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位面時, 無數修士修煉的叫道心, 魏蘇慎忽覺和自己比起,不值一提, 面對方杉,他修煉的是聖心。
方杉傻乎乎地繼續和他對暗號:“你也閃亮。”
魏蘇慎正欲張口,卻見對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魏蘇慎微微頷首,似乎是什麼遊過草叢。
疑問很快就有了解答, 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有蛇啊!”
“不好。”方杉喝道:“呆在一起別亂動。”
然而已經太遲了, 很多從前都是平民老百姓,遇到危險跑的比兔子還快。聚在一起的人像是滿天星瞬間朝四面八方散去,方杉提溜了幾個扔回隊伍裡, 暗處的護衛不便現身,且數量有限,只能跟著那麼幾個人。
離王清點了一下人數, 還差五人。
方杉和魏蘇慎分開行動, 獨自在草叢裡抓了一條正緩慢遊動的青蛇,蛇也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略微僵直地在他掌心掙扎,很可能是被人抓來刻意引起騷亂。
林中搜尋一圈, 敵在暗自己在明, 他也未敢走出太遠,遠處有兩人結伴踉踉蹌蹌往回走。
今夜不是在客棧, 對方再神通廣大, 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讓人憑空消失。
方杉飛到最高的一棵大樹上, 舉目四眺,視線定格在一處雜草堆上……和亂石堆在一起的,是一具蜷縮的軀體。
他將呼吸的聲音壓到了最低,飛身而去,停在幾尺外。
片刻,確認身體沒有呼吸的起伏後,緩步走去。
稀零的月光下,地上的人定格在死亡前最後一刻的狀態:驚恐地瞪著雙眼,仿佛看到了極為恐怖的畫面。
方杉歎了口氣,幫他合上眼睛,把人翻過來,死者胸口被開了一個血窟窿,心臟已經被攪碎。為免引起更大的騷亂,就近掩埋在一處岩石後的凹地中。
忽然,方杉猛地偏過頭,拔劍冷喝道:“誰?”
“是、是我。”嬌滴滴的聲音夾雜著驚恐,夢薰魅竭力抑制住顫抖,自一棵樹後現身。
方杉微微蹙眉:“你怎麼在這兒?”
夢薰魅深吸了好幾口氣,平復後道:“我看有幾人逃跑時偏離了隊伍,擔心出意外,就在後面跟著。”
以她的狀態,明顯是看到了什麼,方杉沒有打斷,等她說下去。
夢薰魅臉色蒼白:“沒過多久,一道黑影出現,一刀殺了剛剛那人,還不停用匕首毀壞死者的心臟。”
方杉:“對方武功很高?”
夢薰魅點頭:“至少會斂息之之術,我都不知道他是何時出現。”
方杉聲音略微沉悶:“當時你在做什麼?”
夢薰魅帶著一絲羞愧道:“躲起來了。”
她自小被師門保護的極好,武功雖差強人意,但也沒真正傷過人,親眼看到鮮血濺出的一瞬間,雙腿就跟灌了鉛似的,根本無法沖上前。
待緩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躲在樹後面。
方杉並未苛責,只問:“兇手長什麼樣子?”
“很矮。”夢薰魅回憶道:“皮膚鬆弛,像是一個六七十歲的佝僂老漢。”
頓了頓輕聲道:“反正在隊伍中,我是沒見過這個人。”
方杉點了點頭,眼中掠過一道光芒:“先回去。”
等了一會兒,又有跑散的兩人歸隊,討論的聲音此起彼伏,離王不耐煩地屈指敲了敲劍鞘,瞬間安靜不少。
方杉細細端詳著隊伍中的每一張臉,似乎想要從中發現什麼,卻見魏蘇慎暗地裡給他指了某個方向。下意識跟著看去,是個高大的男子,五官端正,可靠的外表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緊接著魏蘇慎又給他指了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在那裡坐著一個十分年輕的男子,長相普通,穿著一身白衣。在他身上有種很奇特的氣質,人群中一眼就可以忽視,然而只要留意到,就很難將目光移開。仿若蒲柳,十分耐看。
經過剛才的事件,不少人的睡意已經被驚散。
離王讓人檢查了周圍,撒上驅蟲蛇的藥以後,眾人才漸漸發下心,有幾個心大的,頭一歪,竟是再次睡了過去。
方杉眼珠一轉,走到白衣男子身邊:“這位兄台,高姓大名?”
白衣男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雲泓。”
微風吹動他寬大的袖袍,有一股清淡的藥香,方杉微笑道:“雲公子身體不好?”
雲鴻皺眉,不知這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方杉吸吸鼻子:“藥味。”
雲鴻沒有因為被他點明的事實產生慌亂,反而微微點了點頭:“我喜歡和草藥接觸。”
方杉直接稱呼‘雲兄’拉近距離:“你在王府應聘的是什麼職位?”
雲鴻:“茶師。”
方杉陸續又問了幾個問題,雲鴻的耐心已經告罄,剛想要打發人走,方杉卻主動起身,又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幾乎和就近的人都攀談一遍,最後才來到魏蘇慎這裡,還未張口說話,先‘嘖’了一聲。
長相好就是得天獨厚,哪怕是隨意坐著,修長的身材都讓他顯得與眾不同。
魏蘇慎:“那兩人功夫都不低。”
方杉已經和雲鴻打過照面,向他詢問另一人的資訊。
“趙凡,畫畫不錯,待人熱心,在王府裡人緣很好。”
方杉挑眉:“瞭解的還挺清楚。”
魏蘇慎面無表情:“我原本要競爭的就是他所在的職位。”
方杉來了興趣:“算命師?”
魏蘇慎頷首。
方杉忽然看向白夜殤,後者實力恢復的差不多,然而餘毒未清內息紊亂,給人的觀感只是一個會些拳腳功夫的普通人。
被注視的一刻,白夜殤肩膀忍不住微微一顫,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方杉和顏悅色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個艱巨的任務,”說著偷偷瞄了眼趙凡的位置:“勾引他,試探一下那人有沒有問題。”
白夜殤往後移了一些,遠離碰觸:“你怎麼不去?”
方杉悄悄指了指雲鴻:“我有目標。”
本質上白夜殤是正直的青年才俊,從大局出發,最終還是同意。
方杉又詳細打聽了一番死者資訊,面上忽然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對著白夜殤耳語幾句,後者詫異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說完悄悄話,方杉回到自己的位置,抱著小軟墊,舒服地小憩。
白夜殤本來也睡了,黑暗中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一睜眼就對上魏蘇慎黑沉沉的雙目,毛骨悚然:“有事?”
魏蘇慎:“他和你說了什麼?”
白夜殤小心翼翼道:“這應該屬於隱私。”
魏蘇慎淡淡‘呵’了聲,白夜殤這才想起此人還有一個魔教教主的身份,連忙低聲道:“是讓我洩露一個假的生辰出去,最好是在陰時,醜年。”
魏蘇慎道了聲原來如此,重新闔眼。
白夜殤徹底睡不著了,心裡跟有螞蟻在爬一樣,只覺得這種話說一半的人,實在是可惡又可恨。
不管人心的想法有多陰暗,翌日太陽依舊會照常升起。
清晨,大家陸續轉醒,離王叫人派發完乾糧,和方杉站在前方說話。
白夜殤效率奇高,趁著廚子過來碎碎念的時候,和對方討論起生辰八字,廚子那是逢人就八卦,都不用暗示什麼,他又去和別人侃侃而談。
經過昨晚的露宿,得知今天傍晚就會達到目的地,眾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正午時,路過小鎮,離王包下一家小酒樓,啃了兩日的乾糧,突然吃到熱乎乎的飯菜,倍感舒服。
白夜殤的身份自然不能跟離王一桌,坐在樓下和其他人拼桌。中途不知是誰碰了他一下,湯水灑落在衣衫上,白夜殤搖了搖頭,向掌櫃打聽了就近的裁縫鋪,準備換件衣裳。
好多人都是第一次出遠門,決定省下吃飯的時間跟著去逛逛。
方杉和離王坐在包廂內,悄悄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咕噥道:“有好戲看了。”
只見白夜殤身後,不遠不近跟著一道身影。
“要不要現在去捉老鼠?”
離王突然起身:“一起吧。”
比起買衣服,街上的小吃雜耍更吸引人。
沒過多久,白夜殤身邊就只剩下趙凡一個。
趙凡笑眯眯道:“我有個親戚在這裡,他家就是開裁縫鋪的。”
白夜殤跟著他走,繞過幾個巷子後,疑惑:“這麼偏的地方,不像是開裁縫鋪的。”
趙凡轉過身,和善的笑容漸漸消失:“確實不像,不過適合殺人埋屍。”
白夜殤後退兩步,乾巴巴道:“這個玩笑並不好玩。”
趙凡一步步朝他靠近,白夜殤突兀地想起方杉那句做戲做全套,思考要不要拼命呼救一番。
正要扯著嗓子大喊,趙凡的身形突然縮小數倍,朝他猛地撲來。
白夜殤抬掌就要打過去,後者卻先一步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摔在牆角。
方杉和離王自他身後走出,前者一副斯文敗類的樣子,手裡還搖著扇子:“太平盛世,怎麼總有人想著搞事呢?”
趙凡的真容乃是一名六十多歲的猥瑣老頭,白夜殤對這門易容鎖骨的功夫還挺感興趣,可惜離王在,無法細問。
知道逃脫不了,趙凡扶著牆根站起來,不慌不忙道:“大家都是同樣的目的,王爺何必趕盡殺絕?”
離王挑眉:“本王何時同你沆瀣一氣?”
趙凡冷笑:“王爺挑選的這些人中,有不少是陰年陰月陰時出生之人,五行俱全,甚至還有天乙貴人的命格,不就是為了擺出太陰奇門陣法,從他人身上掠奪氣運?”
離王目光複雜,呈現出一種奇特的表情。
趙凡:“我這還有一門陣法,比太陰奇門更加有用。”
一旁方杉目光閃過一絲狠厲,知道此等辛密,想要不被滅口,就需先一步動手。
“胡言亂語。”冷喝一聲後,就要去取趙凡性命。
離王卻是阻攔:“留他一條命。”
趙凡被封住經脈,點了啞穴口不能言,離王讓人綁了扔進單獨的馬車內,仿佛一切就像是碎石沉湖,激起的一點波瀾很快也平息下來。
臨近黃昏,繞過兩座山峰,從狹小的窄道穿過,一個不一樣的世界呈現在眾人面前。
遠處有田野,埂子上坐著幾個中年人休息,小孩在桃花樹下嬉鬧,有人家正生火做飯,醬肉的香味隨風飄來。
離王找了幾個侍衛去安頓新來的人,趙凡被從馬車中拽出,當他瞧見眼前真正存在于現實世界的桃花源時,震驚到無法言語。
離王看都不看他,對方杉道:“你之前說的不錯,本王是有野心。”語氣中漸漸染上一絲悵然:“但我和聖上自小一起長大,感情不錯,當年為了救他,本王容貌損毀,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
方杉想到什麼,面色不是很好:“所以王爺徵召各行各業的佼佼者是為了……”
離王:“打造一個獨立於塵世的小世界,在這裡,本王就是主宰。”
說白了,就是嘗嘗做土皇帝的幹癮。
方杉沉默幾秒,忽然解開趙凡的穴道:“有什麼想說的?”
趙凡幾乎處於癲狂的狀態,指著離王就破口大駡。原本計畫的很好,就算被發現,離王說不準會賞識他的才能,反而能重用,哪知對方從頭到尾,根本和佈陣掠運無關!
方杉並未阻止,斜眼瞄著離王,嘴角微微一撇……一個人究竟得無聊成什麼樣,才會想到大費周章做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