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禁衛軍一旦調用, 動靜太大, 好在陳嚴最不缺的就是人手,挑了十個老兵。
雖然是按照太子的吩咐做事, 但陳嚴還是覺得有些小題大做。
魏蘇慎知曉他在想什麼,非但不解釋反而叮囑:“如果事情難收拾,想辦法製造更大的混亂, 孤會趁機把人帶走。”
陳嚴忍了又忍,礙於身份不便多說,在魏蘇慎不停的吩咐聲中, 終於受不住:“殿下是不是過於杞人憂天?”
魏蘇慎停下腳步, 跟在他們身後的老兵面面相覷,擔心太子被觸怒。
“酒樓在哪裡?”
話題偏移的太快,陳嚴抬頭望了一圈,記憶中就在這附近。
他對異域文化不感興趣,所以沒來過, 不過酒樓修的很高, 上面總是掛著招搖的燈籠, 隔著很遠就能看到。
然而現在,一眼望去,什麼都瞧不見。
“是不是走岔路了?”陳嚴懷疑。
作為外來者,魏蘇慎對京城並不算瞭解,聞言也微微皺了皺眉。
一個老兵此時開口:“再往前走就是了,我去過一次。”
魏蘇慎將信將疑地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前方圍著一堆人, 衙門的人也在,正在疏通百姓。
別人往外撤,他們卻是往裡進,衙門的人沒見過太子,卻是見過陳嚴,連忙上前行禮。
魏蘇慎專門換了便衣,在這種局面下,暴露太子身份也不明智,陳嚴並未道出魏蘇慎的身份,沉著臉問:“出了什麼事?”
其實不用官兵說,用眼睛看也知道,原本氣派的酒樓,此刻已經成為廢墟。
說是夷為平地都不誇張。
“似乎是地動,具體原因還不確定。”說話的官兵自己都覺得挺扯,哪一次地動災民不是數以萬計,怎麼會只倒楣一個酒樓?
陳嚴這才知道太子的話非但不是危言聳聽,可能程度都說輕了,皺眉道:“可有人員傷亡?”
“沒有。”官兵的表情有些微妙:“酒樓倒塌前,有人喊了句樓要塌了,酒樓也是晃晃悠悠的等所有人都撤離後才轟然倒塌。”
出奇的有人情味。
陳嚴掃了眼周圍,沒有發現方杉的影子。
“有沒有看到……”頓了一下,沒有提到方杉:“越秀國的公主?”
官兵頓時瞪大了眼睛:“公主也在裡面?”
陳嚴眉間溝壑更深:“帶人去找。”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越秀國公主天子腳下出事。
百姓都被強行遣離,依舊有紛紛的議論聲傳至這裡,陳嚴注視著可能是唯一的知情人,問道:“殿下覺得他會把公主劫持到哪裡?”
言語間已經把受害者的定位放在越秀國公主身上,想了想低聲詢問一句:“公主……還有可能活著麼?”
魏蘇慎看了他一眼,無所謂地丟出兩個字:“也許。”
陳嚴瞳孔微微放大:“我們現在能做什麼?”
系統333的臉無端出現在魏蘇慎腦海,最後他冷淡地撂出兩個字:“祈禱。”
“……”
說完魏蘇慎轉身就走,並不是往回宮的方向,陳嚴讓老兵留下幫忙收拾殘局,跟在魏蘇慎後面。
酒樓塌了這種事情傳播的飛快,走在路上能看見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討論,魏蘇慎的腳步最終停在一家酒館門口。
“聽人說這家酒館最為出名。”
陳嚴點頭:“曾經有段時間還負責過宮裡的酒。”
魏蘇慎邁步走進去,白天來酒館的人不多,老闆以為來客人,一臉笑容地迎上來。
塞了錢卻沒有要酒,魏蘇慎詢問:“有沒有一位姑娘來買過酒?”
老闆猶豫了一下,魏蘇慎瞥了眼身後的陳嚴:“愣著做什麼,塞錢啊。”
陳嚴眉心一跳,覺得比起張太醫,太子同樣不是善茬,面無表情地塞錢給店家:“說。”
久經沙場的人身上有意無意會洩露那麼一絲殺氣,就是這麼一絲,在老闆這裡也足夠有震懾力:“有過,就在前不久,而且……”
“而且什麼?”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懷裡還樓這一位姑娘。”
話裡資訊含量太多,陳嚴一時沒反應過來。
回看魏蘇慎的時候,後者已經邁步走了出去,或許是因為路過綠樹,陽光照在他的頭上,反射出的光芒也是綠的。
“現在去哪裡?”陳嚴對那道光芒視而不見。
魏蘇慎:“青樓。”
“……”陳嚴腳步一滯:“殿下養烏龜麼?”
魏蘇慎:“什麼意思?”
陳嚴:“隨口問問,越秀國這次進貢了不少稀罕玩意兒,聽說其中有只烏龜長著兩條尾巴。”
他是沒覺得有什麼珍貴,不過越秀國向來有把畸形動物當做聖物的習慣,承元帝只能把在這個解釋成對方的一片美意。
陳嚴眼底現在覺得那只綠毛龜挺適合太子。
青樓白日裡是真正的冷清,很多大一點的坊子白日裡索性不開門。
出門在外,魏蘇慎始終貫穿著一條行事準則:道理擺不平的時候,就用錢砸。
裡面的人收了錢,雖然不在營業時間,很快把他們放了進來。
魏蘇慎:“你們老闆呢?”
能被方杉挑來負責青樓的運營,自然有獨特的本事,這人笑眯眯道:“老闆剛巧今天不在。”
魏蘇慎:“你打不過我。”
在面前的人開口前,指了指陳嚴提前道:“你樓裡的這些人打不過他。”
同時掏出一枚金元寶:“重新回答。”
“……”
十幾個呼吸後,魏蘇慎在專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內院。
裡面的環境相當清幽,漂亮的姑娘很顯眼,正靠在大樹下小憩,身上的酒香味散開,隔著很遠都能聞見。
方杉睡得正香,位置是精心挑選過的,能感受到微弱的陽光,又能時刻吹拂到微風的清涼。美好的時光中,突然一瞬間只剩下陰涼,陽光的溫度蕩然無存。
方杉胡亂揮了揮胳膊,像是要趕走惱人的蒼蠅,無果後眼睛睜開一條縫……放大的一張俊臉陡然出現在面前。當下心中一個激靈,雙手抱頭,不過一秒鐘,改為抱肚子:“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你不要打我!”
“……”
陳嚴仔細觀察魏蘇慎的表情,覺得後者沒有想打人,只是想把人往死裡打。
方杉渾渾噩噩站起身:“天女散花。”
說完給自己配音:“嘟嘟嘟嘟……”
一水的瓶蓋從他口中吐出。
魏蘇慎猝不及防就要被砸個滿臉,陳嚴反應極快,把人往旁邊一推,道了聲‘太子小心!’心中驚駭居然有人把暗器藏在嘴裡,還藏了這麼多。
可比這更駭人聽聞的是,太子居然忍了,沒有當場一劍把人賜死。
“看著我。”魏蘇慎扶住方杉的雙肩,臉色陰沉的可怕。
方杉用手指撐著因為醉酒眯起的雙眼,不住點頭:“你真好看。”
眸子亮閃閃的,仿佛滿心滿眼只能看見一個人。
在旁邊的陳嚴下意識偏過頭,歎息一個男人長得這麼勾人簡直是罪孽。
果然,張太醫能活到今天,有自己的一套方式。
魏蘇慎心態和緩了一些,目光凝視著方杉:“越秀國公主在哪裡?”
方杉伸出一根指頭蔑視他:“你居然當著我的面打聽別的女人。”
不要和醉酒的人講道理。
魏蘇慎心裡重複三遍,情緒再度平緩:“別給我裝傻,公主呢?”
方杉陷入思考,複述他的話:“公主呢?”
魏蘇慎:“活著還是死了?”
方杉:“活著。”
魏蘇慎和陳嚴同時松了口氣。
“人現在在哪裡?”
方杉微笑著道:“賣了。”
“……”
這一次陳嚴比魏蘇慎先反應過來:“賣了?”
方杉推了他一把:“不要學我說話。”
陳嚴穩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上瞧不出波瀾,聲音卻有一絲顫抖:“真的賣了?”
方杉掏出一厚遝銀票:“得到了不少錢。”
邊說著露出一副求表揚的神情。
“她想灌醉我毀掉我,禮尚往來,我就把她賣了,是不是很機智?”
陳嚴望向魏蘇慎,覺得天都要塌了,好歹是一個國家的公主,竟然說賣就賣了。
魏蘇慎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可真會做生意。”
方杉搖搖晃晃:“我知道你在生氣,但我不怕。”
感覺到太子已經處於一個危險地邊緣,陳嚴默默後退一步。
第六感已經完全降為零的方杉仍舊沒有自覺道:“知不知道為什麼?”
魏蘇慎扯出一個涼涼的笑容:“為什麼?”
“因為你生氣我也不知道。”方杉揚起手,絲毫沒有徵兆地劈向自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這一把操作秀的,對面兩個人目中皆是錯愕,根本來不及反應。
魏蘇慎終究還是把方杉接住了,陳嚴心中冷笑,難怪不害怕,總不至於對著一個暈倒的人發脾氣?
“找公主重要。”陳嚴發自肺腑地同情太子後,正色道:“儘量在出事前,把人找到。”
魏蘇慎點了點頭。
陳嚴長長籲了口氣:“依殿下之見,公主會不會被賣去……窯子?”
指不定就在他們身處的青樓。
魏蘇慎擺了擺手,憑藉他對方杉的瞭解,最有可能是把人送去當苦力,挖礦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