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後,冉凝和鐘溯回到鎮北侯府,向譚氏問過安後,回到自己的院子。
兩人先後沐浴,然後一起躺在床上,翻看著冉凝從老萬平伯書房帶回來的幾本書。
翻了幾頁,冉凝把書放到一邊,坐在床上看著鐘溯,說:「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什麼事?」鐘溯也放下了書,看向冉凝。
「關於沈璉的事。」冉凝覺得既然決定要說了,自然是宜早不宜遲。
鐘溯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聽冉凝想說什麼。
「這件事原本並不是非說不可,但感覺讓你從別人口中聽到,倒不如我來說。」冉凝態度自然,沒有半分回避的意思,說道:「我與沈璉是在琴茗館抄孤本時認識的,他對我說過喜歡,但我對他並不是那種感情。不過我必須向你坦誠,因為我在家中的處境一直不太好,所以當初也考慮過也許嫁給他是不錯的選擇,至少能過得輕鬆一些。」
冉凝最初考慮要說的時候,感覺很容易,但真跟鐘溯說的時候,卻發現有些困難。她怕自己說不清楚,鐘溯會誤會,又怕鐘溯會想太多。可話已經說到這兒了,她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後來沈家來向大姐姐提親,我雖有些意外,卻並沒有覺得難過或者不能接受,現在想來,沈璉對我來說不過是相識的朋友罷了,更多的感情是談不上的,所以才沒什麼觸動。那之後他來找過我,我也跟他說得很明白了,而他的一些觀點和說法讓我對他十分厭惡,也沒想再接觸。」冉凝如實說道:「我與沈璉的事也許有不少人都知道,但我們從未有過越矩之舉。他與大姐姐定親後,我與他也不過只是名義上的親戚而已。原本我並不準備跟你說這些的,畢竟這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我今天在走廊遇到沈璉,他的態度讓我對他更加厭惡,不過他的似乎態度並沒有因為我的不屑和疏離而改變,所以我覺得我必須跟你說一聲,希望你能相信我,萬一有什麼傳到你耳中,你也能冷靜的考慮後再做決定。」
鐘溯看著一臉嚴肅的冉凝,微微露出笑意,摸了摸冉凝的頭髮,說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他很清楚冉凝是個心氣高的,雖然沒表現出來,但並不表示沒有。冉凝從小受老萬平伯教育,肯定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而且就冉凝處理事情的態度來說,也絕對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所以他相信冉凝跟沈璉並沒有什麼。
至於沈璉的糾纏,他也能明白,畢竟冉凝美貌,不是尋常男子可以抵擋的。而沈璉的愚蠢,也等於將冉凝拱手送給了他。面對這種愚蠢的人,鐘溯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威脅感可言。而冉凝已經不願與沈璉往來了,可見沈璉已經踩到了冉凝的底線,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就算他信不過沈璉,也信得過冉凝。
「謝謝。」冉凝主動抱住鐘溯,沒什麼比鐘溯的信任對她來說更重要。
鐘溯捏著她的耳朵,說道:「你很聰明,所以我覺得我和沈璉之間,你一定會選我。」
「是。」冉凝認真地點點頭,紅著臉說道:「我喜歡你。」
「嗯。」鐘溯笑了笑,說:「我也喜歡你。」
「喜歡」這種話女子其實是極少會說出口的,畢竟這在很多人看來是女子矜持的標準。以前冉凝也覺得喜歡這話句留在心裡就好,但現在她才明白,在喜歡到一個極致的時候,這句話就很自然地說了出來,希望對方知道,然後回應自己。當然,冉凝也有自己的度,這裡的他們的臥室,所以她並不覺得說出來有什麼不好意思,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閨房之樂。
三日的婚休結束後,鐘溯也要開始按時上早朝了。早上寅時剛過,鐘溯就起了,冉凝睡得正沉,鐘溯也沒有吵醒她。簡單地用了早飯後,跟祖父及父親一起出門上朝去了。
冉凝醒來時,身邊的位置已經涼透了,這是她嫁過來後,第一次醒來鐘溯不在身邊,這多少讓她有些不習慣,但她知道以後大部分時間,她都將面對這樣的早晨。
「碧竹。」冉凝沒有拉響鈴的習慣,直接叫了碧竹,她知道碧竹肯定在外面。
果然,碧竹聽到聲音後,就推門走了進來,「少夫人,您醒了?」
「嗯,鐘溯什麼時候走的?」
「寅時三刻,已經用過早飯了,臨走時讓奴婢告訴您,可能會晚點回來。」碧竹盡責地把鐘溯讓她交代的事說了。
「知道了,洗漱吧。」冉凝沒再多問,反正鐘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是。」碧竹立刻叫了等在外面的丫鬟們進來,伺候冉凝洗漱。
因為是在府上,冉凝也沒刻意盛裝,只選了比較樸素的衣服,戴著簡單的發飾,與她在萬平伯府時無異。只不過在萬平伯府時,她是沒什麼好東西可穿戴,而現在她是不想穿得太拘束,她希望鐘溯回來時,看到的是最乾淨自然的她,這樣也能讓鐘溯放鬆一些,畢竟這樣尋常的打扮才是過日子,他們關起院門,也才有家的味道。
吃過早飯後,冉凝照常去給譚氏請安。譚氏看她的打扮既沒批評,也沒讚揚,這種態度更像是一種無視。
「家規和家訓你可記熟了?」譚氏問。
「兒媳愚鈍,尚未記熟。」冉凝回道。其實她在抄到第二遍的時候已經背熟了,只是若她現在說背好了,譚氏恐怕又不知道要讓她去做什麼了,既然沒有期限,冉凝也想借機躲個懶,好好休息一下。另一方面,冉凝也不想表現得太惹眼,這短短地半天時間,背不住是理所當然的,加上她那日下午一直在照顧鐘溯,昨日又回了門,更應該忘的差不多了才對。
譚氏看了她一眼,說:「那就繼續背吧。」
「是。」冉凝應道。讓她待在小書房裡,她不是坐不住,只是她這樣躲懶,陪在鐘溯身邊的時間就變少了,好像也不怎麼划算。
與之前一樣,譚氏只派了一個丫鬟站在小書房外看著,冉凝和碧竹待在裡面。今日有些起風了,所以書房門被關上了大半。冉凝抄了一會兒書,不知怎麼的,腦子裡突然跳出一段樂曲,特別舒緩,讓人心靜的那種,於是筆下原本的文字變成了曲譜,研墨的碧竹見了,只是掩嘴輕笑了一下,也沒提醒。冉凝有時候也會這樣,抄寫或是看書時,突然來了靈感,就這樣隨手寫下來,然後帶回房間去試彈。
鐘溯這邊一下朝,就被皇上叫到的禦書房議事。出來時發現都沐一和元衡陽都在宮門口等他。都沐一是元衡陽的軍師,平日是無需上朝的,今天過來明顯是專程在等鐘溯。
元衡陽是安元大軍將之子,年紀與鐘溯相當,也是自小就上戰場的。和鐘溯的內斂斯文相比,元衡陽一看就是武將,身材結實,雙臂有力,看上去有些咋呼,但眼睛一瞪也格外有威嚴。
「你這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又……」元衡陽走過去問道。鐘溯的瘋魔他也有責任,如果他當初能強大一些,鐘溯也不至於弄到這副田地。所以在他心裡,他是欠了鐘溯一條命的。
「沒什麼。」鐘溯輕描淡寫地說道。
「冉三姑娘沒被你嚇著?」都沐一問。
「沒有,她一直在照顧我。」想到這兒,鐘溯的心情愉快不少。
「什麼冉三姑娘,現在得叫弟妹了。」元衡陽哈哈一笑。
他們三個同年,但鐘溯生辰最小,所以冉凝自然是弟妹。
「是,是。」都沐一點點頭,說:「我在客來居訂了位置,去吃點東西?」
他們早上雖是用早飯才來上朝的,但像今天這樣議事時間太長,不等下朝就餓了,所以一般下朝後不是回府再用一些,就是三五個聊得來的同僚一起去外面用一些再回府。
「走吧。」鐘溯點點頭,他已經讓碧竹告知冉凝會晚歸,與他們聚一聚也是應該的。
冉凝這邊正寫的投入,就聽外面的丫鬟喚道:「大少夫人。」顯然是氏李來了。
碧竹眼疾手快,立刻把冉凝寫的譜子一折,收進自己的衣內,冉凝也拖出新的宣紙,裝作一直在抄寫的樣子。之前冉凝去給譚氏請安時,李氏還沒到,也就沒見著面。
「二少夫人在裡面?」李氏問。
「是。」丫鬟回答也沒怠慢。
「我進去瞧瞧。」李氏說著,就推開書房門。丫鬟也沒攔著,畢竟冉凝只是抄寫而已,並不是受罰,夫人也沒說不許人進小書房。
「嫂子來了?」見她進來,冉凝放下毛筆。
「嗯。早上我讓小廚房做了些山藥糯米糕,你嘗嘗。」說著,李氏讓丫鬟將食盒裡的山藥糯米糕拿出來,放到桌上。
「多謝嫂子。」冉凝點點頭,拿了一塊淺嘗了一口,笑道:「味道果然不錯。」
「你喜歡就好。」李氏笑著翻看了一下冉凝抄寫的東西,有些感歎地說道:「弟妹的字寫得真漂亮。」
「嫂子謬贊了,只是能看得懂罷了。」冉凝覺得自己的字和鐘溯一比,就真的是拿不出手了。
「當初我進門時,好在母親沒讓我抄背這些,不然我可要頭疼了。我本就不善於背誦,估計就算給我個一年半載的時間,我也未必能背下來。」李氏笑道:「如今這些年下來,也好在沒什麼大的錯處。」
李氏這話說的像是慶倖當初沒讓她背,但實則是在告訴冉凝,譚氏就是在刁難她,這些東西即使不抄寫背誦,只要平日謹慎些,也根本不會觸犯家規。
其實冉凝看完這些家規家訓後也很清楚,這些並不是什麼苛刻的要求,只要平日多留心一下,就不會有什麼大的錯漏。
「母親行事謹慎,也是怕我犯錯,才特地讓我抄背的,反正我素日也無事,正好打發一下時間。」冉凝笑道:「而且能多學些規矩,也是有益的。」
李氏也看不出冉凝這話說的有幾分真心,但就她猜想,肯定是一份也沒有的,「弟妹若覺得辛苦,大可能跟二少爺說說,讓他跟母親說一聲,就免了罷。」
冉凝微笑道:「不必了,這畢竟是進門後母親讓我做的第一件事,總不能怠慢。趁現在記性尚可,就背一背吧。」
她傻了才會去找鐘溯說情,她知道鐘溯肯定會幫她,但鐘溯與她婆婆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很微妙,她根本不可能為了這麼點小事去煩鐘溯,萬一弄不好,她和鐘溯都會覺得心累。
這時,李氏身邊的另一個丫鬟來報,說譚夫人帶著表小姐來了。
李氏聽完一笑,看向冉凝。
冉凝幾不可見的微微一愣,這個表小姐應該就是譚氏原本中意的那個表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