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鑫的餐點花樣繁多,從南到北,差異也很大。但只要北鑫有的,在這京中早點街上基本上不會找不到,而且價格也便宜。很多一早就要出去打工的百姓,都會來這兒吃一頓飽的,好有力氣幹活。一些朝廷官員也對這裡情有獨鍾,無事要忙的時候也會在下朝後到這裡用一些。而對這裡的小店小販來說,一些富貴人家要早飯,才是最賺錢的。有時候富貴人家的主子想嘗嘗鮮,就會讓下人們過來買,一買就是一府的份,即便只是早點,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這條街每日從寅時開始,一直經營到午時,可謂是京城上午最鬧熱的所在了。
冉凝原本還在想,鐘溯之前說過不會在人前露面的,現在都要去吃早飯了,怎麼可能不露面?
可事實證明她真的多慮了,馬車到早點街入口就停下了,小五興沖沖地跑進去,沒多會兒,就抱了一堆吃的回來。隨後車夫將馬車駕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與小五一起在車外用餐,冉凝和鐘溯則待在車內。即便有人路過看到,大概也只會以為是趕路的一行人,早上隨便吃些東西罷了。
「再吃些?」鐘溯將一個烙得香脆的肉餅遞給她。
冉凝搖搖頭,說:「我已經吃過了,喝些茶就好。」
鐘溯想了一瞬,隨後從車子的暗格裡拿出一個小木盒遞給冉凝。冉凝有些疑惑的接過來,打開來一看,裡面居然放著各式果脯,散發著酸酸甜甜的味道,十分勾人食欲。
「鎮北侯府上自製的,原本是要拿給六皇子,既然先接了你,你就拿回去吃吧。晚一些我讓小五再拿一些送進宮。」鐘溯似乎完全不覺得拿給六皇子的東西借花獻佛有什麼不妥。
冉凝覺得這樣奪了六皇子的東西實在不妥,何況她並不饞這些。
見她不肯動,鐘溯大概猜出了她的想法,很自然地從小盒裡挑了一小塊梅子幹丟進嘴裡,吃完後說道:「現在是我的了,你吃吧。」
冉凝實在沒想到鐘溯會做出這種舉動,心下既無奈,又感歎他是個體貼的人,也就沒再客氣,配著茶慢慢吃起來。
鐘溯也開始用餐。他的吃相很斯文,完全不像個武人,也不多言,遵守著禮節。不過一個文人打扮的公子在車上啃肉餅,又實在有些違和,即使吃得優雅。
發現了冉凝看他的目光,鐘溯也抬頭看向她,似乎在無聲地問「怎麼了?」。
冉凝輕笑,說:「你的打扮和在外面吃肉餅的感覺很違和。」一般這樣的文人,即使外食,也會坐在店中,他們雖是坐在馬車上,但感覺與在路上邊走邊吃沒有什麼區別。
鐘溯喝了口茶,說道:「我帶軍打仗的時候,幾乎都是風餐露宿,比起那個,現在坐在車上吃已經算好的了。」
冉凝點點頭,武人但凡保家為國者,都是值得尊重的。
鐘溯吃完兩個肉餅後,看了看冉凝的古箏,問道:「這箏怎麼如此光禿?」他就是不好樂曲,也知道這些東西應該長什麼樣。
冉凝摸了摸琴身,說:「做琴的師父的意思是若有什麼喜歡的詩句,可以刻上去。不過我一時沒想出什麼特別喜歡的詩詞。就先這樣了。」
鐘溯點點頭,算是理解了,隨後打開一包煎好的青菜卷,繼續用餐。
冉凝吃了幾塊果脯後,就開始盯著盒子有些走神。這盒子上雕刻的是海棠圖案,這讓他又不禁想起了那塊玉佩,她已經決定將這件事跟鐘溯說了,只是在醞釀著要如何開口。
鐘溯也發現了冉凝的走神,問:「怎麼了?」
冉凝抿了抿嘴唇,先問道:「之前那個案子,徐大人那邊有新進展嗎?」
鐘溯放下東西,說道:「應該沒有。若有進展,沐一會說。怎麼了?」
「有件事,我當時怕是眼花,所以並沒提。但現在我確定自己並未眼花,卻又不知道要怎麼說。」冉凝覺得這件說起來的確挺複雜。
「說吧。」鐘溯給她重新倒上茶。
冉凝呼了口氣,將玉佩、俞放,及她的猜測說給了鐘溯聽。
鐘溯聽完後,眼神似乎比之前深邃了許多,沉默了片刻,才問:「你想如何?」
「我希望將兇手繩之以法,但我單方面的證言,及庶女的身份,恐怕會讓人質疑我的話。」殺人償命是天理,冉凝也從未想要包庇或掩飾。只是嫡母與庶女的關係終究隔著一層,即使這並不為外人道,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會是個什麼樣的相處狀態。嫡母與庶女能處得與親生母女無異的,真可謂是鳳毛麟角,只是誰也不會拿出來說破而已。
「嗯,我明白。」鐘溯沉默了片刻,說道:「這件事我來辦,我會安排好,你不必擔心。若有需要你去做的事,我會派人私下通知你。」
「嗯,謝謝。」事情交給鐘溯,冉凝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自己要注意安全。」鐘溯叮囑。
「我會的。若無其他事,我不會出府。」冉凝說,「你自己也要小心。」
「好。」鐘溯點頭。
等鐘溯吃完早飯,小五和車夫才回到車上,車夫甩起鞭子,馬車開始向萬平伯府跑去。
在離萬平伯府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車子便停下了,冉凝在這裡下車走回府上,也不會引起府上人的懷疑。
冉凝下車後,正要伸手去拿箏,鐘溯卻把古箏往車內移了兩分,然後說道:「我幫你解決那件事,這箏留給我當謝禮。」
冉凝眉尾一挑,說道:「你這是趁火打劫。」這箏她可是十分喜歡的,雖不算什麼大價錢,但千金難買心頭好。
「絕對讓你這謝禮給的值。」鐘溯顯然是打定了主意。
冉凝想了下,覺得即便箏給了鐘溯,鐘溯也應該不會把它砸了,待婚後應該還有機會看到。
「那好。我先回去了。」冉凝說。
「嗯。」鐘溯點頭。
冉凝轉身走向伯府,直到進門,她才發現發現自己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向鐘溯行禮——難道在她心裡,已經跟鐘溯熟到無需多禮的地步了?可他們明明還沒有見過幾次面。
回府後,冉凝先去見了萬平伯,然後去了俞氏那裡。萬平伯知道是皇上的意思,也就沒多問。俞氏倒是特地說起了府上庶女的嫁妝份例,冉筱當時有趙家補貼,所以並未落於人後,而冉凝卻沒有外祖家,府上的份例都向來如此,估計不會太好看。
冉凝沒說什麼,但心下還有是有些擔憂的。俞氏說的並沒錯,份例就那麼多,並未少了她的。但她沒有娘親,自然不會有人為她貼補嫁妝,寒酸大約是再所難免了,別人笑話她倒沒什麼,反正萬平伯府也會跟著她一起丟臉,她只是擔心鎮北侯府那邊會不滿。
趙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冉凝發覺冉筱回門後,趙氏的心情似乎就不太好的樣子,不似冉筱剛出嫁那會兒,趙氏整個人都是容光煥發的,現在更像是強打著精神而已。冉凝看在眼裡,卻沒有多問,畢竟這也與她無關。
俞氏正想繼續說嫁妝的事,就有大丫鬟來通傳,說鐘家威騎大將軍來人了,賢貴妃娘娘也一起來了,讓她們快出去迎接。
俞氏一愣,看了冉凝一眼,原本臉上有些得意的笑容也收斂起來,又看了看身邊的冉姌,說道:「姌兒和凝兒隨我去,趙氏回房休息吧。」
趙氏是妾,通常情況下是沒有資格到前面去的。
趙氏眼睛在冉凝和冉姌身上轉了一圈,說道:「夫人糊塗,二姑娘尚未婚嫁,威騎大將軍在,二姑娘實在不宜露面。」
趙氏跟俞氏抗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俞氏的那點心思,俞氏是想讓賢貴妃見見冉姌,萬一入了賢貴妃的眼,日後說不定也能賜個婚。鐘家就那麼一個鐘溯,冉姌不至於落入魔爪。
俞氏皺起眉,聲音有些嚴厲地說道:「威騎大將軍是長輩,姌兒跟著過去並無不妥。」
趙氏輕笑,說:「當初但凡有外男,無論年紀大小,除非伯爺開口,您是都不允許姑娘們出去見的。」言下之意就是俞氏是看賢貴妃來了,才如此積極地想去討好。
俞氏似乎是被戳中的心事,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我是正室,怎樣安排自有我的道理,那裡有你一個妾說話的份兒?這次看在筱兒剛出嫁的份上,我便不罰你了,你快些回房,勿要在這兒耽擱。」說完,就帶著冉姌和冉凝去了前廳。
趙氏看著俞氏的背影,冷笑了一聲。今天因為伯爺不在,俞氏才敢這樣對她厲聲指責,若伯爺在,俞氏向來是會裝得溫婉體貼的。以前她幾乎不與俞氏正面衝突,也是顧忌著冉筱日後要出嫁,為了嫁妝也不能跟俞氏弄太僵,現在冉筱嫁了,她便沒了那層顧忌,而俞氏給冉筱的嫁妝實在讓她氣得不行,若不是她向伯爺討了一些,他們趙家還不知道要貼多少。
前廳裡,萬平伯正跟威騎大將軍閒聊,賢貴妃坐在一邊喝茶,也不插話。
俞氏帶著冉姌和冉凝走了進來,向賢貴妃請安,「給賢貴妃娘娘請安。」
「給賢貴妃娘娘請安。」冉姌和冉凝也隨後說道。
賢貴妃微微一笑,說道:「都起來吧。」
「謝娘娘。」
三人起身後,俞氏又轉向威騎大將軍,行了半禮說道:「將軍安好。」
威騎大將軍也不是不懂禮節之人,起身向俞氏抱拳,「夫人有禮。」
「見過將軍。」冉凝與冉筱隨後行禮。
「嗯。」威騎大將軍點點頭,坐回椅子上,眼睛在冉凝和冉筱中間來回看了一眼,很快就分辨出了冉凝。之前他妹妹已經跟他大體描述過了。
俞氏剛想開口介紹冉姌給賢貴妃,就聽賢貴妃對冉凝道:「冉凝,來本宮這裡。」
「是。」冉凝應了一聲走了過去。
俞氏無法,也不能立在中間站著,就帶著冉姌坐到了萬平伯那邊,準備伺機再說。為了自己女兒,俞氏不怕丟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