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第七天,驗血的結果本來應該不算特別準確才對,但是醫生發現,雲秋血液中HCG激素水準非常要比一般人高出許多倍,這才下了結論。
雲秋自己也把數值背的滾瓜爛熟,他興沖沖地過來找醫生要化驗單,醫生打下來給他看了數值。雲秋也發現了這一點,他撓撓頭,問醫生說:“寶寶,會不會有問題,我的數值是不是比正常水準要大一點?”
醫生想了想,告訴他:“這個是正常的,一般來說這個激素水準也和寶寶的性別有關係,如果懷上的是女孩子,那麼HCG提高指數會稍微顯著一些,另外一個就是,alpha寶寶也會在孕早期讓家長出現這樣的狀況。不過小秋,你本身體內的激素水準調節都要靠吃藥來完成,現在也不能確定太多東西。以防萬一,除了按照一般產檢時間表去體檢以外,你每隔五天到我這裏來一下,我給你做個檢查。”
雲秋點了點頭,眼睛裏的喜悅還沒有消散。
醫生本來心情有點沉重,但是看見他這麼笑開了,不知道為什麼也鬆了一口氣,好像在那一刹那,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了他,這次跟著雲秋這個小東西的想法走是沒有問題的。
雲秋這個小孩永遠有著一腔孤勇,他嬌氣,有點呆,天真善良,但是敢一個人走出家門,敢自己決定去畫畫,敢一個人跑去跟蕭問水離婚,和好之後,又敢一個人偷偷決定懷孕。
他的決定好像都是衝動的,全憑感情用事的,但是他又會這樣認真地去對待自己做出的每個決定,偏巧他還沒出過什麼岔子,雖然每每看上去都讓人捏一把汗,但要不是有人護著看著,要不是就是小孩自己努力得出人意料,還沒見過雲秋想要辦的事情辦不成的。
他笑著捏了捏雲秋的臉:“好了,小秋,我請你吃點心,用來慶祝一下小小秋的到來吧。”
雲秋就喜滋滋地跑去跟他吃了一次下午茶,並且立刻要開始撒嬌起來,跟醫生抱怨他這幾天一直想要睡覺,容易困,身上“被下了電視裏的那個軟筋散”,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差一點交不上作業,要被老師罵了,但是他還是“努力畫了八張作業”,希望醫生可以表揚一下他。
現在醫生他們也摸出了規律,蕭問水在的時候,雲秋就找蕭問水撒嬌。蕭問水不在的時候,他就過來找他們鬧騰,總而言之都是想要博得一點關愛和關照,想要被人管一管。孕早期,有些人群的確會變得比較敏感,但是這一條顯然對於雲秋不適用,他精神百倍,就他每天來找醫生打幾百個電話的架勢,也不像有他說的那些反應。
他正常作息,正常按照進度學習畫畫,但是說出來就變成了很辛苦地在努力畫畫。醫生早摸透了他的這些小把戲,表揚了他,然後笑:“我都能想到了,等先生知道你懷孕之後,你能鬧騰上天,秋秋。”
雲秋不滿地嘀咕道:“我才沒有鬧騰。他又還不知道的。”
醫生笑了:“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先生?到時候第一次正式產檢,要給寶寶建立檔案的,別人都有老公陪,你肯定不想一個人去的囉?”
雲秋想了想,悶悶地說:“那我,開學之前跟他說好了。他要是跟我生氣,我要上學,也是不管的,因為我還沒有跟他生氣呢。”
他這幾天一直都沒有見到蕭問水。自從上次他偷偷摸摸溜進他病房之後,蕭問水又啟動了一次封閉療程,兩個人每天還是固定打兩個小時的電話,然後每天彙報各自的情況,說一些肉麻的情話。他下一次可以出院,回家跟雲秋一起的時候,也快要到雲秋卡修額的時候了。
蕭問水應該還沒有發現。
雲秋一早寫好了檢討書,用以給不經過蕭問水同意就決定要懷寶寶來道歉,某種意義上他騙了他。可是再仔細一想,這份檢討書他也不願意送出手了。
也是蕭問水騙他再先的,所以他可以不跟他道歉。
這種想法支撐雲秋一直保守秘密到了他下一次見他的時候。
蕭問水並沒有發現他生的這一點小小的悶氣,早早的就準備好了等他過來。以前是他去AD學院接他,現在是雲秋自己慢吞吞地開著車,接他回家。
雲秋來得很早,一臉困倦,可是乖乖的什麼都不說,這個時候也不想起撒嬌了,就沖上來往他懷裏湊。蕭問水也什麼都不說,只是抱著他。
兩個人這次分別的時間有點長,足足一個多星期。蕭問水抱了他一會兒,突然發現雲秋不對勁,低頭一看,小傢伙已經哭出了滿臉淚花子。
蕭問水慢慢地用手擦著他的眼淚,輕聲哄:“哎呀,誰家的小寶貝又哭鼻子啦,這麼想我?想我還不來看我,壞寶寶,還要哭鼻子惹我心疼,你說你壞不壞,啊?”
他這樣說了,看見雲秋還是在哭,把臉埋在他懷裏蹭,像只小奶貓一樣,蕭問水也就不這樣哄他了,而是更加溫柔地問:“寶寶怎麼了,不哭了,乖啊,我在這裏,你看,你現在好好地見到我了。”
雲秋隔著衣服嗅到了蕭問水身上的藥味,看見了他蒼白的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想到他可能會死掉這件事,乾脆“哇”地一下大哭出聲,反而弄得蕭問水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今天的雲秋怎麼了,這個小傢伙看起來是太想他了,可是前幾天發消息還對他愛理不理的,連視頻電話都不肯接。
他一下又一下地拍著他的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問他:“怎麼了喇叭花,又是誰給你氣受了?我們一起去找他打架好不好?”
這回雲秋哭好了,抽抽搭搭地說:“你給的,你給的我氣受,蕭問水,都是你。”
蕭問水說:“好,是我,秋秋不要哭了。”
可是他說完這句話之後,雲秋卻從他懷裏掙脫出來,重重地“哼”了一聲:“你是個大騙子。”
蕭問水:“?”
但是雲秋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們兩個一起吃了飯,跨越大半個城市,不去吃高檔餐廳,反而跑去了雲秋心心念念的醫科大學本部食堂。
雲秋都餓得肚子咕嚕叫了,看見他心愛的刀削麵端上來的時候,這個小孩只差沒眼睛冒綠光。蕭問水看著他,卻發現這個小孩不知道為什麼演了起來,先是嘗了一根刀削麵,然後把碗一推,作出病懨懨的樣子,小聲說:“我不想吃了,沒有胃口,大哥哥。”
蕭問水慢慢地喝著湯,打算看這個傢伙究竟在搞什麼鬼,於是說:“好,那一會兒餓了再吃。”
雲秋楞了一下,委屈巴巴的,又偷偷說了一句:“你是大騙子,臭大哥哥。”
蕭問水假裝沒聽到,不動聲色地把飯吃了。臨走之前,他問雲秋:“我給你打包一盒章魚小丸子?”
雲秋說:“不要。”
蕭問水還是打包了。
時間還早,他們不急著回家,於是又去附近看電影。
其實他們在家隨時可以看到最新的電影,包括還沒有上院線的那一部分。蕭問水改裝了家裏的投影儀,還買了配套VR設備,但是雲秋還是喜歡出來看電影,他喜歡許多人在一起看電影的氣氛。
打包好的章魚小丸子涼了,雲秋堅持不願意吃。他好像莫名其妙地跟蕭問水,跟自己較上了勁兒,假裝胃口不好,就一定要表現得跟真的胃口不好一樣,這反倒讓蕭問水有點擔心起來,他又給他買了爆米花和雞翅桶,叮囑他一會兒看電影的時候,一定要吃一點東西。
雲秋看他還是不懂,於是又佯裝生氣,“哼”了一聲,又可憐巴巴地告訴他:“可是我想吐,大哥哥。”
“想吐?”蕭問水來摸他的額頭,這個時候反而變得嚴肅起來,他問他,“是不是又發燒了?肚子難受?那我們不看電影了,我帶你回醫院看一下,你這段時間總是發燒。”
雲秋一看裝過頭了,聽這個意思會連電影都看不成,於是趕緊說:“也沒有特別想吐,大哥哥,我們還是進去看電影吧。”
蕭問水看了他一會兒,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拗不過他,和他一起進場了。
這個時段沒什麼人,雲秋懷裏抱著雞翅桶和爆米花,饞得要死,可是還要規定自己不許吃,好讓蕭問水順著他的症狀看出來點什麼。他忍得很辛苦,看到一半,他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這次很明顯,惹得蕭問水往他這邊看了看,伸手過來放在他的肚皮上,輕輕捏了捏:“怎麼突然不吃飯呢?不要鬧過頭了,雲秋。”
雲秋本來就委屈著,被他這麼一說,更加委屈,乾脆不吭聲了。他們選的影片恰好還是公路美食片,中間有一段就是男主人公和女朋友在草原上烤香草蜂蜜烤雞腿,肉質鮮嫩,多汁入味,香氣彷彿要透過螢幕飄出來一樣。
雲秋越想越委屈,最後被影片裏的烤雞腿饞哭了——雲秋的情緒突如其來,指著大螢幕哽咽著說:“我想吃這個。”
蕭問水耐心地說:“好,一會兒我讓人給你買,你出電影院就可以吃到了,秋秋。”
雲秋卻不依不饒地小聲鬧了起來:“可是我現在就想吃嘛,現在就想吃的,你是壞人,你是大騙子,就知道騙我,我現在就想吃。”
蕭問水看著他,眼中漸漸浮現出一絲疑雲:“怎麼了,秋秋?”
他沒有生氣,反而感到有點新奇。雲秋現在撒嬌很知道分寸,賣乖的時候多,像現在這種有點無理取鬧的時候卻基本沒有了,這有點像這個小孩病好之前的做派。他也知道雲秋體內的激素一直不穩定。
想來想去,蕭問水皺了皺眉:“你是不是發情期反常了,秋秋?我們還是讓醫生看一下吧。你的資訊素濃度可能……”
看見他這樣,雲秋很傷心地說:“大哥哥,你也太笨了,為什麼你現在變得這麼笨了,你太笨了,我不要理你了”。
蕭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