你這麼狠?」
章奶奶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一副想去摸又不敢的樣子。
「沒事,奶,我自己沒走好摔了,小木槿已經幫我包好了。」章樹笑呵呵地,拉著他奶的手去摸傷口。
「是嗎?」他奶奶有點奇怪,但看他孫子的樣子又不像給人欺負了,只好拉著他往堂屋走,「那今天的雞蛋全給你吃,得好好的補一補!」
「爺奶也吃!」
「好好,爺奶也吃!」
……
因為碗裡的雞蛋他奶給他劃拉了快半碗進去,所以第二天,章樹出門時,就聽到鄰居小聲議論。
「那麼大個小夥子,竟一點也不知道謙讓弟妹?翠蘭家的二小子和三閨女可比他小的多。」
一個嬸子看起來不太忍心。
「哎呀,章大嬸一貫偏心的沒邊了,要我才不回來養老,得讓他們求我才行!」一個嬸子撇著嘴,很不痛快的樣子。
「誒,誰叫他爹娘去的早,可不得家裡人都寵著,就連翠蘭自己都說,多吃些沒關係,她的孩子有爹有媽,吃那麼好做什麼?」
「翠蘭就是厚道人,哪有二叔幫著養侄子的,十七八了吧?一天到晚待在家裡啥也不幹,前些天還被我家二狗欺負哭了,你們說好不好笑?」這個就是二狗子的娘,顯然她認為自己兒子能欺負這麼大的漢子是本事。
一群人像是一群下蛋的母雞一樣咯咯咯地笑了,能在茶餘飯後說點別人家的閒事,是她們疲倦時候的興奮劑。
有一個大嬸眼隨意一撇,竟然發現章樹就站在她們不遠處看著這邊,看這距離應該是能夠聽見的。
她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二狗娘,嘴邊努了努,示意她看那邊。
二狗娘猛地看見章樹時還有點不自然,但是她馬上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故意高聲朝章樹那邊喊,「有些人就是不知羞恥,一個大小伙子在那偷聽婦人說話。」
明明是她們聚在一起說別人的壞話,可是在面對章樹的時候,卻能理直氣壯的反咬別人一口,心裡沒有一點心虛的情緒。
章樹定定地看著她們,「聽說,說多了別人的壞話,以後會下地獄的,會下拔舌地獄。」
「你們知道是怎麼拔的嗎?先用鋒利的鐵鉤子,伸進你的喉嚨,然後把舌頭一寸一寸的拉出來。然後拿剪刀,一寸一寸的剪掉。」
他的聲音低啞暗沉,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眼睛一直盯著這幾個人。
上輩子他的兒媳婦就是這麼說的,他兒媳婦大病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不止不顧祖宗家法,甚至連鬼神都不再敬畏,當然也不會在乎有沒有名聲。
她說的時候,那些人的表現,就像眼前的這些婦女一樣,駭的臉都白了,身子像篩糠一樣不斷的抖著,彷彿他章樹是什麼魔鬼一樣。可是,明明她們才是!
把別人家裡的私事拿出來街頭巷尾的議論,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她們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憑著片面之詞妄下定論,敗壞別人的名聲,須知人言可畏啊!
那幾個婦人尖叫著跑了,章樹也板著臉走了。以後有仇必報才是他的性格!上輩子活的已經夠窩囊了,這輩子再這樣下去,也枉費上天給他的第二次機會了。
來到村口,來旺大哥並幾個一起去打短工的人已經來了,他們正坐在村口的石板橋,悠閒地抽著旱煙,說一些男人才懂的笑話。
來旺抬眼看了章樹一眼,便有些皺眉,他的頭和手都還包著,受了傷怎麼做工?哪有主家會要受了傷的短工,不止事情做不好,別人還怕他們會訛人。
章樹心裡正想著事,也沒發現他的眼神,直到大傢伙都看著他,他才反應過來。
他把頭上包著的布和手上的布一起解下來,放進了自己的簍子裡,笑著和他們說道,「一點小傷,現在已經好了,都是我奶不放心,硬要我戴著。」
他其實心裡也在犯嘀咕,從上次他被打就發現了,這輩子他的傷好像好的特別快。那些紅腫青紫還不明顯,昨天被王長髮砸破的頭和被石子劃拉爛的手,睡了一晚起來,今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他一摸,都結痂了,而且像是那種馬上就要掉的痂。他心裡很是高興,覺得這是老天爺可憐他上輩子活的太辛苦,這輩子給他的補償。
他知道這事不能對別人說,萬一他們把他當成是什麼靈丹妙藥獻上去可就完了。
來旺看了,心裡舒服了一些,本來讓他帶著這個沒出息的人就夠讓他心煩了,如果又是一個病歪歪的病號,他是絕對不答應的。
「那咱們就走吧。」來旺清點了一下人數,然後就讓大家啟程了。
他們這裡比較偏僻,如果要上縣城去,得走上四十多里路,還儘是那些彎彎繞繞的山路。不過,即使是山路,也容得下一輛馬車通過,在每個轉彎的地方,也都會格外寬闊一些。
章樹一輩子也沒有過一匹馬,他那個兒媳婦倒是弄了幾匹回來,養在自己的大院子裡,看起來特別威風。
也不怪章樹一天到晚想起他那個兒媳婦,主要是自從他們分家,全村人基本上都看著他們由貧變富,漸漸變成在縣裡都是有名聲的人,那叫一個羨慕,平時還會特意模仿她的行為呢!
章樹背著框悶不吭聲地走著,他也想和他們說話,可是這些大老爺們都不怎麼喜歡他,一群人在前頭聊的開心,獨獨落下他一個人。
現在想來,前世除了小木槿,他根本就沒有同年齡段的夥伴,可惜小木槿是個哥兒,他喜歡的和漢子們的還是有一定區別的,只是後來,小木槿也沒有了……
「咱們在這休息一會吧!」每隔十里,他們就會在旁邊修一個亭子,現在已經是二里亭了。
太陽已經快升到中間了,只不過他們這條山路一邊是山一邊是水,站在這裡特別涼快,所以即使連續趕了二十里路,也不見得有多熱。
漢子們四處找了地方坐下,章樹看了一會,在亭子外找了塊石頭坐下,默默地掏出背簍裡的乾糧,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