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去勸,葉簡閉上眼睛,並側首偏向窗口外面。
機艙裡的光線微暗,只有微弱的應急燈亮著,傅爸過了一會兒便將視線落到了葉簡的側顏。
他的女兒五官與妻子極為肖似,看著女兒,便總能與妻子的面孔重疊,隱隱約約中便覺是亡妻亭亭玉立站在自己面前。
「傅餘生,你怎麼取這麼不好聽的名字啊,餘生,餘生,是多餘生出來的嗎?好難聽啊。」
「餘生,餘生,其實你的名字挺好聽呢?餘生,餘生……好順口,我一下就記住你的名字了呢?餘生,你說你天天不出來訓練,有時候白天,晚上都沒有人影,你去哪裡了啊。」
「傅餘生,你這幾天又去哪裡了!我上周得了第一名,還想告訴你,結果跑過來你又不在,我好生氣哦,你快過來哄我,哄哄我,我就不生氣,原諒你了。」
「餘生,咱們這樣談戀愛會不會影響不好啊,昨晚開會我們政治指導員還說不能隊裡的男兵、女兵談戀愛呢。我怎麼感覺像是說我啊,我跟你談戀愛了呢。」
「嚇死我了,我以為是說我呢,原來不是。餘生,我跟你說個秘密,你可不能對別人說啊。指導員批評的是話務連裡的一名女同學呢,她半夜從男兵窗簾跑出來,正好被男兵班的班長看到,哎喲,太難為情,也太尷尬了吧。還好我不去你的宿舍,不然被逮到,我會羞到立馬退役回家,不理你了。」
「餘生,餘生,再過三天我們就可以領結婚證了,你高興嗎?你高興嗎?哼,你不高興也沒有用!你給我老老實實當新郎官吧!不許反悔,聽到沒有?」
「餘生,我睡不著,我們去樹林子裡走走好不好……你的報告收好沒有?領結婚可要部隊裡的證明,你要沒有收好,弄丟了,我們可結不了婚了!」
報告沒有丟……可他卻將妻子丟了。
他讓他最愛的女人從天亮等到天黑,從太陽初升等到太陽西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沒有等到他帶著報告同她去領結婚證。
她沒有等到他,他弄丟了她……
看著葉簡側顏的傅爸眼裡有了淚花閃爍,從貼著心窩口的口袋裡拿出一張紙,紙張輕顫著被打開,明明上面的字體因為光線問題完全看不清楚,但傅爸依舊看得相當仔細。
上面的字他太熟了,熟到閉著眼睛就能背出來。
這是他們結婚申請報告,也是亡妻交待一定要妥善保管好的報告。
「紅梅,我一直好好保管著呢。」傅爸輕輕呢喃,很輕很輕,只有他一個人才能聽到,「可我把你弄丟了……我把你弄丟了……」
淚水從眼眶裡一滴接一滴的滴出來,有幾滴溫熱的淚水還滴到了傅爸保管了二十餘年的結婚報告。
過了一會兒後,傅爸輕淺的聲音便飄入葉簡的耳裡,「我把你弄丟了,但我們的女兒回來了呢。我看到我們女兒了,多好的孩子,特別像你呢,連聲音都有些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