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少年窩成一團趴在自己懷裡哭泣的樣子,小小的,軟軟的,曲雅頌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跟著化了。
百里辛將郁卒、委屈一併發洩了個夠,這才打了個哭嗝從曲雅頌懷裡抬起紅腫不堪的兩隻眼睛。他看著曲雅頌關切的臉,眼睛掃過他血粼粼的肩膀,又想起方才的失態,竟「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他這一笑,這間房屋裡的壓抑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曲雅頌驚訝地看著沒有緣由笑出聲的少年,又看看周圍突然染上色彩的房間,眼中閃過驚艷。
百里辛打了個嗝,用還哽咽著的聲音笑道:「我咬你咬得這麼痛為何不推開我啊?」
曲雅頌望著少年,呆呆地搖了搖頭:「沒關係,並不疼,你能解氣便好。」
「哼,這樣就想讓我解氣?」百里辛癟起嘴將眼睛瞪得圓圓地,「你以為這是在演偶像劇嗎,讓我咬一口就原諒你?你昨晚那種行為是犯罪你知道嗎?!」
聽到少年的話天使曲雅頌淡淡一笑,方才在門外他還指責惡魔曲雅頌「以為這是偶像劇嗎」,結果一進門便被少年反過來嘲諷了一番,當真是風水輪流轉。不過少年居然跟他想到一塊去了,倒是有些心有靈犀的意味。
他眉梢帶著笑意,眼中含著溫情,竟讓拿著眼角余光一直偷瞄這裡的百里辛呆了一呆。
百里辛咳嗽兩聲,又打了個嗝,回頭拿著食指戳著曲雅頌的胸口道:「你笑什麼笑?你還有理了?!」
少年這發怒的樣子像極了撒嬌的小寵,曲雅頌又笑了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少年黑直油亮的頭髮,「都是我的錯,要殺要剮,但憑發落,但是求你不要再難過了。昨晚的事情錯都在我,而不在你,你根本無需拿我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但憑發落?」百里辛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一咬牙道:「好,那從今天開始到我哥哥回來之前,你親授我繪畫,我想學繪畫。」
繪畫?少年不是自稱喜歡跳舞嗎?為何又要學繪畫?
察覺曲雅頌的詫異,百里辛低頭道:「這次雲海公司出了事情,要不是哥哥懂畫過去給雲海解了難處,雲海的生意還不知道會如何。我也想有朝一日可以幫助雲海,萬一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我希望站在雲海身邊幫助他的是我,而不是我哥哥。而且雲海平時便非常欣賞哥哥的作品,經常在我面前誇贊他。之前我腿腳完好,整日只知道跳舞,根本靜不下來。如今我腿腳受了傷,便也想學學繪畫。我想知道懂畫的人到底是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態看待這幅畫的,我想跟雲海有共同語言。」
聽著少年一口一句「雲海」地叫著,曲雅頌緊緊攥緊手上的材料,眼中一片暗潮洶湧。趙雲海,你何德何能,可以擁有這個少年的關注?
百里辛眼角掃過曲雅頌攥在手裡的材料,又看看他冷若寒霜的臉,勾唇一笑,露出天真的表情:「怎麼,你不答應嗎?」
天使曲雅頌壓下心中的惡意,笑道,「自然樂意,你若是想學,什麼時候學都行,我這裡隨時歡迎你。」
百里辛搖搖頭,「不,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願意為雲海付出是我的事情,但是我不會用這個當做籌碼或是手段道德綁架他,讓他不得不對我好。」
曲雅頌又是心中一抽,他深吸一口氣,沈聲道:「好,隨你開心。」他從沒像現在這般厭惡一個人,很好,趙雲海,我記住你了。
「我知道你昨晚的狀態也不好,你好像是雙重人格吧?」百里辛坐在床上,往曲雅頌身邊靠了靠,「我不知道我哥哥知不知道,但是我不會主動跟他提起的。你是我哥哥的男朋友,我不想傷害我哥哥,你應該也很愛我哥哥,所以昨晚的錯誤我們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好不好?」
聽著少年強行將自己跟蘇若捆綁在一起,曲雅頌呼吸急促,心像被別人攥住一般抽痛。
他此刻多麼想告訴少年,他不愛蘇若,請不要將他們捆在一起,而且他一點都不想當昨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天知道昨晚他昨晚的感覺多麼好!
可他的理智告訴他,一旦跟少年解釋,只會激起少年再一次的憤懣。
曲雅頌只覺得喉嚨酸澀,他僵硬的點了點頭,用乾澀的聲音回道:「好。」
聽到曲雅頌的承諾,百里辛舒了口氣,笑道,「這就好,哥哥不知道便不會難過,我們之間的事情一定要爛在肚子里,絕對不能告訴他!」
曲雅頌站起身,回頭深深望了百里辛一眼,道:「我知道了,我等下讓管家把飯送到你房中,吃完飯你就好好休息吧。」
說完這些,曲雅頌才邁著艱難的步子走出門。
回書房的路上,惡魔曲雅頌在心裡瘋狂地嘲諷天使曲雅頌:傻了吧,誰讓你當初答應蘇若的。
天使曲雅頌咽了口唾沫,語氣有氣無力:我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不是也一樣?我們以五十步笑百步,最後自相殘殺,高興的不還是趙雲海和蘇若兩人?
惡魔曲雅頌頓時沒了聲音,最近天使曲雅頌的話說得有些溜啊,夾槍帶刺,一針見血,太不像他了。
走過兩條走廊,有拐了個彎,曲雅頌才到了書房。他甫一到書房便頹廢地坐在椅子上,將襯衣上的扣子解開兩顆大喘了幾口粗氣。
調查來的資料隨便攤放在書桌上,那資料一直被曲雅頌緊緊攥在手裡,如今已是破破爛爛,被揉得面目全非。
惡魔曲雅頌想了想,在心底道:把身體給我,我找喬伊有點事情。
這次天使曲雅頌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居然就點了點頭:好,你來吧。
天使曲雅頌已經猜到了惡魔曲雅頌要做什麼,那就讓他做唄,反正這也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恍惚間,曲雅頌眼睛閉起。不過片刻,他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是一片冷意。
掃了一眼揉成廢紙的資料,曲雅頌勾唇冷笑,拿起書桌上的移動電話便撥打了過去。
喬伊這時候正在攬著一個貓一樣的小少年逍遙自在,他正要脫去少年的衣服,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心中暗罵一聲,喬伊不情不願起身,他一看到電話顯示,方才還一臉不情願的表情頓時變成了一臉狗腿子樣。躺在床上的少年瞥見了一癟嘴,識趣地穿上脫到一半的衣服,自顧自地從喬伊的皮夾里抽了幾張鈔票便揮了揮手瀟灑離去。
喬伊看著到嘴的肉飛走了,只得心疼地忍著脹痛,老老實實回應少爺的問話。
惡魔曲雅頌翻著調查資料,聽到電話那頭喬伊粗喘的聲音,道:「我就說一件事,說完你們繼續。」
喬伊咽了口唾沫,那你可要趕緊啊,少爺,要不然那個小妖精可就要下樓走了。
惡魔曲雅頌可聽不到喬伊的心聲,但他還是很仁慈的開門見山道:「我這人比較熱情好客,昨天我讓你調查的那兩個人,伺候伺候他們,讓他們有個難忘的s國之旅,特別是趙雲海。」
喬伊聽著曲雅頌毫無聲調的命令,心中嘆了口氣,孩子們,既然得罪了少爺,就做好承受惡魔怒火的心理準備吧。
曲雅頌下完這道命令就直接利索地掛了電話,喬伊一看到少爺掛了電話,立馬長舒一口氣後奪門而出,將正在等電梯的少年一把攔住重新扛了回來。
……
惡魔曲雅頌掛了電話,竟不知要做些什麼。
他想了想,打開了顯示器,想看看少年正在做什麼。
畫面緩緩亮起,可房間里卻空無一人,少年竟然不知去向。惡魔曲雅頌愣了愣,調整攝像頭繼續觀察。可看了少年房間周圍的攝像頭,都一無所獲。曲雅頌急了,他站起身,便要急匆匆出去尋找少年。
他會不會還在記掛昨天的事情想不開?惡魔曲雅頌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可是從來替別人找想過,更沒有關心過人,可現在他因為少年的消失而徬徨著。
正在這時,浴室的門打開了。
只見全身光潔的少年像剝了殼的白雞蛋,從浴室中走了出來。少年黑亮的發梢下面滴答滴答低著水滴,濕漉漉的眼睛迷茫無辜。
百里辛因為腿上打了石膏,所以並沒有洗的太仔細。他只是舀了盆水用毛巾擦了擦身後洗了洗頭。
昨晚曲雅頌已經給自己清洗了一遍,清洗是特意避開了打著石膏的腿,所以他的石膏腿也沒什麼大礙。
百里辛正在擦頭,突然聽到s419m的提示:[警告!警告!宿主大人正遭到他人監視。]
百里辛在攝像頭照不到的地方淺笑一聲,心道:[是曲雅頌?]
s419m回道:[啓稟宿主大人,是的,是否需要開啓幻境保護模式?]
所謂的幻境保護模式,是創造一個假象呈現在鏡頭前,混淆視聽。監視著以為通過攝像頭監視到了一切,其實那不過是假象。
百里辛搖搖頭:[不用,讓他看唄,他想看什麼我就給他看什麼。]他在心裡說完這句話便故意門戶大開,將自己面對面正直對著隱藏攝像頭擦起了頭髮。
惡魔曲雅頌見到少年突然直直面對自己,心中一跳,他甚至看到少年往攝像頭處看了一眼,可隨後發現少年若無其事地繼續擦著頭髮,這才長舒了一口濁氣。
曲雅頌做賊心虛,想要關上屏幕,可又不想關上鏡頭。
他看著鏡頭裡的少爺,心裡默念:再看一分鐘,就最後一分鐘。
可一分鐘一分鐘慢慢地過去了,屏幕還是亮著。直到百里辛慢吞吞套上了一件長及膝蓋的睡衣,這場視女干才徹底結束。
惡魔曲雅頌遺憾地嘆了口氣,感受到小腹的腫脹後無奈一笑。
但是他卻沒有想用手紓解它,惡魔曲雅頌反而是從抽屜里抽出了跟香煙點上。深吸一口煙後由著這股燥熱在小腹處游走。
他一邊懷念少年的美好,一邊自虐一般由著小腹預發不發地杵在那,任由這種像有千萬只螞蟻啃咬的感覺游走在四肢百骸,好不難受。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腹的痛苦不但沒有紓解,反而越發燥熱難受。曲雅頌長嘆一聲,打算進浴室紓解一番。可正在這時,書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曲雅頌沒好氣地道:「滾。」
門外頓了好一陣,一個清涼的少年聲音才響起:「我是想現在學畫畫,你有事情嗎?現在不可以嗎?」
惡魔曲雅頌心裡咯噔一下,看看禁閉的房門,再看看堅挺的小腹,竟忍不住抱頭皺眉。
惡魔曲雅頌呻吟一聲,嘆道:「現在沒事,你進來吧。」
少年還是穿著方才的寬長睡衣,長長的睡衣將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容不得別人半分窺視。看到少年清爽無害的樣子,惡魔曲雅頌又無聲地呻吟一聲,對著心底的天使曲雅頌道:喂,小傢伙找你的,快換過來。說罷還未等天使曲雅頌說話,便自行沈到了靈魂深處。
天使曲雅頌被強行頂了上來,一臉冷汗。
他甫一佔據佔據身體,方才惡魔曲雅頌留下的一堆爛攤子便轉嫁到了他的靈魂感受中。強忍著小腹處的瘙癢難耐,天使曲雅頌苦笑一聲:「你先去畫室等我吧,從這裡出去,見到分叉口往左拐,第二間屋子便是。門沒鎖,你自行進去即可。」
百里辛諱莫如深地看了曲雅頌一眼,乖巧地點點頭,聽話的出去了。
百里辛一出門,天使曲雅頌便「騰」地站起,一邊鎖門一邊心中暗罵:你個慫人,敢做不敢當。把這堆爛攤子扔給我,你剛才到底在乾了什麼!
惡魔曲雅頌的聲音從心底深處傳來:沒幹什麼,偷窺了少年穿衣而已。
天使曲雅頌無語:你……簡直無可救藥了!
說罷天使曲雅頌便鑽進書房相連的浴室,大力紓解起來。三十分鐘後,他才神清氣爽地出來。對著鏡子收拾了收拾衣服,曲雅頌打開門,急急向著畫室而去。
他輕輕推開畫室的門,發現少年正坐在自己的畫板面前。少年的腰微微弓起,並不是筆直地坐著。他神情愜意,打了石膏的腿搭在另一隻手,單手撐腮痴迷地望著眼前的畫。
曲雅頌不忍打攪少年,放緩腳步輕輕走到少年身邊。直到快到少年身邊了,少年竟然還在痴痴望著那幅畫。曲雅頌這才略微加重腳步,輕輕咳嗽兩聲。
百里辛從畫中掙脫出來,歪頭望著曲雅頌,驚嘆道:「你的畫簡直太美了。」
曲雅頌淡淡一笑,心中暗道:不,美的人是你。是你給了我靈感,畫里的人就是你啊!
百里辛稱贊完又繼續看著這幅畫,眼中的驚艷之情溢於言表。
這次雖然還是油畫,但是畫風卻跟那幅《安詳》有很大的不同。《安詳》用非常平穩的筆觸繪制了那幅畫,整幅畫給人安詳寧靜的感覺,任何人看後都感覺分外溫暖。
而這幅畫卻像一幅奔跑的革命,一個少年在一片大海上自由地奔跑,少年腳尖點在湛藍清澈的湖面上,湖水倒映出少年白皙的肌膚。
少年身上穿的是一身飄逸的衣服,袖子很長,隨風飛舞。少年在海面上奔跑著,表情愜意自由,袖子和衣擺隨著風往後不斷延伸,拉寬到整個畫面上。
如果說看《安詳》是看的祥和寧靜的溫暖,那看這幅畫便是自由地飛翔,一個是極靜,一個卻是極動。
但是這幅畫還沒有完成,曲雅頌只畫出了少年的大體輪廓和下半部分場景,在畫布的上半部分,少年的頭頂上卻還空著一大片,想來是曲雅頌還沒創作完成,而且少年臉部輪廓只能依稀看出神情,再精緻些的五官卻還沒有勾勒出來。
曲雅頌看到百里辛眼中的驚艷,心裡很是受用。他的作品曾得到無數人的任何和贊美,有國寶級繪畫大師,有皇室貴族,也有平民百姓,可他沒像現在這般受用過。
曲雅頌從一旁抽了把椅子放在百里辛旁邊,又從一邊拿出一個新的畫架。將畫架調整好高度,夾上適合的畫紙之後,曲雅頌才坐在百里辛旁邊道:「那幅畫還沒有完成,等完成後再給你看。」
百里辛點點頭,嘆道,「還沒完成便已經如此震撼,若是完成了還不得上天了。曲雅頌,你是上天送給這個世界的奇跡。人們稱你為‘再世達芬奇’,我以前還不覺得有什麼,可今天看了你的真跡,我算是明白了。只單單看一幅畫便能引起別人的共鳴,這是該有多強大的內心和畫作實力。那些說你江郎才盡的人簡直是胡說八道,你那裡是江郎才盡,你這分明是深藏不露吧?」
聽到百里辛毫不吝嗇的溢美之詞,曲雅頌臉頰爬上一抹紅暈,他眼神微微恍惚一下,道:「你不是要學畫畫嗎?我現在先教你基礎功。」
曲雅頌是個認真的老師,雖然在藝術私立學院他不教學,可是也擋不住他一個教人育人的心。
他一旦進入教學狀態,整個人便也變得嚴肅起來。百里辛看到曲雅頌突然改變的氣場,也跟著表情一凝,認真聽了起來。
時間十分一秒過去,曲雅頌講了整整兩個小時,這才停了下來。
將畫筆放在畫盤上,曲雅頌溫柔道:「我說的這些雖然是入門知識,但是對於初學者來說還是晦澀難懂了些,你回去再好好消化消化,明天我教你動手。」
百里辛「嗯」了一聲,拿起曲雅頌放在畫盤上的畫筆,他沾了點顏料,在空白的畫紙上畫了起來,邊畫邊道:「你方才說繪畫無需拘泥於形式,最重要的是能將心中所想通過畫紙傳達出來。」
百里辛把筆放在畫盤里又沾了個顏色,繼續畫著。
曲雅頌坐在一旁,靜靜看著百里辛執筆繪畫,如今天色已晚,他本意是讓百里辛回去休息,可沒想到百里辛聽完他的課居然直接動起了手。他想動手曲雅頌不忍打斷,便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看著看著,曲雅頌便有些怔愣。
他疑惑地看了百里辛一眼,欲言又止。看到少年還沒有畫完,他又不忍打斷他,便只好忍下心中的疑問,打算等少年畫完再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