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會挑地方住。”肖志桐頗有深意地說了句。
魏蘇慎頷首,面上看不出其他變化:“房子不大,但老小區人文情懷好。”
走在最後的肖駿聞言驟然抬起頭,覺得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大哥,這句話聽上去乍然無奇,細想似乎極具諷刺意味。
附近的水質不是很好,普通的白開水,喝下去有一股奇妙的鹹味。
肖志桐味覺很敏銳,送到唇邊又重新將杯子放下。
“當初趕你離開肖家是因為資質不夠,”肖志桐掃了眼大公雞:“既然現在有了靈寵,意味著你有重新回到肖家的資本。”
話說的毫不客氣,乍一聽十分冷漠,並未因為魏蘇慎有了靈寵而刻意放緩。
魏蘇慎搖了搖頭:“這裡很好。”
肖志桐似乎已經料到他會這麼回答,就連肖駿也覺得不足為奇,如果就這麼答應了他們才會驚訝。
年輕人誰沒個意氣,被無情地趕出家門,因為有了利益價值再勸回,理所當然不會點頭。
“你心裡有怨很正常,”肖志桐淡淡道:“但只有肖家,才能提供最充足的資源,先自身強大,再計較這些事也不遲。”
魏蘇慎唇角噙著冰涼的笑容:“這是在勸我利用完肖家,再一腳踹開?”
“未嘗不可,”肖志桐道:“家族和個人,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當然到那個時候,肖家也會提供足夠的權利和地位吸引你留下。”
魏蘇慎沒有考慮,仍舊是拒絕。
“肖家的本事不適合我學。”
字裡行間沒有憤懣,仿佛只是敘述平淡的事實。
肖志桐的神情逐漸冰冷:“往日你學的不過是皮毛,沒有資格評斷。”
他可以接受肖祁對肖家不滿,但不能接受其質疑肖家的能力。
感受到父親的慍意,肖駿下意識後退一小步,再看魏蘇慎站在原地未動,瞬間覺得有些丟人。
“不妨比試一下,”魏蘇慎眸光微冷:“看看誰先解決這棟樓中的異常。”
肖志桐嗤笑:“你要和我比?”
魏蘇慎:“不是暴力解決。”
論實力,現在的他肯定不是肖志桐的對手。
“而是看誰的解決方式更圓滿。”
“圓滿?”
肖志桐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覺得幼稚,但又有些興趣。
賭約就此成立。
魏蘇慎瞥了眼肖駿:“覺得能力夠的話你也可以參與。”
把話說到這份上,又是當著父親的面,肖駿眼神變得不善:“希望你別後悔。”
肖家人做事都很有效率,肖志桐原本想買下樓下的住房,不過住在那裡的都是老人,無論他給多少價錢,都不願意離開住了一輩子的房子。
魏蘇慎做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決定,請他們到自己房子居住。
兩室一廳,容納三個人綽綽有餘。
既然各憑本事,自然不會資訊共用。
魏蘇慎多是在白天活動,肖志桐和肖駿則更傾向於夜間。
深夜三點半,肖志桐回來時,肖駿已經睡下,魏蘇慎盤腿坐在靠窗的地板上,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綠色光點。
肖志桐目光十分銳利……生命的能量。
肖家本身也有傳承下來的治癒術,不過明顯沒這種高級。
光點像是活潑的精靈,來回跳躍著,玩夠了又重新沒入體內,魏蘇慎緩緩睜開雙目,直對肖志桐仿佛能刺穿一切的目光。
“你從哪裡學來的治癒術?”
魏蘇慎沒有回應,大公雞咯咯兩聲,斜眼看他,目中透露著一股輕狂。
神奇的是,魏蘇慎低著頭,似乎和大公雞間在用語言交流。
“它問你是不是想學?”
稍頃,魏蘇慎抬眼說道。
肖志桐:“如果我說想……”
“求它。”
大公雞仰起頭,示意說完全:要跪下求。
“……”
話題在一絲殺意中結束。
據小男孩所說,他媽媽原本是家庭婦女,但最近找了份工作,有時候還需要加夜班,十分辛苦。
這天正好趕上週末,魏蘇慎正在給大公雞梳理羽毛,小男孩主動找上門,露著兩個酒窩甜甜笑著:“大哥哥晚上來我家吃飯好不好?”
魏蘇慎掃了眼日曆,離七天還有最後三天,客氣地拒絕。
小男孩失望道:“來嘛,今天是我爸爸下廚,他做飯可好吃了。”
魏蘇慎眸色很淡,目中流露出的光卻溫暖如春,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溫和道:“好。”
小男孩開心地回去。
分明是很溫馨的一幕,落在方杉眼裡卻覺得冰冷。
從他的角度,能清楚看見魏蘇慎不達眼底的笑意,那種從骨子裡滲出的涼意,讓人想要敬而遠之。
去別人家做客,帶禮物是基本的禮節。
魏蘇慎原本沒有準備,鴻門宴而已,帶過去也是浪費。
快出門時,方杉叼著一個籃子飛出來,魏蘇慎接過來,發現裡面裝著十幾個高品質的雞蛋。
門鈴聲沒響多久,小男孩就興奮地跑出來,看到魏蘇慎時張大了嘴巴。
這個年紀的小孩,對美醜已經有了初步認知,即便不是太強烈,小男孩卻很清楚魏蘇慎屬於長得很好看、很好看的那種類型。
套用現代社會的眼光來看,大抵屬於高嶺之花。
但就是這麼一個又高又俊的少年,挎著個裝滿雞蛋的籃子,硬生生多出一種鄉土氣息。
小男孩的媽媽聽到聲響走過來,笑眯眯道:“太客氣了。”
廚房裡可見一道忙碌的身影。
做飯的是個普通的中年男人,表情很冷漠,動作有一種違和感。
魏蘇慎盯著看了一段時間,收回目光。
小男孩拿著功課問了他幾道題,時不時注意力就被方杉吸引:“這只雞好肥。”
魏蘇慎淡淡道:“你這麼說它會傷心的。”
小男孩看過去,沒從大公雞眼中瞧出一丁點難過,反而後者惡狠狠盯著他,仿佛下一刻就會在他身上啄出一道口子。
廚房門一開,飯香味飄過來。
很誘人的味道,魏蘇慎山珍海味吃過不少,很確定再好的飯菜也不會有如此香味。
最中間是燉好的雞湯,旁邊以魚為主菜。
有雞有魚,可以看出主人家的重視。
“來,趁熱吃。”女主人擺好筷子,然而自己卻沒有動筷。
魏蘇慎把碗往身前移了點,餘光去看大公雞。
方杉努努嘴,示意可以吃白米飯。
魏蘇慎慢條斯理吃了口白飯,夾起一大片魚肚子上的肉,在女主人期待的目光中,放到小男孩碗裡:“這裡的肉沒什麼刺。”
倘若不去以眼下詭異的氛圍作為前提,這一幕瞧著很暖心。
小男孩別過頭:“我不喜歡吃魚。”
魏蘇慎又幫他夾了塊雞肉,吹了吹送到嘴邊:“長身體的時候不能挑食。”
小男孩望著眼前的雞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後可憐兮兮地望著女主人。
“他最近牙疼,吃不了這些。”女主人緩了緩開口,面色沒有方才和善。
魏蘇慎面上的遺憾十分真誠,顛覆了初次見面時方杉以為的冷漠大佬形象。
大佬不可怕,一個可冷可戲精的大佬就很可怕了。
魏蘇慎狀似無意對女主人道:“您愛人看上去胃口也不大好。”
從進門起,男人一句話也沒說,即便是現在,依舊呆呆地坐在那裡。
女主人:“失業了,心情不太好。”
魏蘇慎又一次夾起一片魚肉。
女主人的眼中泛起一絲光亮。
剛張口,大公雞突然叫了一聲,渾身抽搐。
魏蘇慎放下碗筷,把它抱起來,手放在大公雞的額頭上:“我的寵物好像發燒了。”
女主人面色不是很好:“它是只雞。”
摸額頭測體溫,怎麼看怎麼怪異!
魏蘇慎抱著方杉,大公雞黃豆眼中倒映著的又是另外一幅場景。
香噴噴的飯菜上全是死蟲子的屍體,男人眼神空洞,腦後方有一道裂口,不少黑色的甲殼蟲正在鑽來鑽去。
魏蘇慎面不改色地坐回去,離得近,呈像更加清楚。
所謂的魚肉都是白花花的蟲卵,還是活著能蠕動的那種,吃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撓了撓雞翅,示意可以了。
大公雞雙腿一蹬,暈了過去。
魏蘇慎藉口要帶它去寵物店,大大方方地離開。
他走後,小男孩失望道:“他沒有吃。”
女主人平靜道:“有的是機會。”
小男孩仰起頭:“只要他吃了,是不是就能變得像爸爸一樣聽話?”
女主人點頭。
小男孩高興道:“太好了,我可喜歡那個哥哥了。”
女主人寵溺道:“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留住。”
小男孩看了看坐在對面一言不發的男人:“我知道,就像爸爸一樣。”
……
裝模作樣抱著大公雞遛了一圈,重新上樓。
桌子上放著一截蟲尾,肖駿站在旁邊,肖志桐則是用指腹按壓了一下蟲尾,似乎有了判斷。
瞥見魏蘇慎,肖駿不無得意道:“沒有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我從對門找來的。”
原本不準備拿出來,可惜他能力有限,辨認不出是什麼玩意。
魏蘇慎沒告訴他,方才女主人請吃飯時,滿桌子都是這些蟲子。
“屍蟲。”肖志桐道。
肖駿皺眉,屍蟲他見得多了,多是蛆蟲類,這種甲殼的,還是頭一回見。
“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屍蟲,屬於蠱蟲的一種。”
提到蠱,第一反應就是控制人,肖駿連忙問這種蟲子有沒有類似的作用。
肖志桐微微頷首:“但它不是用來控制活人的。”
所謂屍蟲,單對死人有用。
肖志桐只說到這裡,肖駿本來想問更多,但想到賭約,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再看魏蘇慎面上沒有一點好奇,肖駿忍不住道:“莫非你已經有了辦法?”
魏蘇慎沒有故弄玄虛,直接點頭。
肖志桐看向他:“那就看看誰更快一步。”
言下之意,他也有了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