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嘆息道:“如果你在家的話,他就不會跟人慪氣了,更不會跟人決鬥……你都聽小袖說了吧?”
小牛說:“對,小袖把老爸去世前後的事都說了。我真是想不到,他心眼那麽小。”
繼母傷感地說:“他本來不是那樣的人,只是太平日子過得久了,心眼變小了,過於挑剔了。他要是有你那樣的心胸,他會長命百歲的。”
聽到繼母誇他,小牛一笑,說道:“媽誇獎了,我只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家夥。”
他望著繼母,發現她還是那麽漂亮,那麽誘人,只是有點瘦了。想來是老爸的事對她打擊太大了。是呀,這種事換到任何女人的身上,誰都會受不了的。
繼母說道:“我已經跟和尚商量好安葬的日子跟地點了。等和尚來了,你再跟他們好好談談。”
小牛說:“這些事我不太懂,一切媽媽做主好了。”
繼母嗯了一聲,說道:“你這幾年多數時間在外面闖蕩,這次你老爸沒有了,你可得負起當兒子責任啊。”
小牛表示道:“這是當然了。只要媽妨一聲令下,我小牛就勇往直前,決不含糊。”
繼母說道:“倒沒有那麽嚴重,對了,你老爸的遺言,你也都知道了吧?”
小牛說:“小袖已經跟我說了,只是她聽到的是後半部分,前面卻不知道。”
繼母解釋道:“前部分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不適合小袖她們聽。”
小牛黯然地說:“既然她們不適合聽,那麽我也不必聽了。”
繼母一擺手,說道:“這些話她們聽不得,你卻是聽得的。你可是這個家的主人了,以後這個家的一切都屬於你的,你還有什麽不能聽呢。”
小牛苦笑道:“媽看我這個樣子,能擔起一個家的重擔嗎?”
繼母說:“有什麽不能的?你的頭腦比別人聰明,你的身體也比別人結實,還有一身的好本事,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小牛說:“那我就盡力吧,只是不知道老爸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繼母想了想,說道:“他跟我說了不少話,我就不必一一重復了,我就把最主要的,你能聽的說給你說吧。”
小牛臉色正經,說道:“兒子小牛洗耳恭聽。”
繼母慢慢地說:“他講了,他去世之後,讓你繼承家業,替他經營好藥鋪。藥鋪是他一生的成績跟心血。可不能關門,如果經營不好的話,他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寧的。”
小牛點點頭,說道:“我雖然不是經商的料,但我會盡我全力的。只是短期之內不能親自打理,因為我還有許多事沒有完成呢。得等外面的事完了,才能回來守著鋪子。”
繼母說道:“暫時我跟小袖還有甜妞,我們三個人就能應付。”
小牛松了一口氣,說道:“這樣再好不過了。”
繼母又說道:“你父親跟我提到了小袖的婚事。”說著話,她直視著小牛,目光中有驚訝,也有責怪。
小牛心裏一緊,問道:“老爸他怎麽說?”
繼母沈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爸說,小袖已經喜歡上你了,而你也中意小袖,既然這樣,還是順了你們的心,把她嫁給你吧。他叫我別反對,他就這麽一個兒子,他說自打你出生以來,他對你就不怎麽好,實在是對不起你。這次無論如何也得讓兒子開心。”
小牛聽得心裏激動,說道:“老爸並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以前的事我根本沒有放在心裏,只是小袖的事。媽媽你有什麽意見?”
繼母唉了兩聲,說道:“這是你老爸最後的願望,說得那麽真誠,我還能反對嗎?只要小袖願意,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小牛心裏歡喜,連忙說道:“謝謝媽了,我娶她之後,一定好好對她,不讓她受委屈。”
繼母感慨道:“小袖喜歡學文,一直想找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想不到最後喜歡上了你,你一定對她用了什麽手段吧?”
面對繼母審視的目光,小牛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先斬後奏’的經歷了,忙說:“沒有的事兒。我對她一片真心,她也喜歡我,就這麽簡單,什麽手段都沒用,也沒必要用。”
繼母淡淡一笑,接著又轉為憂傷,說道:“這件事我也不追究了。反正追究也沒有用了。”
小牛悲傷減少,說道:“老爸還有什麽交待嗎?”
繼母瞇了瞇美目,帶著回憶的神情,說道:“再有就是對我的安排了。”
小牛問:“他怎麽說?”
繼母說道:“他說,他不在了之後,我要是想嫁人的話,就改嫁吧,家裏的錢可以拿走一半。如果不願嫁的話,就待在魏家養老。”
小牛稱贊道:“老爸真是一個開明的人。”
繼母硬咽著說:“我自從嫁入魏家那天開始,就開始姓魏了,改嫁的事提都不要提了,再說我還有個女兒在這裏呢。”
小牛當即表示:“我一定好好孝順她,讓你活得開心。”心裏卻說:“繼母還不到四十成,又那麽美麗,就這麽終老一生,有點太可惜了,就像一朵鮮花任其雕零,實在讓人難過。”
接著小牛又跟繼母談一些家裏事,然後便著手辦理父親的後事了。他知道,打從這時開始,他的責任變得重大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依照禮俗辦了。
先是請和尚們來念經,招待大量的親朋,最後是擇日安葬。安葬父親那天,小牛的心情特別難過,他心想:“人生苦短,誰都無法預料自己的死期,老爸本來還好好的,說走就走了。以後再也沒有人管自己了。他再也不會跟自己吹胡子瞪眼,掄棒子追著自己打了,他不在了,自己就得變成一個大人了。”足足忙了好幾天,才把老爸的事處理完,全家人這才松了一口氣。老爺不在了,活著的人還得過生活,在小牛的建議下,店鋪很快就重新開張了,藥鋪門口又恢復了昔日的熱鬧跟繁榮,見到這一切,小牛感到欣慰。對於這個藥鋪,暫時他不用操多少心的,有繼母作主。又有小袖跟甜妞兩個美女張羅,忙前忙後,他就可以放心了。
過了數日,大家情緒好些。抽個空,小牛將小袖拉入房裏,小袖臉紅了,說道:“大白天的,不可以亂來,於禮不合。”原來她會錯了意,想到了男女間的好事。自己從小牛上回走了以後,她在那方面一直寂寞著,像一塊荒蕪的良田一樣。只是老爸新亡,她無論如何打不起那個念頭,小牛將她按坐桌旁,說道:“小袖,你都想到哪兒去了,我倒是想跟你親熱一番,只是現在不是時候,咱們的心情還沒有從老爸的喪事中解脫出來。我把你拉進來,是有一件好事告訴你。你聽了保證會高興的。”
小袖這才放心,忙問道:“有什麽好事?”
小牛挨著小袖坐下,聞著她身上的香氣,說道:“小袖呀,媽將老爸的遺言的全部告訴我了,其中就有關於你的事。”
小袖哦了一聲,美目放光,說道:“你快說說看,老爸是怎麽說的。”
小牛便把繼母的話重復了一番。小袖聽著老爸的決定,又聽了媽的態度,一顆心總算是落地了,她長出一口氣,說道:“只要我媽不反對就好,咱們以後就可以在一起了。”
小牛微笑道:“現在父母都沒有意見了,咱們這回可是掉進幸福的窩裏了。”
小袖說道:“掉進幸福的窩裏的人可不只咱們兩個吧?”
小牛笑了笑,說道:“當然還有甜妞了,人多熱鬧嘛,幸福的程度就更深。”
小袖帶著點酸氣問道:“除了甜妞和我,還有沒有別的人?”
她這麽一問,小牛頓時想到了其他相好的美女,當他的目光落到小袖的臉上時,驀然想起一個與小袖相似的美女來,那個人就是詠梅,他站起來,說道:“小袖呀,我有件東西給你看,你一定感興趣的。”
小袖眨著美目,問道:“你有好東西?什麽刀呀,劍的,我可不看,我可不喜歡那些帶有暴力的東西。”
小牛拿出自己的包袱,將詠梅替自己畫的那幅畫像抽了出來,遞給小袖。小袖將畫在桌子上展開,越看越愛,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贊嘆道:“畫得真棒呀,簡直是高手之作呀!只是將你畫得有點太正氣了。”
小牛也在旁看著,說道:“難道在你的眼裏,哥哥我不是充滿正氣的嗎?”
小袖嫣然一笑,說道:“現在看來,你實在是太好色了,色是刮骨鋼刀,你還是註意自己的身體。”
小牛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說道:“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以後戒色,不再胡來了。原來的女人的規模就那麽樣,不再擴大了。”
小袖用手摸著畫,問道:“你到底有多少女人?跟我透個底,以後大家相見的時候,我心裏也好有個數。”
小牛擺了擺手,說道:“也沒有幾個,不值得一提。”
小袖知道問不出什麽來,就又欣賞起畫來,說道:“你不說就算了,反正早晚大家也會照面的,對了,哥,這幅畫水準如此之高,你不不會告訴我,這是你畫的吧?”
小牛說道:“你哥我如果能畫出這樣的畫來,那就不是你哥了。我早就進京趕考,去當狀元了。”
小袖斜視著小牛,說道:“哥,你有多少斤兩我可很清楚的。你告訴我,作畫人是誰?肯定不是男人。”
小牛一楞,問道:“你能看出作畫人的性別來?”
小袖很自信地說:“那當然了。你沒有聽過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嗎?作畫也一樣,畫如其人,一張畫能表現出畫者的風度跟修養,畫者的心胸跟氣質。像這幅畫吧,人物栩栩如生,群山秀逸出塵,更難得的是整個畫面還透著一種使人面目清新的靈氣,這個人當然是一位女子了,而且是一個很有境界很有學問的女子。”
小牛聽得連連點頭,說道:“小袖呀,想不到你這麽有眼光。道就叫獨具慧眼吧,相信你們要是見了面,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小袖再問:“她是雅?”
小牛回答道:“她是峨嵋派的弟子關詠梅,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姑娘。”
小袖哦了一聲,問道:“那她長得美不美?”
小牛一笑,說道:“應該是美的。”
小袖大感好奇,問道:“有多美?一定勝過我吧?”
小牛再度打量小袖一番,她已經脫掉孝服,換上了綠色的衣裙,整個人看上去嫩得能掐出水來,秀氣得像一幅畫。小牛沈吟著說:“你們是各有千秋,兩種不同的美法。等你們將來相見了,你們一定會惺惺相惜的。”
小袖嗯了一聲。說道:“哥。你可一定要把她領來讓我一見,這樣出色的女子我如果不見上一見,肯定會抱憾終生的。”
小牛表示:“等我下回回家的時候,我一定領她會會你。”
小袖望著小牛,問道:“這個作畫的美女跟你是什麽關系?”
小牛一聽她問到關鍵之處了,就說道:“她是哥哥的好朋友?”
小袖眨了眨眼,說道:“好朋友?真的嗎?是不是那種可以行雲布雨的好朋友呢?”
小牛聽了一笑,說道:“好了,妹妹,不要刨根問底了。等有一天她來到咱們家了,你親自問她好了。”
小袖哎了一聲,說:“我不需要問她,我一看到這幅畫,就什麽都明白了。”
小牛驚呼道:“一幅畫能看出那麽多東西來?”
小袖說道:“那是當然了,一幅畫跟一首詩一樣,是可以表現出作者的真情實感來的。這裏頭的學問很大,非凡夫俗子可以明了。”
小牛感慨道:“看來呀,我以後真的應該多學習了,最好也做到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小袖聽罷笑了,說道:“你要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除非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子曰,上智與下愚不移。”
小牛拉長了臉,說道:“在孔夫子他老人家的眼裏,我小牛自然是下愚之輩了。”
兩人正在說笑呢,這時甜妞推門進來了,手裏拿著一對信,說道:“小牛哥,這裏有你的一封信,是一個叫花子送來的,自稱是丐幫弟子。他說這個是嶗山讓他們送來的。”
小牛一聽嶗山,大感意外,問道:“那個送信人呢?”
甜妞回答道:“已經走了。讓滾他多留一會,他說什麽不肯。我給他錢。他也不要,就只收了一個饅頭就走了。”
小牛說道:“丐幫的弟子是不準隨便收人錢財的。”說著話,將那封信取了過來,坐回桌邊,拆信觀看。
那封信並不長,只有一頁紙,大致內容是說魏小牛已將魔刀重新奪回,師父頗感高興,更高興的是,周慶海已被月影活捉上山,這兩件事使嶗山名聲大震。武林人都知道沖虛收了兩個爭氣的徒弟。現在整個嶗山都士氣高昂,都想為小牛慶功。師父希望小牛能早點回山,共商大計。
信的末尾,提醒小牛要將魔刀帶回嶗山,由山上保管,這樣才能保證魔刀不會再度落入邪門歪道的手裏。臨了還說月影,月琳以及其他的師弟師妹們都想念小牛,讓他速歸。再一看落款,寫著‘師父’兩字,其實就算沒有署名,小牛也知道這是師父寫的,這樣工整的字體,嚴肅的口氣,正義凜然的腔調,自然是屬於師父了,如果是師娘的話,她當然不會這麽跟自己說話了。
小牛看罷信,皺起眉頭來。甜妞與小袖註裏著小牛的表情,小袖問道:“有何不幸的消息嗎?”
小牛將信裝好,說道:“沒什麽,只是師父讓我接到信後,快點回山,山上還有不少事情等我去做呢。可我實在不想那麽快走,我不想離開你們跟媽,現在這個家是很需要我的。”
小袖幽幽地說道:“是呀,你要是走了,這個家就少了很多的樂趣。以前老爸活著時,我們還能說說笑笑,現在不在了,你再走了,實在是無聊之極了。”
甜妞也說:“我們希望你能留下來,不過男兒誌在四方,我們也不能拖你的後腿。”
小牛感激地瞅了瞅兩女,說道:“你們的心意我可以理解,但我該走還得走。我不能像以前的花花公子那樣待在家裏。等我把武林中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就會回家,跟你們長相廝守。這一天已經不遠了,我能感覺到。”
小袖說道:“有你這一句話,我們就安心多了。”
甜妞一拉小袖的手,說道:“小牛哥,我們先去藥鋪做事了。”
小牛點點頭,說道:“你們出去吧,需要我的時候,就派人來通知我。”
當兩女出屋之後,屋裏變得一片寂靜。小牛獨自一人在屋裏踱步。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像是一灣平滑如鏡的湖水上,突然被扔進了巨石,擊起無數水花,師父怎麽知道我又奪回魔刀了呢?不用說,是周慶海說的,因為周慶海被月影給抓回去了。這個周慶海的運氣也真差,怎麽會那麽快就被抓呢?前些天不是還在浙江境內當妓院的護院,怎麽轉眼之間就成了俘虜?那個孟子雄呢?最好你在被抓之前,已經將孟子雄那家夥給處理掉了。那樣我就沒有後患了。
最讓小牛不舒服的是師父提醒魔刀歸屬問題,師父叫他帶魔刀回山保管,以免再生周折。說得好聽,其實那意思小牛明白,師父這是以師父的名義將魔刀要回。小牛想到此處大為不平,心說:“那魔刀本來就是我的。師父將它給強搶過去還弄丟了。現在魔刀被我給搶回來了,我怎麽還能將它獻出去呢?憑什麽呀!這魔刀又不是師父你的,這刀是我的,我不能獻刀,這要是獻出去的話,以後就別想再收回了。”既然不能獻刀,也不能不回嶗山,小牛可怎麽辦呢?他陷入了為難之中。他又想:“如果非回山不可,那麽我也得去梅閻王家一趟,雖然他不是殺人兇手,可是我老爸的死畢竟與他有關。我怎麽也得去跟他理論一番。我的老爸不能白死。他想把這事給忘了。想過消停日子,那是沒門的,我小牛是有血有肉的漢子,如果我不給老爸出口氣的話,我還算什麽男人呢?”
小牛打定主意,在回山之前,一定去找梅閻王,給他個下馬威,給他一個難忘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