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模糊而熟悉的嗓音,劈開阮青青腦中的迷霧,可她隻覺得腦袋又亂又痛,勉強睜開眼,看到駱平江的臉就在眼前。
他關切地盯著她,眉頭輕蹙。
阮青青也不知怎的,或許是身體太不舒服了,又看到這個讓自己這些天心生不安的人,心中忽然就升起一股煩亂之氣,煩亂至極,她的語氣也變得很不好:“怎麽了!你喊我幹什麽!”
駱平江一愣。
阮青青話一出口,再看清他的神色,也反應過來自己睡糊塗了,竟然衝他撒氣!她連忙坐直了:“我……對不起……”
一隻手忽然落在她的額上,把她所有的話都摁回了嗓子裡。
“你在發燒。”駱平江急促地說,“摸著很燙,我送你去醫院。”
阮青青:“不、不用了!”
她注意到,他們的車已停在托養中心門外,忙說:“我應該是昨天淋了雨,感冒了,又沒休息好。不用去醫院,我身體一直很好的,家裡有退燒藥,吃一頓,睡一覺就好了。”
他不依,要發動車子:“還是去看一下。”
阮青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真不用,我現在隻想回去休息,去醫院又要折騰半天,好累。我心裡有數,真的沒事。”
駱平江動作一頓,阮青青立刻松開他的胳膊。
“這次真的謝謝你了。”阮青青解開安全帶下車,“那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結果他也下車,又走到她身邊來。阮青青心想自己可能真的燒得有點厲害,全身一點力氣沒有,腳踩在地上軟綿綿的,好像踩不實。
她抬起一隻手按住疼痛的額頭,根本不知道自己腳步在晃。
駱平江伸手扶住了她。手穩穩當當的,很有力量。
阮青青腦子昏昏沉沉的隻想逃:“不用,真的不用!你別扶我,別扶!咱們不能這樣。”她想要推開他,卻很無力。
“不能怎樣?”他反問。
阮青青閉了嘴。她雖然腦子糊塗了,理智還在——說錯話了。
“別強了,我扶你進去,你要是倒在半路,摔著怎麽辦?”
時間還早,院子裡很安靜,孩子們應該都還沒起,只有一角的廚房,有人在忙碌。駱平江扶阮青青到了房間門口,她掏出鑰匙開門。
阮青青的父母在市裡有一套房子,但是太久沒住人。她也寧願住在這裡,那套房子裡有太多記憶。
駱平江扶阮青青坐下,她又開始趕人:“你回去吧。”
“哪裡有熱水?”他繼續置之不理。
阮青青沒吭聲,他已看到桌上的電水壺,還保著溫,他拿起個杯子,接了杯溫水,遞給她,又問:“有沒有溫度計?退燒藥在哪裡?”
阮青青指了一下抽屜,他找出來,先把溫度計遞給她,說:“去床上躺著。”
阮青青沒動。
駱平江說:“去,蓋著被子,不然我不走。”
阮青青「騰」地起身,雖然腿還因為發燒有點軟,步子卻很快,爬上床,一把扯過被子蓋住自己,把溫度計夾在腋下,看著地面,不看他。
駱平江像是看不到她的冷臉,環顧一周,她這個房間還帶了個獨立衛生間,他找了個小盆,拿了她的一塊小毛巾,去洗手間接了溫水,再把帕子擰乾,遞給她。
她一把扯過,搭在額頭上。
駱平江乾脆在旁邊坐下,一雙手肘擱在大腿上,背朝前躬著,眼睛看著地面。
過了一會兒,阮青青掏出溫度計,看了看。他抬起頭:“多少度?”
“38度4。”
“吃藥。”駱平江把退燒藥和水遞給她,她坐起來,接過一口悶了,複又躺下,被子遮住半邊臉:“溫度也量了,藥也吃了,你真的可以走了。”
他真的起身,離開房間,帶上了門。
阮青青閉上眼。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額頭上的涼帕子、柔軟床鋪還有退燒藥起了作用,阮青青感覺舒服了一點,只是頭還是又重又痛。
可是沒過多久,門再次被人推開,駱平江端著兩個碗,走進來。
阮青青怔怔望著他。他端來的是小米粥和兩個包子,說:“吃點東西再睡。”
“哪兒來的?”
“你們廚房做的。”
阮青青雖然沒胃口,卻也很清楚必須吃點東西才能好得更快,她坐起來,接過粥。
很快喝完,駱平江又把包子遞給她,她搖頭:“不想吃,吃不下。”
他也不勉強,放在邊上:“睡吧。”
“那你可以走了吧?”
他的嗓音裡竟有了絲笑意:“嗯,別操心了。”
阮青青倒頭就睡,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好一會兒,身後一直沒有動靜。迷迷糊糊間,阮青青聽到一聲門響,心想終於走了,她慢慢吐了口氣。
阮青青再度醒來時,屋裡一片昏暗,窗簾不知何時被人全部拉上,門也是緊閉的,一時辨不清天光與時間。她轉身,吃了一驚——牆邊椅子裡,還坐著個人!
駱平江靠在椅子裡,頭往後仰著,靠在牆壁上,一動不動。
那姿勢一看睡著就很不舒服,但是他雙眼緊閉,呼吸均勻。
屋裡昏暗寂靜,而她大夢初醒,就在這個小小的封閉空間裡,看著曾經全世界都找不到的那個人,此刻安靜地守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