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光寺的主持早在幾年前就換了,之前的主持是普惠大師的師兄,他圓寂後,將主持之位傳給了普惠,普惠不愛操心,就丟給了師弟普清。
普清是幾個師兄中,性格最溫和的一個,雲烈小時候受傷後,他總是笑眯眯的丟他一瓶藥,完全不在乎他的冷臉,罰完弟子們,他站了起來,打算今天到此結束,“如海,你去找人將他以前住過的院子收拾出來。”
如海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表情,“他不會又要賴很久吧?”
被如辛拉了一把,他才悻悻閉嘴,邊嘟囔邊走了出去,“他又不是寺裡的弟子,蹭吃蹭喝十四年還不夠啊?”
如真也跟了出來,臉色比如海的還難看。至今還記得十幾歲時自己被雲烈打斷腿躺床上不能動的悽慘樣。
如性最膽小有些憂心忡忡,“他不會是回來報仇來了吧?”他們當初可沒少欺負他,雖然最後吃虧的好像總是他們。如性還是有些害怕。
幾個和尚都因為他這句話停了下來,如真喃喃道:“換成我我也回來,非宰了你們不可,天天不安分。”
如性抖了抖。
如辛笑了一下,“你別嚇唬他。”
如真哈哈大笑,“還真怕了?放心,有師傅在,他才不敢。”雖然嘴上這麼說,他心裡同樣有些忐忑,就算不敢打死他們,按著揍一頓也夠他們受的,怎麼就惹上了他?
雲烈並不知道因為他的到來,跟他一起長大的那些小和尚們個個如臨大頭。來到正殿,他們先簡單的跪拜了一下,上完香,一個小和尚就跑了過來,小和尚不過七八歲,個頭跟辰哥兒差不多高,笑容卻十分燦爛,“施主們打算住幾日?”小和尚是被如海派來打探敵情的。
還願是件大事兒,明天恰逢十五,寺廟裡也比較熱鬧,他們打算十六再下山。
得到答覆,小和尚鬆口氣,心裡琢磨著,師叔們聽了肯定高興,雲烈離開時,他還小,並不知道大家為什麼這麼怕他,見他雖神色冷峻,舉止間皆是對孩子的照顧,小和尚沒由來的對他多了一絲好感,臉上多了點兒真心的笑意,“一聽說你們來,師公就讓師叔派人收拾住處去了,剛剛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施主們隨我來吧,我帶你們過去。”
雲烈:“不必。”
“舅夫,你還記得這裡的路呀?”妍姐兒昂起了小腦袋,這兩年小丫頭出落得越發漂亮,大眼水靈靈的,笑起來格外甜美。
雲烈正抱著晟晟,點了下頭,神色溫和了一些。
聽她又喊了一聲舅舅,小和尚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妍姐兒那句舅夫讓他心底動了動,忍不住打量了瑾哥兒一眼,這一看就有些移不開視線。
瑾哥兒容貌俊美,目光澄澈,因為在逗萱姐兒,笑容有點壞,又有點溫暖,淡淡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給他整個人都鍍了一層光輝,好像他周圍的空氣都靜止了似的。
他懷裡的小女娃也漂亮的不行,跟雲烈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小和尚有些恍惚。
覺得他們一家人真好看。
他看痴了,直到他們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上,才猛地回過神,拔腿朝清風殿跑了過去,因為跑得快,路過門檻時,還差點絆倒,在幾個師叔們哄然大笑的聲音中,他撓了撓光溜溜的腦袋,也跟著笑了。
“過來,打聽到什麼了?他們為何而來?”如真摸了摸他圓溜溜的腦袋。
“他們十六就走,只住兩日,是來還願來了。”
如真撇了下唇,“他那樣的人還會還願?”擺明了不相信。
小和尚想了想回道:“不止他呀,還有女眷,有個姐姐可漂亮啦,好像是她要還願。對了,他還成親了,他夫郎比上次來的什麼侯好看多了。”
“寧安侯。”如真嗤笑一聲,提醒了一句。
寧安侯是京城公認的第一美男子。長得確實俊美,就是太風流,在寺廟呆著都敢調戲女眷,如真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就他那皮相,跟雲烈差遠了。
小和尚繼續道:“嗯,他比寧安侯好看。兩個孩子也好看,跟雲將軍很像!”
如海聽得不是滋味,拍了下他的腦袋,“什麼雲將軍,不過帶兵打了幾個勝仗罷了,皇上可沒封他當將軍,不對,你小子不會又傻乎乎弄錯人了吧?他會成親?別開玩笑了。”
如真也覺得好笑,雲烈凶巴巴的,一年到頭說不了兩句話,就會用冷眼嚇人,能討到媳婦才怪。
他們不相信,小和尚急了,鼓起勇氣反駁了一句,“真的,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才不騙人,他一點兒都不嚇人,雖然神情冷了點兒,還會哄孩子呢,小孩親得他滿臉口水,他也沒生氣,望著孩子的眼神很疼愛,肯定是個好脾氣的人。”
這次連如性都忍不住笑了笑,覺得他肯定認錯人了,好脾氣?雲烈這輩子都不會跟這三個字沾上邊,誰不知道他性情孤僻又滿身煞氣?也就師傅看不到他的邪惡,以前哪個小和尚愛哭鬧用雲烈一嚇唬立馬變乖,他不殺人都謝天謝地了,怎麼可能會哄孩子?
見他們擺明了不相信,小和尚鼓了鼓腮幫子,又忍不住有些氣餒,“不信你們自個兒看去。”
他們當然還要去看,不確定一下雲烈回來的目的,他們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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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院安頓下來,雲烈就帶著瑾哥兒去了普惠大師的住處,普惠大師正在沏茶,見他們來了,掀掀眼皮,瞥了雲烈一眼,不緊不慢道:“終於想起自個兒還有個師傅了?”
他顯得很年輕,舉手投足帶著股說不出的韻味,跟想像中的得道高僧完全不一樣,瑾哥兒愣了愣。
雲烈淡淡道:“沒拜師哪來的師傅?”
小時候雲老爺子想讓他拜普惠大師為師,跟著他學武藝,雲烈不願意聽他的,普惠大師也不願意收他,說他與佛門無緣,後來見雲烈天賦出眾,又忍不住想指導他,變著法地折騰雲烈,最終硬是將一身本領傳給了他,普清不止一次拿這事兒笑話過他。
普惠被噎了一下,眼神掃到了瑾哥兒身上,見他懷裡抱著個小男娃,挑了挑眉,“這就是你兒子?”小傢伙命格不錯,是個有福的,可惜桃花太多,姻緣難成,惠普嘖了一聲。
萱姐兒在睡覺由李琬看著,瑾哥兒懷裡的正是晟晟,晟小子一直好奇地東張西望著,見面前的爺爺時不時瞄自己一眼,沖普惠大師伸了伸小胳膊,笑的可甜。
普惠神色緩和了一些,想伸手抱抱小傢伙,中途卻被雲烈截走了,他氣的乾瞪眼,這個混小子!
到了他懷裡,晟晟扭了扭,雲烈將他擱地上,讓他撒了泡尿才拎到惠普大師跟前,惠普大師望著地上的一灘水,覺得雲烈肯定是故意的,他嘴角抽了抽,手癢得厲害。晟晟啊啊叫了叫,才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小男娃可愛不已,抱住他還主動親了一口,他才大發慈悲地沒有跟雲烈計較。
瑾哥兒好笑不已,卻感受到了雲烈的放鬆,看得出雲烈挺在乎這個“師傅”。
見完普惠大師,兩人又去拜見了普清,轉了一圈,晟晟懷裡多了好幾枚玉珮,小傢伙抓在手裡笑的眉眼彎彎,拿住就往嘴裡塞,啃得全是口水。
瑾哥兒彈了下他的腦門,“不許吃。”
晟晟咧咧嘴,叫了叫想討價還價。
寺廟裡景色十分漂亮,潺潺流水聲,勾起了瑾哥兒小時候的記憶,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他小時候都不是個省心的,總喜歡到處跑,精力十分旺盛,他記得雲烈習武時,他還在不遠處的小溪邊捉過魚,雲烈也陪他捉過一次。
瑾哥兒感慨不已。
“去溪邊看看吧。”
雲烈自然沒意見,扭頭看了他一眼,“冷嗎?”
山上風大,怕凍到瑾哥兒,他垂眸伸出一隻手摸了摸他的手。
“不冷。”瑾哥兒捉住他的手,壞心眼的啃了一下。
見阿爹只用一隻手抱自己,晟晟有些不滿意啊啊叫了一聲。
連爹都不叫,有什麼資格抱怨?雲烈拍了他一巴掌,見他安靜了下來,終於滿意了。
風沙沙作響,除了風聲還有幾個腳步聲,明明輕不可察,雲烈卻聽得一清二楚,他眯了眯眼。
如真他們剛找到他,恰好看到他給了晟晟一巴掌。見他連孩子都打,越發覺得他兇殘!如海脾氣急,沉不住氣跳了出來,眼底眉梢俱是鄙視,“小信子說你成了親,我還不信,連孩子都欺負,算什麼男人!”
別看他打的不重,如海卻知道他打人有多疼,沒看小孩嚇得都不敢吭聲了!剛剛笑的多甜,晟晟愛裝委屈,這會兒正可憐巴巴的看著瑾哥兒,如海看在眼底越發可憐他!
“把孩子交出來!”
一個跳了出來,另外幾個也跳了出來,都是以前經常跟雲烈打架,又打不過的人,吃了教訓也學不乖,怕他報復,總喜歡先下手為強,壓根沒想過雲烈根本就懶得找他們麻煩。
如海將他當成了三天兩頭就打孩子打妻子的人,直接護在了瑾哥兒身前,溫聲對瑾哥兒道:“你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如果是他逼迫的你,你儘管告訴我們,我們會替你出氣!”
他看了瑾哥兒一眼,見他確實長得好看,心想,難怪煞星忍不住動了凡心。那也不能打孩子!這煞星,沒人管著肯定越來越過分了!
瑾哥兒有些好笑,“你們誤會了。”
見他將瑾哥兒護在了身後,雲烈臉色有些冷,伸手去拉瑾哥兒的手。
如海抬腳就踹他,儘管抱著晟晟,他卻絲毫不受影響,足尖一點,就躲開了,如海撲了個空,差點摔倒。轉眼的功夫,雲烈已經護在了瑾哥兒跟前,聲音十分冰冷,還夾雜著淡淡的不耐煩。
“有事?”
他冰冷的神情總是讓如海十分來氣!
見瑾哥兒被他搶了去,如海氣結,又不忘安慰了一句,“小兄弟,你別怕。”
瑾哥兒拍了拍雲烈的手,笑著走了出來,“他是我夫君,我有什麼好怕的。你們為什麼覺得他欺負人?”
他笑的好看,落在如真眼底卻是受了矇蔽,“公子,你可不能被他騙了,我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知道他的真面目,他一天不動手打人,渾身都不舒坦,有一次我的腿都被他踢斷了,他還惡人先告狀,害得師傅罰其他人跪祠堂!還把如海打的鼻青臉腫。”
如海瞪眼,“你才鼻青臉腫,他可不如我厲害!”
瑾哥兒唇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透過他們的話,好像看到了那個冷淡,又百戰百勝的雲烈,他既心疼,又無法控制地升起一絲驕傲感,這是他的雲烈,沒有人能打敗他。
見他不相信,如真有些急了。
“真的!他還搶我的小魚!我告訴師傅時,師傅也不信,還罰我抄經書!他真的很會裝,不然師傅才不會護著他!你可不能被他騙了!”
聽到小魚兩字,瑾哥兒心底微微一動,“你是如真?”
如真愣了愣,點頭,“你認識我?”
“我知道他拿了你的魚。”
如真:“豈止是拿我的魚,還拿錢侮辱我!我就沒見過這麼可惡的人。”
瑾哥兒還在笑,臉上的笑意卻淡了一些,“他拿你的魚,固然是他不對,給錢是為了彌補你,絶不是侮辱你。你們說他愛打人,是他閒著沒事,天天堵你們,故意打傷你們嗎?”
如真愣了愣。
瑾哥兒繼續道:“他沒有,是不是?他是我夫君,我才是最瞭解他的人,他絶不會無緣無故就動手打人。你們出於好心來提醒我,我感謝你們的心意,但是你決不能污衊他。小時候的事兒,就算他打傷了你們,你們未必沒有錯。”
如海指了指晟晟,臉上帶了點憤怒,“小時候的事兒暫且不提,他當著你的面打孩子,你竟然無動於衷,還替他說話!”
晟晟用手扯雲烈的衣領,剛剛阿爹帶他飛了起來,他高興的不行,想讓阿爹繼續帶他,雲烈正聽瑾哥兒說話,沒理他,他啪嘰一下打在了雲烈側臉上,“爹爹!”
兩個字蹦的格外清晰。
雲烈黑了臉,捉住了他的小手,見阿爹終於看他了,小傢伙親昵地蹭了蹭阿爹的臉頰,笑著拍他,“飛!”他見過蜻蜓,見過蝴蝶,知道什麼是飛飛,卻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將飛字說出來。
雲烈覺得他有些煩,又不想他失望,拎著他扔了一下,又接住,晟晟笑得格格響,卻不想這麼飛,被雲烈抓到懷裡後,繼續去蹭阿爹的臉,小傢伙鬼精,知道阿爹喜歡吃這一套,蹭的可歡快了,又附帶一個響亮的親親,“飛!”
如海他們看得目瞪口呆。
瑾哥兒忍不住笑了笑,見他們的神情好像見了鬼心裡有些不舒坦,為雲烈辯解了幾句,“他對孩子一直很好,孩子也最喜歡他,怎麼捨得真打孩子?至於他打傷你們的事兒,我只能說活該,如果不是你們主動惹事,以他的性格也不會出手。”
被一個小夫郎出口指責,他們的神情都有些尷尬,偏偏又不知道怎麼辯解,畢竟,每次都是他們先動的手。
瑾哥兒沒了轉悠的心思,扭頭對如真說:“當初他是為了我才拿的你的魚,我心懷貪慾,不想把魚還給你,愧疚之下就把一個刻著小魚的硯台擱在了你門口。我年齡小不懂事,覺得補償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用還了,姐姐知道後也教訓了我,當時小魚已經被我養死了,才沒還給你。小魚的事兒是我們不對,希望你能原諒。”
如真再次呆住了,他做夢都想要一個硯台,門口多了個硯台時他還以為是佛祖顯靈了,歡喜不已,原來竟然是他給的?
瑾哥兒沒事兒就喜歡亂跑,也聽過他們說話,知道他們很多事,正是清楚他想要硯台,才出於補償心理將硯台送給的他。
想到雲烈面對他們的騷擾肯定煩不煩勝煩,瑾哥兒又說了幾句,“我們是有事兒而來,並不想跟你們發生衝突,你們如果當真想找事,儘管來,他當初能打傷你們,現在也不會怕了你們。佛門清淨,你們還是冷靜些,想必主持也不願意你們出事,我希望你們能到此為止。我敢保證,你們若不湊上來,他絶不會搭理你們。”
說完就拉著雲烈乾脆利索地走了。
雲烈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他們,晟晟還想讓阿爹抱著他飛,一直甜甜的喊爹爹,蹭蹭臉,拍拍肩,拚命撒嬌討好,雲烈又好氣又好笑,眼底也有了點兒笑意。
惡煞像變了個人,竟然還會笑,幾個人都忍不住揉眼睛!
望著他們的身影,如海有些氣餒,半晌才看了其他人一樣,喃喃道:“說得好像我們一直自作多情一樣,如果我們不湊過來,他真不會找我們的事兒?”
如真搖搖頭,他也搞不懂了。他們可沒少因為這個密謀怎麼對付雲烈!本以為是死對頭,誰知道對方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底。如真已經忘了第一次打架是什麼事引起的,就記得他們戰敗後不爽的很。也許只是純粹有些嫉妒吧,嫉妒他小小年齡就得師傅的喜歡,嫉妒他學什麼都很快,最初他們也想過跟雲烈做朋友的,偏偏他不愛說話,跟個小啞巴似的,拿石子丟他也沒反應,又氣死人的優秀!
如辛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人都走遠了,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不過,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他哄孩子。哈哈哈,我被他打傷後,一直想往他臉上打一下,偏偏技不入人。”
想起小孩一掌糊在了雲烈臉上,他忍不住有些想笑,原來雲烈也有這樣一面,會哭笑不得,會哄孩子,終於有了點兒正常人的樣子。如辛莫名有點兒走神,難怪師傅總說沒有人生性暴戾,只看遇到誰。
第143章 完結之中篇!
走出一段距離後,雲烈扭頭看了瑾哥兒一眼,“再轉悠轉悠吧。”心情完全不受那幾人的影響。瑾哥兒卻莫名心疼的不行,捏了捏他的手,捏完不過癮,又搓了搓。
這動作對雲烈來說不啻於勾引,雲烈垂眸看了他一眼,特別想親他一下,偏偏抱著晟晟,小傢伙又是個能折騰的,撲騰著想飛飛。有那麼一瞬間,雲烈都想將他塞到山洞裡。
他拍了一下晟晟的屁股,讓他老實點兒,一隻手夾住小傢伙,俯身親了瑾哥兒一下,用另一隻手將他扣到了懷裡,聲音有些霸道:“別不開心。”
晟晟被夾的有些不舒服,揮著小胳膊抗議了起來,見雲烈不理他,又叫了聲爹爹,委屈噠噠地朝瑾哥兒伸出了手。
瑾哥兒好笑不已,捏了一下小傢伙白白嫩嫩的臉蛋,故意不抱他,他看了雲烈一眼,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誰說我不開心?”
雲烈笑了笑,沒再說話,他覺得瑾哥兒應該同情他們才對,一個個中看不中用,每次剛挨完,就哭著找師傅告狀,偏偏又實誠的很,問什麼說什麼,事兒是他們挑起的,結果自然是被罰。
被罰後他們不甘心,繼續湊過來找事,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沒腦子的很,雲烈煩歸煩,沒少拿他們練手。尤其是小傢伙說來找他卻沒來的那一年,他們幾乎成了雲烈的出氣筒。
不過,雲烈喜歡被瑾哥兒放在心上的感覺,將人又往懷裡按了按,也不想再解釋什麼了,若是因此能讓瑾哥兒多看看他,也算一件好事。
見兩個爹都不理他,晟晟又叫了一聲,“打。”這個打字同樣說的很清晰,小臉也板了起來。
兒子發了威,兩人終於沒那麼膩歪了,瑾哥兒樂得不行,“小兔崽子你想打誰?”
晟晟撅了撅小嘴,見爹爹終於將視線放到了自己身上,又委屈噠噠地朝爹爹伸了伸手,瑾哥兒笑的眉眼彎彎,戳了戳他的小臉蛋,“都想打爹爹了,還想讓爹爹抱?想得倒美。”
晟晟咧嘴笑了笑,又伸了伸小手,“不打。”
瑾哥兒看了雲烈一眼,“你兒子不會是要成精吧?還是說一歲大的小孩都這樣,什麼都懂?”說都這樣吧,萱姐兒到現在連爹都沒叫過,瑾哥兒只好這歸於晟晟營養好,發育早。
不過這麼小就有打人的念頭可不行,瑾哥兒彈了下他的腦門,教訓了兩句,以為爹爹在跟自己玩,晟晟捂著腦袋往後躲,躲了一下見爹爹不彈了,又鬆開了小手,鬆開,捂著,鬆開,捂著,笑得十分響亮。
瑾哥兒:“……”
瑾哥兒戳了戳他的臉蛋。
雲烈帶他們到處轉了轉,回去時,萱姐兒已經醒了,看到瑾哥兒就伸出了小手,李琬:“醒來一直在找你,小腦袋東張西望的,我抱著她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大概是沒看到你,癟癟小嘴就想哭,我說你一會兒就回來了,才收起眼淚。”
李琬心底酸溜溜的,瑾哥兒這才帶她幾天,眼底就只剩爹爹了。她將萱姐兒交給了瑾哥兒,抱了抱晟晟,晟晟跟姑姑也親,小傢伙人來瘋,你不逗他,他還會逗你,沒一會兒就將李琬逗笑了。
被爹爹抱到懷裡,萱姐兒精神了沒一會兒,又泛起了困,瑾哥兒將她放到床上,這張床雲烈睡了十多年,瑾哥兒也在上面睡過一次,他突然想起什麼,掀開褥子看了看,果然在床板上看到三個寫的歪歪扭扭的壞哥哥。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看到這三個字,腦袋中突然閃過一幕又一幕,小時候兩人相處的畫面,他心底突然有些不得勁,好像自己搶走了小瑾哥兒的身體,又搶走了他的雲烈,明明兩人是同一個靈魂,他卻有些轉不過彎來。
雲烈也走了過來,看到床上的字顯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兒,當時瑾哥兒想要他的匕首,雲烈不願意給,小傢伙生氣了,賴在他床上不願意下來,偷偷摸摸寫了這三個字,瑾哥兒年齡小認識的字並不多,壞字還是雲烈剛教會他的,倒被他活學活用了一把。
雲烈解釋了一句,“我怕劃傷你,才沒給你。”
聽他這麼一說,瑾哥兒心底莫名有些酸溜溜的,好吧,他承認他吃醋了。
“這麼關心我,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對我圖謀不軌?”
雲烈愣了愣,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
瑾哥兒有些不好意思,戳了他一下,“笑什麼,就說是不是?”
一個三歲多的小豆丁,他怎麼圖謀不軌?
雲烈笑得十分愉快,那個時候,瑾哥兒總哥哥哥哥的叫,他覺得有個這樣的弟弟真挺好的,整個生活都變得有意思了起來,他是真把瑾哥兒當成了弟弟。
瑾哥兒忍不住也笑了下,勒住雲烈的脖頸,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就不興我是絶世美男嘛,誘惑一個八歲的小男孩,也不是沒可能。有什麼好笑的!”
雲烈漆黑的眼眸裡帶了點兒笑意,捏住瑾哥兒的下巴,嚴肅瞧了一下,瑾哥兒還以為臉上有什麼東西,卻聽他來了一句。
“原來絶世美男長這樣?”
瑾哥兒拍了他一巴掌,樂得不行,“滾蛋。”
雲烈自然不會滾,反而伸手將他摟到了懷裡,很喜歡這樣抱著他。
正鬧著妍姐兒跑了進來,想給舅舅看一下自己畫的小烏龜,見雲烈將他抱在懷裡,小丫頭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扮了個鬼臉又跑掉了,“舅舅羞羞羞。這麼大了還讓舅夫抱!”
瑾哥兒臉頰一熱,想推開雲烈。
雲烈卻沒鬆手。
瑾哥兒嘖了一聲,“該羞的人是你才對。”
外面陽光熱烈,室內卻一片溫馨,儘管他骨頭有點咯人,瑾哥兒心情卻很好,伸出抱住了這個不知羞的人,好像每次跟他在一起,都發自內心地覺得開心,哪怕什麼也不做,就靜靜靠著他都是好的。心情一放鬆,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瑾哥兒都不知道,醒來時,萱姐兒也醒了,雲烈正抓著她的小手逗她玩兒,儘管小丫頭越長越像自個兒,雲烈還是很疼她。
瑾哥兒抱著萱姐兒出來時,隔壁小院正熱鬧著,妍姐兒不知道從哪兒找出個圓圓的繡花球,正滾著玩,晟晟歪歪扭扭的追著小球走,每次快跌倒時,李銘都會扶他一下。
姐姐是個壞姐姐!每次都在他快抓到球時,都將它滾到另一邊。
晟晟只好邁著小短腿走了一截兒又一截兒,嘴巴不知不覺就撅了起來,能掛油瓶,妍姐兒笑得停不下來,見姐姐笑,小傢伙又跟著笑了,越笑越開心,走起路來也有勁兒了,揮著小手讓姐姐別搗亂。
李琬坐在不遠處看著他們,臉上始終掛著笑。
萱姐兒對小圓球也有些好奇,眼睛一直隨它轉,沖爹爹啊了一聲,想讓瑾哥兒抱著她去看看,瑾哥兒乾脆將她放到了地上,想讓她學走路,萱姐兒卻不願意走,伸著小手讓抱。
瑾哥兒不想抱,“寶貝,你得學走路才行呀,來走個給爹爹看看。”
萱姐兒不想走,見爹爹非要讓她走,烏黑的大眼動了動,突然朝阿爹伸了伸手,雲烈這個沒原則的,伸手就將她撈了起來,小丫頭臉上這才有了笑。
李瑾瞪了雲烈一眼,雲烈卻當沒看到,望著萱姐兒可愛的小臉,心底滿足的不行,小丫頭幾乎從來不朝他伸手,好不容易伸一次,他自然不願意讓女兒失望。
“你慣著吧。”
“大了自然就會了。”
不願意能會才怪,瑾哥兒愁的不行,這一直不學走路,也不會喊人,可咋辦。
第二日姐姐還願時,瑾哥兒許了個願,想讓小丫頭稍微活潑點兒,妍姐兒也跪下許了個願,銘銘也想許,卻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眼巴巴看著,瑾哥兒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鼓勵了一番,小傢伙才跪下虔誠地許了一個。
他這個願望許的格外長,跪了半天才爬起來。
妍姐兒好奇得不行,知道說出來就不靈了,才忍著沒有問。
許完願,見姐姐還需要一段時間,李瑾帶幾個孩子去溪邊玩了玩,小溪沒有多深,裡面還有魚,雖然不多,卻十分漂亮,一條條在溪水裡游的正歡,晟晟喜歡小魚,每看到一條眼睛都睜的極大。
李銘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小桶,舀水時不小心舀到一隻小魚,興奮壞了,拎著小桶沖瑾哥兒跑了過來,“爹爹,你快看!”
瑾哥兒一直盯著他們自然看到了,見小傢伙難得這麼高興,親了一下他的腦門,“寶貝真棒。”
小傢伙笑得更開心了,也想親爹爹一下,被雲烈拎開了,晟晟親瑾哥兒雲烈都不允許,每次看到都要將小傢伙的腦袋推開,自然也不允許李銘親。
李銘衝他扮鬼臉,跳下來,繼續捉魚去了。
李瑾好笑不已,伸腳踢了踢雲烈的小腿,彎了彎唇,“你走近看著點兒,別讓他們掉下去。”
雖然溪水很淺,天氣卻涼爽了起來,真掉進去,感冒了就不好了。
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高山,一座座像籠罩在雲霧裡,美不勝收,近處有樹木,有泉水,有孩子們快樂的背影,瑾哥兒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覺得棒極了。
小傢伙們玩得很開心,妍姐兒還撿了好幾塊漂亮的小石頭,說要帶回竹溪村,小的也就算了,見她還撿了一塊磚頭大小的,瑾哥兒有些哭笑不得,“你乾脆將所有石頭都搬回家得了,說不準還能蓋間屋子。”
妍姐兒糾結半天,才忍痛割愛。
當天下午,他們又到處轉了轉,孩子們難得出來,儘管是在寺廟裡,也開心得不行,辰哥兒也很開心,就是有些想小狐狸了。因為要爬山,不好帶著它,辰哥兒就將它留在了小院裡,讓秦伯幫忙養著。怕小狐狸鬧騰,將它哄睡後,他關了門,出來時總覺得聽到了它撓門的聲音,還好就要回去了。
十六那天早上吃過寺廟提供的膳食,他們就下了山。
下山比上山稍微輕鬆一些,儘管如此還是花了不少時間,等終於回到小院時,瑾哥兒也累了,腿還好,主要是胳膊酸,抱孩子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兒。
將小丫頭擱在小推車裡時,瑾哥兒捏了捏她的鼻子,“在你能自己爬山前,再也不帶你上山了。”
萱姐兒抓住他的手指啃了一下,覺得手上有細菌,瑾哥兒不願意給她啃,哄著她鬆開了嘴,萱姐兒有些委屈,也只有這個時候格外像個孩子。小丫頭長得漂亮,委屈時,烏黑的大眼水汪汪的,特別容易讓人心軟。
怕雲烈偷偷給她啃,瑾哥兒先警告地看了雲烈一眼,“你也是,不許讓她吃手指。”
雲烈摸了摸鼻尖,莫名被他瞪出一點兒心虛來。
見他們終於回來了,秦伯鬆口氣,這兩天小狐狸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往外跑,弄得他心力憔悴,跟它一對比,小白狐真是乖的不行。
他只好將小狐狸關到了屋裡,辰哥兒回屋時,小狐狸正蔫噠噠地趴在床上,見辰哥兒回來了,也只是斜眼瞄他一眼,繼續趴了下去,給他一個小身影,頭一次沒有撲過來。
辰哥兒莫名有些心虛,哄了好幾句,還保證以後再也不將它丟下了,小狐狸也不知道聽懂沒,仍舊蔫噠噠的莫名有點兒高冷。
瑾哥兒看到後,樂得不興,“不會是因為咱們上山沒帶它吧?嘖,誰家狐狸這麼大譜?”
小狐狸不理他,給他一個小屁股,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瑾哥兒一向對毛茸茸的萌物沒有抵抗力,抓住它揉了又揉,小狐狸惱得嗷嗷叫,撲騰了好幾下,看得李琬膽顫心驚的,唯恐抓到他。
逗了一會兒小狐狸,瑾哥兒問雲烈:“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他們雖然來的倉促,總算沒忘掉蓋房子的事兒,出來那天瑾哥兒交代了曹仁一句,讓他幫著把之前那幫兄弟喊過來,在東面各蓋三間廂房,又請了個幫忙做飯的,工錢回去後再結。
算上趕路,他們眼瞅著都快出來一個月了。
雲烈:“隨時都行,房子已經蓋的差不多了。”
每個院只加蓋三間,說蓋自然快,現在後院的已經蓋好了,前院最多幾天就能完工。他們在路上恰好需要幾天時間。
他們又在京城呆了兩天,直到他們快走了,宮裡也沒什麼動靜,瑾哥兒本以為太后跟長公主說什麼也想見孩子一面,殊不知雲烈早跟皇上打過招呼了,他只有這麼一個要求,皇上自然不好不答應。
太后氣得不行,再氣也只能乾瞪眼,自家兒子決定的事兒,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她雖然衝動易怒,卻也不願意因為一個雲烈就傷了他們的母子情,為了轉移注意力,還打算給長公主再找個駙馬。
長公主頭疼不已,最近都不愛進宮了。
太后沒見到孩子,長公主卻見到了,雲修寧離開那一日,趁瑾哥兒跟雲烈不在,她偷摸過來的,她身份尊貴,李琬自然不好攔她,見她只是想看看孩子,就帶她看了看,望著兩張跟雲烈相似的小臉,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當時晟晟還沒起熱,望著她好奇不已,小男娃無比可愛,讓人喜歡的不得了,長公主卻不敢多呆,最近幾年,她一年比一年後悔,總覺得虧欠雲烈,清楚他不願意看到自己,也不想給他添堵,看過孩子,知道他過得順心如意就離開了。
瑾哥兒對此一無所知。
定下回竹溪村的日期後,瑾哥兒越發的歸心似箭。
離開的前一天他們買了不少京城的土特產,打算給關係親近的嬸子大娘們送點兒過去,讓他們一家人都嘗嘗鮮。
這次他們一共趕了五天的路,看到竹溪村一座座古樸的小院落時,瑾哥兒臉上的笑怎麼都壓不下去,嘴裡還念叨著,“總算回來了,金窩窩,銀窩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窩。”
妍姐兒聽完,捂唇笑了笑,還不忘抗議道:“舅舅,咱們家才不是狗窩呢。”
瑾哥兒也只是這麼一說,想著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馬車進入村子時,連看到大娘們聚在一塊兒坐著嘮嗑,瑾哥兒都覺得萬分親熱,連忙衝她們揮了揮手,打算下車。
大娘們也站了起來,“瑾哥兒終於捨得回來了,如果不是家裡還蓋著房子,我都以為你們打算住京城不回來了。”
“可不是,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正趕上孩子們下學堂,小傢伙們也湊了過來,當然是想看大白馬,一個個都恨不得跑過來摸一下馬屁股。
瑾哥兒讓雲烈將提前買好的糖果給孩子們分了分。
李林也跑了過來,小傢伙一下子跳到了馬車上,摟住了李銘的脖子,“我想死你們了!”
說著還想去摟辰哥兒。
被妍姐兒推了一把,“小漢子只能抱小漢子,你去抱晟晟。”
李林委屈的找瑾哥兒尋求安慰,大娘們卻全笑了,瑾哥兒也笑得停不下來。
終於回到了自個兒家。
望著多出的三間東廂房,瑾哥兒臉上的笑愈發顯得滿足,打算過段時間就弄上撞球桌什麼的,閒得無聊時就跟雲烈比劃一下,剛開始學,他肯定不如自己打得好,到時候可以添點綵頭。
若是他贏了,就讓雲烈凡事聽他的。
小哥兒什麼的,還不是想什麼時候生就什麼時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