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們在永福宮折騰了好一陣,才得出一個統一的結論——皇上感染了風寒,加上為國事操勞過度,這一病,之前操勞過度的虧空也一併找了上來,所以才高燒昏睡。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得慢慢調養,等身體補回來了,病症自然就去了。
皇上平時極少生病,這樣的人若一病,肯定是來勢洶洶的那種。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所以急也沒有用。
因為是在永福宮病的,病中又不好挪動,以免再受了涼,皇后便點頭同意讓皇上在永福宮休養,直到痊癒。
皇上這一病,除了後宮中人跟著著急上火外,前朝也多有不安。皇上不在,可這朝政不能荒廢。原本皇上若有事,會有左右丞相代為處理朝中之事。可現在正是敏感時期,左相是大皇子一派,若他來處理朝政,無疑對大皇子是有益的,鴻王一派肯定不會願意,皇后也不會答應。所以此事一直僵持不下,沒個定論。
皇上雖在永福宮修養,但還是要嬪妃們輪流來侍疾的,這藥倒也不用天天喂,只要趕上賢貴妃侍疾時讓皇上把藥吃了就可以了,畢竟風寒這東西,總是反復無常的。
兩日後,皇上短暫地醒了一會兒,正好皇后、嬪妃們和太醫都在,皇后趕緊借機問了朝中之事。皇上說交由大皇子和鴻王一起處理,重要的事壓後,待他好些親自處理。皇上剛說完,常公公就來報了糧草一事,皇上一聽,氣極攻心,直接昏了過去。
不到一個時辰,糧草被劫一事滿朝文武就全知道了,震驚之餘,心下也猜測不少。大皇子和鴻王雖得了代理朝政的權利,卻無利處理這麼大的事,何況還關係到奉國將軍,他們就是想至六皇子于死地,也不得不忍著。萬一越權,給六皇子陪葬的就得是他們。
賢貴妃也看清了形勢,慶倖提早做了防範,不然她兒子的命恐怕真的就保不住了。之前對給皇上下藥,她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但現在,那些愧疚早就隨著眼下的形勢和皇上氣昏的態度煙消雲散了。
大皇子與鴻王一起把持朝政,最明顯的問題就是誰也不服誰,什麼事都要爭,耽誤時間久不說,還爭不出個什麼結果,一干老臣只能跟著乾著急,卻也是於事無補。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對於春闈一事,兩個的意見是一致的,這是北鑫的大事,而且必須如期舉行,不過負責這種事既費時間,又勞心勞力,所以兩人一致將事情交給了右相和翰林院大學士全權負責。
趁著朝中的混亂,鐘溯派的人早就趕往六皇子那邊,準備細細調查此事,同時也增派了人力保護六皇子和奉國將軍。皇上一病,朝中自然是越亂越好,這樣他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查,至於大皇子與三皇了在朝中鬥法到底會有什麼結果,鎮北侯一府看得很明白——只要皇上一痊癒,大皇子和鴻王都得老老實實地繼續為人臣子。
吃完早飯,冉凝和鐘溯一起坐在書房看書。天氣已經開始有回暖的跡象了,這讓人的心情也跟著舒暢了幾分。
看了一會兒,冉凝放下手上的書,對鐘溯道:「相公,有些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鐘溯也放下了手上的書,認真聽她說話。
「之前在見賈以的時候,他把我當成了師伯的女兒,我也順水推舟的認了。回來後我雖一直沒有提起,但心裡總是有這個想法。如果你不反對,我想認師伯做義父。」冉凝說道。因為府上的麻煩事一直沒斷過,冉凝雖早有此想法,卻一直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去說。現在侯府也不是能鬆口氣的時候,可若有個高興的事,也能沖淡一下侯府近日來的低迷氣氛。
鐘溯十分意外地看著她,「你真這麼想?」
「嗯。師伯雖然冷淡了些,但人很好。我很喜歡師伯,即便接觸不多,也是真心拿他當自己的長輩看待。若師伯不嫌棄,我想認下這個義父。」冉凝認真地說道。她從小並沒有受到過太多來自父親的關愛,所以對父親的感覺也是淡淡的,只是憑著禮法進孝罷了。而鐘溯的幾件事下來,讓冉凝覺得她對師伯的好感遠比對自己親生父親多得多,既然有這個緣分,又有這個想法,何樂而不為呢?
鐘溯點點頭,淺笑著說道:「我沒有什麼意見,師伯無兒無女的,你若認了這個義父,日後師伯也不算無人膝下承歡了。」
冉凝笑著點了點頭,又道:「我自己是想得很好,只是還不知道師伯願不願意呢。」
「我去幫你問問。」鐘溯義不容辭地說道。
「好啊。」冉凝笑道:「祖父和父母那邊,我自己去說。」
「行。」鐘溯說道。
按北鑫的禮法,冉凝是出嫁女,已經算是鐘家的人了,所以要認義親,只需要鎮北侯府上的人同意便可,或者說只需要鐘溯同意便可,無需徵求萬平伯府的意見。只有未出嫁的女兒,才需要征得親生父母的同意。
冉凝和鐘溯分頭去問,鎮北侯、鐘將軍和譚氏聽到冉凝要認沉楓為義父一事,意外之餘,都沒有任何意見。沖著沉楓救過鐘溯,他們早已經拿沉楓當自家人看待了。
沉楓和尊塵聽完鐘溯說冉凝想認沉楓做義父的事,也都是一臉驚訝。
不過尊塵很快笑了起來,對鐘溯道:「你媳婦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他有鐘溯這個如徒如子的徒弟,即便沒有孩子,膝下也不孤單。而沉楓雖也收了楚彥,可楚彥畢竟是皇子,早晚要回到南炎皇宮中去,無法時常陪伴和探望沉楓,如今有了冉凝,他便也能安心了。
沉楓沉默了片刻,有些為難地說道:「我沒給人當過爹。」
尊塵微笑道:「可冉凝給人當我女兒,你擔心什麼?」
「師伯不喜歡冉凝嗎?」鐘溯問。
「沒有。」沉楓面無表情地回道。
「冉凝覺得跟您有緣,才想認您做義父。她從小沒有母親,她父親對他她談不上關心,關係比較淡。她是養在她祖父身邊的。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她對父母親情比較渴望,您若不討厭她,何不答應呢?」鐘溯也明白這位師伯在某方面的感情有些缺失,所以並不是要說服他,只是說道理罷了。
沉楓想了片刻,點點頭道:「好吧。」
尊塵和鐘溯都露出了笑意,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沉楓同意了,譚氏便找了禪音寺的大師給算了一個好日子,然後在鎮北侯的見證下,冉凝下跪奉茶,正式認沉楓為義父,日後盡女兒孝道,為其養老送終。
閉關出來的楚彥也來觀禮,心下也是高興,如此,他就真的可以名正言順地叫冉凝姐姐了。
楚彥的氣色可比剛來的時候好太多了,小臉也紅撲撲的,特別討人喜歡,平日對沉楓也極為孝順,給沉楓捏肩錘腿,從不假他手,雖力氣小得沉楓很是嫌棄,但也沒說什麼,畢竟是徒弟的心意。
皇上的病依舊時好是壞,即便醒來也沒有說話的力氣,吃點東西便又睡了。
春闈將近,京中考生也多了起來,鎮北侯府沒有人需要下場,也不太關心。
而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暗衛也再次送來的消息——這次糧草被劫,是西崖人所為。現下奉國將軍已經帶著人馬繼續趕往西邊邊境,現在駐守西邊的大將是奉國將軍的識舊,兩人準備聯手奪回糧草,以安軍心,同時也是將功補過。六皇子也隨軍一同前往。
奉國將軍有主意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去奪也比坐以待斃來得好。
鐘溯修書一封,讓暗衛帶給奉國將軍,上面寫明瞭目前朝中的情況,並表示他派去的人會儘量幫助奉國將軍挽回損失,以求在皇上病癒後將功折罪。
「西崖搶糧草一事,你怎麼看?」暗衛帶信離開後,鐘溯問冉凝。
冉凝抿了抿嘴唇,說:「每年北鑫和西崖都會因為糧食問題發生戰役,但西崖從未像這次這樣直接入境來搶,還瞞過了各個城門關卡的守衛。」
西崖的糧食產量因為天氣的關係,一直不盡如人意,獵物的數量也不足以讓他們毫無節制地捕殺,於是每到秋末春初,西崖都會騷擾北鑫邊境,從百姓那裡搶奪食物,邊城的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他們應該是分批到北鑫,再在一處集合、埋伏,有計劃地搶奪糧草。不過要做到這一點,且一擊即中,定是有人向他們提前透露了消息。我猜這個人很可能是大皇子。」鐘溯分析道。現在他們已經確定大皇子與西崖甯王有勾結,這種事若真被洩露出去,怎麼猜也只能是大皇子了。
「嗯。西崖往年只敢犯邊境的城池,並沒有進入北鑫太遠,而這次卻直接搶了護送去邊境地糧草,除了有人告密外,我猜西崖這次恐怕是要有大動作了。」冉凝說道。這樣冒險又反常之事,必定是有它存在的原因的。
「你的意思是……西崖要開戰?」鐘溯順著冉凝的思路大膽地猜到了這個結果。
「是。西崖早就對北鑫虎視眈眈。之前雖也搶過不少次百姓的糧食,但都不足以滿足他們開戰所需。而這次不同,這次搶走的可不是小數目,有糧草在,他們根本沒什麼可顧忌的。」冉凝說道。
「看來事情難辦了。」鐘溯皺起眉,糧草有多重要,他這個出征多年的將軍自然知道,有了糧草,將士們才有底氣,才有力氣,後方無憂,前方才能全力心赴。
「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們能做的,只有保護好六皇子和奉國將軍。」冉凝說。
「嗯。」鐘溯點點頭。沒有皇上的聖旨,他也不能帶軍離開京城,暫且也只能這樣了。
皇上的病沒有大的起色,皇后心中著急。鴻王雖代為處理政事,但還有一個大皇子在,怎麼想她都覺得不舒服。想著皇上趕緊好起來,先讓大皇子遠離了政務再說。
急著急著,皇后腦子裡突然跳出了沖喜的想法,這種事並不少見,有喜事沖一沖,皇上說不定就好了。可現在皇上沒醒,宮中的皇子公主都沒辦法正式婚嫁沖喜,想來想去,她就想到了冉姌。
這是早就定下的親事,只不過她一直沒選日子罷了。如今也就只有這件事辦了可以算做喜事,若皇上還不見好也沒辦法,可若見好了,也算是鴻王的一份功勞,畢竟是鴻王的婚事沖的喜。
想到這兒,皇后就算再不喜歡冉姌,也暫且放到了一邊,召了欽天監的人,挑了個最近的好日子,然後一道懿旨送到了萬平伯府上,準備抬冉姌入鴻王府。
這突來的懿旨讓萬平伯府一點準備都沒有,原本一直沒動靜的事突然就定下來了,而且之前連句話都沒有,實在讓人有些措手不及。好在還有些時間,倒也來得及。
之後萬平伯府便忙碌開了,雖只是側妃,但好歹嫁得是鴻王,俞氏也是頗為得意的。冉姌有著女兒家的嬌羞,可還是對婚後充滿了期待——等她成了親,就是鴻王側妃了,以後冉筱和冉凝見了她都是要跪的,光是想想,就讓她覺得很開心。若日後能與鴻王夫妻同心,待鴻王登基為帝,她的日子也就足以羨煞所有人了。雖當不成皇后有些遺憾,但若能像當朝的賢貴妃那樣得寵,也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