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讓一個女孩子單獨回去肯定不穩妥, 姜美玲在對魏蘇慎的未來生出隱憂後, 又對陳冰櫻道:“今晚就住在這裏,別走夜路。”
陳冰櫻象徵性地推脫一下, 爾後微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
魏蘇慎把卸妝巾扔過去,陳冰櫻下意識接住。
“不必客氣。”魏蘇慎洗完手回來道:“不用完也是浪費。”
陳冰櫻的笑容逐漸有幾分僵硬的跡象:“那真是……謝謝你了。”
身邊傳來方杉的一聲低笑,他爲何笑陳冰櫻並不知曉, 但對方聲音中帶有的輕嘲卻是顯而易見。
陳冰櫻脣角動了幾下, 放棄扯出弧度, 轉而面對着魏蘇慎道:“其實對女生而言,更不喜歡清晨起來油頭垢面的樣子被太多人看見。”
魏蘇慎竟然真的採納了她的意見,指了指徐茉囑咐小胖子:“去找張薄一些透氣的紗巾,把她的臉蒙上。”
從前魏蘇裴認爲哥哥沒有女朋友的原因是眼光太過挑剔, 如今望着垃圾桶裏的卸妝巾,算是醒悟了……哪怕有一張勝過潘安的絕世容顏,這種人也很難找到打從心底願意和他談戀愛的對象。
“別跟你哥學。”一向把魏蘇慎當做小胖子人生標杆的姜美玲特意叮囑一句。
小胖子重重點頭, 突然感覺到肩頭的沉重。
魏家血脈延續的重任很明顯要由他來抗,指望自己哥哥……呵,就算沒有方杉,也得絕後。
“拿張毯子來。”姜美玲對徐茉還是很關心,又親自用熱毛巾幫她擦去臉上殘餘的妝容。
當晚陳冰櫻住得是客房, 徐茉則睡得沙發。魏燁自稱有家室, 抱個年輕小姑娘去房間不體面, 魏蘇慎更不用提, 什麼也不說直接上樓回了房間。
小胖子倒是不介意幫助美人, 可惜他抱不起來。
姜美玲小聲叫來張嬸,囑咐她明天上午十點前,不能讓人靠近客廳,哪怕是家裏的傭人。
本來魏家也沒有男傭,不存在什麼隱憂,姜美玲細心幫徐茉掖好被角,看了看其餘幾人輕聲細語道:“都回房間吧。”
方杉上去的時候還端着盤芝麻餅,殷勤地遞給魏蘇慎一塊:“來,吃了墊肚子。”
因爲徐茉醉酒,晚飯衆人都沒來得及吃,方杉一向是個護食的,魏蘇慎拿着他遞過來的吃食:“心情很好?”
方杉很誠實地點了點頭:“突然發現我是宿主唯一的退路。”
說是救贖也不爲過。
魏蘇慎試圖去想這是從哪裏得來的結論,以往思考事情時他會習慣性地用手指敲敲桌子,有了水晶球后改爲不時摸一下水晶球。
水晶球閃爍着幽怨的色澤,方杉搖頭:“你會把它摸禿的。”
魏蘇慎看了眼天生就光滑的水晶球,開口談的卻是正事:“陳冰櫻……”
方杉聽他提到個名字就不說了,微微挑眉:“宿主在想她的目的?”
魏蘇慎對這種詭異的默契早就見怪不怪,點了點頭。
方杉立馬盤腿坐起,叼了快芝麻餅,開始咔嚓咔嚓咬着吃。
魏蘇慎眉角一抽:“下來吃。”
方杉其實沒在牀上吃東西的癖好,不過挑逗宿主是他每日的樂趣,遂即舔了舔手指上的殘渣:“你說什麼?”
“……”
鬧夠了方杉收起臉上的輕浮,開口道:“有了徐茉這個幌子,還真的不太好分辨她是爲了今晚留宿還是單純膈應人。”
魏蘇慎斜眼看他:“你去盯着。”
方杉‘呵’了一聲,險些把芝麻餅當做飛碟砸過去。
“坦白講我一直在祈禱她能讓系統來暗殺宿主,”話鋒一轉,方杉認真道:“如今她不明面上針對你,反而讓我無從下手。”
除非一方先出手的前提下,系統間通常嚴禁自相殘殺。
魏蘇慎忽然起身走向門外,方杉一言不發跟在他後面。
當發現魏蘇慎有意放輕腳步聲,方杉激動道:“是要去做賊麼?”
魏蘇慎腳步一頓,默默走下樓。
方杉嚥了下口水,更爲興奮:“採花賊?”
“正經點。”魏蘇慎低斥道。
方杉笑了笑,黑暗中一切都顯得無比靜謐可聞。魏蘇慎似乎是刻意沒有開燈,任由黑暗吞噬自己和方杉的身影。
他做了一個手勢,方杉會意地搬來兩個小馬紮,兩人並肩坐在沙發邊上的視覺死角。
方杉若有所思:“宿主是覺得陳冰櫻會在夜間對徐茉下手,然後嫁禍給魏家?”
“不至於傷及性命。”
一樁命案是經不起細查的,只要動手難免會留下線索可尋。
方杉避開傾瀉而入的月光,靠在牆角:“比起實質性的傷害,有一種方法更加致命。”
魏蘇慎的手伸晚了,方杉先他一步惡劣地開口:“比方說,在你身上潑一盆採花賊的髒水。”
魏蘇慎無奈:“壞心眼和變態是兩回事。”
方杉捂住他的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魏蘇慎側過臉,聽見樓上傳來一陣細微的悉索聲。
從樓梯傳來的聲響,大致可以判斷走過來的人是赤足。
方杉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聲道:“老電影裏,在這種狀態下接吻會很刺激,還有那種捂住嘴巴不讓對方發出叫聲,順便進行下一步動作的。”
魏蘇慎掃了眼目前過度曖昧的姿勢,掙脫他的手掌冷笑道:“你說的那種叫成人電影。”
“……是麼?”
腳步聲一點點臨近,方杉自覺閉上嘴巴,藉助月光看到透射在地上的黑影。
身材窈窕,長頭髮,柔和的月光可以幫忙看清很多特質。
至少完全可以篤定來人是陳冰櫻。
方杉確定的事情魏蘇慎自然也發現了,此刻她就站在幾米外,並且還在一點點靠近。
按照固有的思維,魏蘇慎是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陳冰櫻可能想出的任何陷害手段上,然而兩個成年男子窩在一個犄角旮旯,方杉的呼吸就噴灑在頸間,讓他不由構想後者剛剛描述的畫面。
漸漸的,魏蘇慎覺得頭腦有些發漲,恰在這時,陳冰櫻的動作讓他重新集中注意力。
聲音可以用來判斷很多正在發生的事情,譬如陳冰櫻彎腰解開徐茉衣服的扣子。
魏蘇慎皺了皺眉,想到方杉說的可能。
距離太近,現在開口說話勢必會被發現,方杉在他手上寫字:可見我沒想岔。
魏蘇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懷念起過往和方家爭鬥時腥風血雨的生活,起碼那些敵人不會把花花腸子動在這種奇怪的地方。
陳冰櫻動作都是不連續的,手指時不時會在半空中僵硬地停一下。
方杉在魏蘇慎手上寫道:她在跟自己的系統交流。
魏蘇慎手指微微屈起,方杉明白他的意思,又寫道:不會發現我們。
同爲系統,方杉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自己的段位更高。
陳冰櫻似乎和自己系統的意見出現分歧,垂着眼手上動作遲疑。
“這是一個機會。”她喃喃。
過了片刻好像達成了統一,又解開了徐茉衣服的一粒釦子。
她十分聰明,只是讓對方衣衫不整,沒有做出更過分的舉動,然後輕輕用指甲在徐茉皮膚上剮蹭,原本就白的透明的肌膚瞬間就留下紅痕。斷斷續續的痕跡連在一起,像是旖旎的吻痕。
陳冰櫻不知想到什麼,笑了一聲,手指撫摸着徐茉的臉蛋,看似溫柔無比,然而眼神中流露出的怨恨卻是不少。
“真是令人嫉妒。”
聲音很輕,還是被方杉敏銳的捕捉到。
嫉妒這種情緒可以因爲一點微小的原因滋生,然而急速擴張。
他試着推測了一下可能引起陳冰櫻嫉妒的條件,發現實在太多,比方說徐茉的家世,臉蛋等等。
陳冰櫻留下假吻痕的位置都很微妙,全都是在不易察覺的部位,但一旦被注意到,反而更容易引人懷疑。
魏蘇慎皺了皺眉,思考是現在揭穿還是將計就計,方杉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靠近,朝他輕輕呼了口氣。撩完就要撤離的時候,卻被一把拽了回來。
人的一生中總歸有一次**薰心的時候。
如果沒有,說明你還沒碰見真正好看的。
魏蘇慎罵了自己一句瘋子,把方杉扯到身邊,受慾望蠱惑雙脣互相碰觸。
有一點方杉說的沒錯,狹窄的空間中,尤其是在場還有其他人時,很刺激。
霍亂佔據了腦袋後,陳冰櫻什麼時候走得魏蘇慎都不知道,等他回過神來,低聲罵了句自己‘瘋子’。
波瀾壯闊的一夜在用力過猛的心跳聲中結束。
第二天所有人像是說好了似的,起得都很早,方杉天生是個沒臉皮的,完全沒有受到那一吻的影響,像是沒事人一樣的坐在餐桌旁。
時間再倒退半個夜晚,哪怕實在莫名其妙的接吻時,他都是肆意坦然。
宿醉狀態下徐茉根本不可能在早上七點醒來,依舊在沙發上睡得香甜。
陳冰櫻是第一次和魏家人共用早餐,望着方杉的目光帶着一絲隱藏很深的傲慢。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怪異,誰都沒有開口。
片刻後,等張嬸把早餐端上桌,作爲客人,陳冰櫻禮貌地讚歎了一句菜餚的豐盛。
她把自己苦情女主的形象維持的很好:“我還是第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中吃早餐。”
“什麼樣的環境?”
魏燁突然的開口讓陳冰櫻一時有些無所適從,怔了下神後纔開口:“很奢華,但又不是一般富豪家的佈置,有種古典的味道。”
魏家的裝修確實很有特色,十分大方得體。
“古典只是表象,”魏燁淡淡道:“現代社會智能化是最基本的。”
陳冰櫻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好比說爲了不錯過家中曇花綻放的畫面,”魏燁拿出手機:“我最近託了一個朋友安裝了監控攝像頭。”
前一句話明顯只是個由頭,魏燁懶得理會魏蘇慎有什麼顧慮一直沒去處理這個人,索性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原本低頭吃東西的方杉瞳孔一縮,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魏燁早就料到陳冰櫻昨晚會不安分。
魏燁聲音放得很緩:“昨夜應該是花開的時候。”
手指輕輕在屏幕上一按,眼看着就要播放監控錄像。
陳冰櫻險些握不住筷子。
不止她一個狀態不對。
方杉想到昨晚刺激的一吻抿了抿脣,魏蘇慎更是眼皮一顫,被粥嗆着了。
魏燁微微皺眉,陳冰櫻的反應在他的預料當中,但是自己兒子,一個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而此刻魏蘇慎在認真考慮從魏燁手上搶過手機的可能性。
方杉同樣在思索,卻是盯着滿桌子的菜,發出一聲沉悶的嘆息——
秀色可餐,美色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