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川那邊在接到冉凝的邀約後,沒多猶豫便同意了。冉凝便提前跟琴茗館的老闆打了招呼,老闆是個聰明人,知道要招待貴客,也沒聲張,留了一間角落的琴房給冉凝,茶點也是一大早現準備的,絕對新鮮。
冉凝先乘馬車去的琴茗館,然後讓馬車再去驛館接楚川。她與楚川在琴茗館見面可以,但共乘馬車是不行的,於理不合。而琴茗館地方略偏,不知道的人很難找到,所以讓馬車去接是最穩妥的,總不能讓南炎的二皇子因為找不到地方在街上亂晃吧。
楚川今日穿了一身深紫色長衫,不算低調,卻也並不顯眼,來琴茗館這種地方並不會引起太多的關注。
他一進門,小童就應老闆的吩咐直接帶人上了樓,樓下的才子才女們以為是老闆的朋友,誰也沒多在意。
楚川進門後,冉凝站起身,向他行禮道:「二皇子。」
「鐘少夫人有禮。」楚川點點頭。
聽他這個稱呼,冉凝就知道今天的商談有戲,這個二皇子恐怕也知道她相邀的目的了。
「二皇子請坐。」冉凝禮貌地說道。
「鐘少夫人請。」楚川也沒端架子,表現得彬彬有禮。
兩人落座後,小童送上新茶和點心,隨後便退了出去。房間的門敞開著,碧竹和小五守在門外。楚川帶來的人並沒有跟著上樓,而是和車夫一起等在外面。
「二皇子嘗嘗看,不知道這裡的茶點合不合二皇子的胃口。」冉凝淺笑道。
楚川挑了塊核桃酥,嘗完後又呷了一口龍井,點點頭道:「不錯。素聞北鑫點心精緻,果然名不虛傳。茶也沖泡得剛剛好,醇而不苦。」
「南炎的其實也不差。」冉凝在書上看到過一些南炎點心的記載,也有一些作法的記錄,只不過記得太粗糙,不利於嘗試。
楚川放下茶盞,笑道:「鐘少夫人應該沒去過南炎吧?不若與我一同回南炎去,看看南炎的風土人情,說不定更得鐘少夫人喜歡。」
楚川用了「我」,而非「本宮」,可見是將自己與冉凝放到了同樣的位置上,這樣的確更有利於商談,也更能降低她的防備心。冉凝不得不感歎,這位二皇子恐怕真的是把每一個字,每一種稱謂都摸得透透的。
既如此,冉凝也不再拘謹,笑了笑,端坐於桌前,眼中滿盛認真地說道:「冉凝有自知之明,二皇子乃天之驕子,我一普通婦人,怎能入得了您的眼?咱們還是明人不說暗話吧,二皇子此番挑撥,的確給夫君帶來了不小的煩擾。南炎要亂,二皇子出此計策倒也無可厚非,不過也許有讓我們雙贏的辦法,二皇子這等聰明人,何不一試?」
楚川盯著冉凝看了一陣,才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問道:「我想知道,我的計畫是鐘將軍自己想明白的,還是你想到的?」
冉凝不以為意地說:「有何區別?」
「若是鐘將軍自己想明白的,我恐怕要重新估量他的危險程度才行。若是你想明白的,南炎日後恐怕也要將你納入防備範圍中了,畢竟鐘將軍得了個賢內助,可比他自己琢磨起來更可怕。」楚川勾著嘴角說道。
在楚川看來,鐘溯事忙,能靜下心來想這些的時間不多,所以還好防備。可若這番挑撥和拉攏的意圖是冉凝想明白的,那就比較麻煩了。畢竟冉凝一個深宅女人,時間多的很。再加上這股聰慧,怕是沒什麼事是想不到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倒時候恐怕無論什麼事,在鐘溯那裡都能被看個通透,再想拿來生事,就難了。
「這並不重要。我與夫君夫妻本為一體。」冉凝說。
楚川一挑眉,說:「所以還是你想到的。」
冉凝不語,算是默認了。既然是尋求合作,總要在某些不算重要的問題上表現出一點誠意和誠實。
「果然。」楚川歎了口氣,說道:「鐘將軍雖聰明,但除了排兵佈陣外,很少會算計。如果他身邊多一個擅於算計的……」楚川的話沒說全,他是想說如果鐘溯身邊有個會算計的,恐怕日後無論是誰,都要再忌憚其三分了。
冉凝知道他的意思,卻沒有想接話的意思。鐘溯身邊的確少了這樣一個人,元衡陽在這方面與鐘溯有些像,但他身邊有都沐一這個軍師在。而都沐一雖也是鐘溯的好友,但有些事因為不是全面瞭解,所以主意也未必能出到點子上。
「今日邀二皇子前來,並不是想讓二皇子為這些事思慮過多的。直接也好,算計也罷,達成最終的目的才是重點。」她不會主動害人,但也絕對不允許別人利用這些權謀之術去算計自己和鐘溯。
楚川點點頭,說:「你說的對。仔細想來,我們的合作的確是利大一弊的。」
「利與弊需要您自己衡量才最清楚。」冉凝不想給楚川什麼答案,任何遊說都不如給一個方向,讓對方自己想明白更有用,「但眼下,南炎不平靜才是二皇子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吧?」
楚川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是,所以我若想讓鐘將軍幫我有什麼條件?」
在他的算計裡,與鐘溯合作的利益將遠遠大與北鑫帝,北鑫帝的多疑雖可利用,但對他來說同樣不可靠。
「夫君的條件要看二皇子能給什麼,又需要什麼。」冉凝微笑道。
楚川看了看門外兩耳不聞身外事的碧竹和小五,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知道北鑫也不像表面這麼太平,皇位爭奪不可避免。我向鑫北帝要你,很容易招來鐘將軍的仇視,但同樣也能讓他看清楚北鑫帝的為人,不必再做無用功粉飾太平了。」
的確,楚川這一神來之筆的確將鎮北侯府與皇上之間的問題擺到了明面上。即便最後歸於平靜,六皇子的爭位的問題也會被鎮北侯府列為頭等大事,不會再被動的等待,而是要做好準備,時刻主動出擊。
「無論您出於什麼目的,都算成功了。」冉凝也不是喜歡粉飾太平之人。
「南炎與北鑫相鄰,唇齒相依。我若能成為南炎皇帝,自然也希望北鑫帝是個可信之人。現在放眼看去,只有六皇子是最合適的人選。若鐘將軍願意支持我為帝,六皇子繼承大統一事,我也自當盡力。」
「您是否能成為皇帝,夫君似乎說得不算吧?」冉凝笑道。
「只要鐘將軍不出兵,我就有把握拿下皇位,平定內亂。」楚川篤定地說道。
「就算夫君不去,也會有別人。」北鑫將軍並不只有鐘溯一個,而其他諸國的軍隊,冉凝瞭解很少。
「不,別人我並不放在眼裡。」楚川頗為自信地說道。
冉凝微微皺了下眉,她完全沒想到鐘溯居然成了南炎唯一忌憚的物件,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反而是一種危險。
「我並不能代表夫君答應您。」冉凝不是妄自做決定的人。
「你可以回去同鐘將軍商議。」楚川微笑道。
冉凝看了看他,嚴肅地說道:「我們憑什麼相信您成為皇帝之後不會反悔?萬一您到時候不認帳,我們可就血本無歸了。」萬一到時候楚川出而反而,趁著北鑫奪位的內亂打劫一番,那即便不是腹背受敵,形勢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我可以送人來做人質,直到六皇子登基。」楚川說道。
「人質?」冉凝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不同,楚川說的是人質,而非質子。
「是。不是給北鑫帝做質子,只是給鐘將軍做人質,換雙方心安。」楚川說。
冉凝考慮了片刻,問:「您要送誰來做人質?」
「我親弟弟。」楚川微笑道。
冉凝挑了挑眉尾,說:「素聞二皇子疼愛幼弟,沒想到竟然肯定讓他做人質,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
她雖對南炎瞭解不多,但一些人盡皆知的事還是知道一二的。比如二皇子的辦事能力以及他疼愛幼弟的各種事蹟,其同胞幼弟今年只有九歲,聽說這個小皇子自幼身子骨就不是太好,所以在照料上需要格外細心。
「既然瞞不過你便罷了。」楚川挺喜歡冉凝這種聰明的,說話不費勁,又能跟上他思路的人著實不多,「我幼弟自小身子就不好,太醫說要去氣候乾爽之地,更利於調養。南炎氣候偏熱,冬季又潮濕,實在不合適養身子,隨便把他送出去,我也不放心。這次來北鑫,發現這裡的氣候正適合幼弟,若能再得鐘將軍保護,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我也能安心了。再者,我不希望南炎爭位之亂波及到幼弟,將他送出來是最好的選擇。也算是一舉三得吧。」
「二皇子這算盤打得真精明。」冉凝不得不感歎楚川這才是真正的步步算計。不過想到這兒,她又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便直接問道:「二皇子,恕冉凝直言,夫君最後會與您合作也是您早就算計好的吧?」
楚川輕笑出聲,卻沒有正面回答。
冉凝知道他這是默認了,心下不禁歎了口氣,就算沒有她的識破,最後如果鐘溯走投無路,楚川再伸出援手,鐘溯肯定會與他合作,到時候楚川的目的還是可以達成。換句話說,楚川這次前來根本就是想來與鐘溯合作的,只不過速度因為她的介入變快了而已。
「二皇子的才智,冉凝佩服。」冉凝真是心服口服,繞了一大圈,最會算的那個還是楚川。
「鐘少夫人也不必自謙,若非你早發現我的意圖,我可能還等很久。」能早日達到這個目的,楚川也是樂見的。
冉凝搖搖頭,笑道:「跟二皇子比,我這些實在不值一提。剩下的事要如何辦,我便不參與了,由您與夫君商議便是。我可以幫你們傳話,也不會引人懷疑。」
「甚好。」楚川痛快地點了頭。
事情暫且商議到這兒,時間也已經臨近中午。楚川要回驛館去,冉凝約了鐘溯到琴茗館吃午飯,便沒留他。吩咐小五去叫車夫備車送楚川回去,自己則親自送楚川下樓。這個時間樓下的才子才女們不是回房用飯,就是回家去了,樓下空空的,倒也方便。
冉凝將人送到門口,說道:「今天一事,我會再細與夫君商議,有結果會派人告知您。」
「好。」楚川點點頭,對今天的商談也很滿意。
可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女子略顯尖銳的聲音,「姑母,您看,表嫂的確背著表哥與陌生男子在這不三不四的地方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