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城做為距京都最近的一座城,仰息於首都的繁華昌盛,規模算得是第二大城了,街面上車水馬龍,熱鬧程度也不遑多讓。因距著京都極近,風物民俗並沒有什麼差別,燕七三人也不打算多逛,驅車進城後就直接去找賓館開房。
五枝駕了車,穿街過巷,不往那軒昂奢華的酒樓去,卻七拐八繞地專往安靜的民宅區走。車裡三個人誰也沒管他,只忙著收拾重要的東西,燕七專門讓燕府的針線房用既厚又結實的油布做了三只大大的登山包,還請崔晞家的工藝鋪子裡的手工匠人按照她提供的圖紙用黃銅做了拉鍊縫在登山包上,包裡有好幾層收納袋,最隱蔽的袋子裡裝著路引、銀票、各種身份證明等最重要的東西,其他的袋子裡則分裝著住店時要用到的換洗的衣物、梳洗用物、日常用品等等東西,待需要住店時只要將這背包拿下車即可,其他的東西只能留在馬車上,當朝的酒店管理也發展得挺先進,酒店裡有專門的停車場和看守顧客們馬車的保安人員,顧客將車停放妥當之後,還會有專門人員用紙筆記錄下車內的用物,雙方手上各持一份,以免發生丟失事件,屆時顧客就可以照著單子向酒店進行索賠。
除了背包,燕七還將自己的弓和一部分箭支背上了身,收拾妥當時馬車也漸漸停了下來,這才想起往外看看是到了哪裡,卻見下頭一片小小的青石廣場,正前方一帶雪白圍牆,烏漆大門上懸著一道匾,上書「武陵記」三字。
「小姐,少爺,崔少爺,到地方了。」五枝在馬車門外恭聲道,「此處是老爺安排的落腳處,老爺說這地方安靜,可免受其他住客喧擾。」
「好啊,這地方看著就舒服。」燕七頭一個鑽出馬車,跳下車後回身伸了手去扶燕九SAMA,然後是崔晞大大。
武陵記的夥計早在門內瞅見客人上門,匆匆地跑出來兩個,一個引著燕七三人往門裡走,一個帶著五枝去停車場存車。
進了烏漆月洞門,迎面就是一面綠漆影壁,壁上用細細的白線勾著數竿修竹,旁邊隨意地寫著一句:緣溪行,忘路之遠近。
繞過影壁,果見一帶清溪蜿蜒向內延伸,而溪的兩邊,轟然有近百株的初開桃花夾路,令人幾乎是立刻便在心內接上了後面的句子: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在這樣一座繁華城中的民居區內居然有這樣一處貼近自然的所在,不禁令人頓時感覺到了心曠神怡,雖然這「自然」也是穿鑿雕飾出來的。
緣溪而行,便見桃林處東一屋西一宇,白牆灰瓦,黃昏的夕照下變成了白金與烏金,映著粉金的桃花,有種奇異夢幻般的美。
「這些都是小記供客人們下榻的房舍,」夥計頗有些自豪地給燕七三人介紹,「小記有單屋,有獨院,也有供多人住宿的跨院和雙層小樓,三位客官盡可隨意挑選。」
「真不錯啊,給我們個獨院吧,清靜些的。」燕七道。
「好嘞!您三位這邊兒請!」夥計熱情地在前引路,果然將三人帶至了一處被桃花包圍的精緻小院,小院兒是四合式的,因著牆外皆是桃花,院內便別無花草,只在院子中間置了一口魚缸,天氣尚冷,裡面並沒有魚,只有一缸清水和雨花石子,西南角處還有一口水井。
屋中有床有櫃,有炕有桌,家具齊全,儼然像個普通百姓家,縱是在這裡長住都不成問題,只要你能支付得起房錢。
燕七住了北面正房,燕九少爺和崔晞分居東西兩廂,五枝隨後進來,挑了南面倒座房緊挨著東南角院門的那一間。
這小院兒最新奇的地方在於這一排倒座房裡居然設有廚房,客人要吃飯的時候,飯菜不是統一從武陵記的大廚房做好了端過來的,而是在飯前就由店家派了廚子過來,就現在這小院兒的伙房裡做,如此飯菜一做好便可上桌,不必遠遠地從大廚房拎來,避免放涼。
引路的夥計見客人安頓下來,便笑著問可需要做晚飯,燕七點頭,然後問他:「貴店有什麼拿手菜嗎?」既然是出來遊歷天下的,當然是要每到一處就要吃一處的特色美食才對。
夥計還未開口,五枝已是在旁邊笑著答道:「老爺說武陵記的桃花鮭魚最是美味,另還有蔥椒鴨子熱鍋、野雞酸菜絲、什錦豆腐、冬筍糟茭白和釀山藥,再有一道栗子龍骨湯,皆可嘗上一嘗。」
「那就這些吧。」燕七道。
燕九少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五枝,這幾樣吃食能是那位隨便說說的嗎?這分明是安排好了的,六菜一湯,三葷三素,雞鴨魚肉,山珍家常,從養生到口味,面面俱到,樣樣精心,這心操得也是沒誰了,出門在外隔山隔水都要管著三餐。
夥計應著去了,說立刻叫廚子帶著食材過來做,燕七幾人便各回各房,先洗把臉上塵,疏散疏散在車上窩了一天的筋骨,接著燕七就開始鋪床,雖然這地方的被褥枕頭看著也挺乾淨,但終究比不得那一世的消毒技術,燕七是該艱苦的時候能艱苦,可以講究的時候也絕不客氣,從背包裡取出床單來,將褥子枕頭一齊蓋住,人就可以在上頭睡覺了,再取出一條被罩來,把店家提供的被子套進去,也就可以蓋了。
收拾完自己的床,弟奴燕七又去廂房給她弟收拾,然後再去敲崔晞的門,順手幫那位也鋪蓋好,最後還得了崔晞老爺的賞——一個桃花編的小花冠。
戴著小花冠去正房用晚飯,燕子恪推薦的這幾道菜確實味道一流,四個人六道菜,居然吃了個精光見底,五枝最後連湯都包圓兒了,那廚子還負責進屋來收拾餐具,最後把桌子一擦,沏上茶來,去了伙房燒洗澡水,燒好後便同眾人打了個招呼道退離去。
五枝把院門落了鎖,四下裡一番檢查,大家在睡前美美地泡了個熱水澡,其他幾位認不認床燕七不知道,反正她是頭一沾枕就睡了過去。
睡到自然醒,桃花紙窗外的天光卻還未亮,燕七躺在床上聽見外面五枝在開院門,是昨天那廚子拎著食材來做早飯了,院角的水井響起嘩啦嘩啦的汲水聲,樹上麻雀叫成一片。
好陌生的一個清晨。
燕七沒急著起身,先在床上做了幾組仰臥起坐並俯臥撐,而後扒著上頭床欄做引體向上,直到外頭漸漸亮起來,這才去淨室梳洗,依舊做男裝打扮,不必梳很繁瑣的髮式,使得梳妝時間大大縮短。
開了門出來,牆外桃花映著清晨的薄霧與朝陽的金彩將整個小院裝飾得繽紛又耀眼,深深一個呼吸,清涼的空氣卷夾著早飯的香味兒立刻浸透了肺腑,這鮮活的人間真是讓燕七怎麼體味都不會膩。
早飯也是五枝安排的,雲片豆腐、蘇油茄子、醬王瓜、鹵蝦油、竹節小饅頭、麻仁栗子糕、粳米江豆粥和野雞湯。
廚子還誇五枝呢:「您一定是我們這兒的常客,昨天的晚飯和今兒這早飯,點的都是小店傳承最久、最經得起反復嚼味的菜色。」
五枝哪管什麼傳承,主子讓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幾個少爺小姐吃不了的最後全收他胃裡了,這趟差使可真好,難怪四枝哭著喊著想跟著出來——這一路都是吃吃喝喝各種美食,四枝那吃貨不眼氣死才怪。
吃罷早飯,使喚大丫頭燕七把三人房間的床單被罩都收了,五枝同店家核對了馬車上的用物,補充了路上要用到的食水及生活用品,一行人便由武陵記出來,重新打馬上路。
慢悠悠地行走在街上,透過車窗將太微城中的民生百態盡收眼中,有人忙碌有人悠閒,一座城就是一個不同的世界。
出得太微城,馬車重新駛上官道,同著其它的行旅一起奔往相同的方向,浩浩蕩蕩的一大隊馬車,在禾田夾徑的官道上逶迤前行,像是一列精神抖擻的火車,歡快地沖向太陽升起的地方。偶爾出現岔路,有的馬車拐去了另外的方向,有的馬車從另外的方向並進隊伍,這列火車時而清減,時而壯大,一直都未停下它的腳步。
坐過火車的燕七對這樣的情形倒未覺什麼,反而是燕九少爺和崔晞對此都頗感稀奇,坐在車窗邊向外看著,時不時有人超車過去,亦或與三人的車並排行一陣,車窗口也有人向著這邊望,若是男人至多看上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若對面是女人,瞅見崔晞或是燕九少爺的臉,要麼潑辣地繼續一味猛看,要麼就羞澀地躲到暗處改為偷瞧。
「你們兩個不要搞事情啊,」燕七道,「招來劫色的我可保不住你們。」
燕九少爺白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回手上的書本,崔晞笑吟吟地將窗上的紗簾拉住,輕柔的蟬翼紗絲毫不擋光,卻能將車內的情形遮個朦朧。
「不成想這條線路如此熱鬧。」崔晞倚在靠枕上,長腿伸直,抻了個淺淺的懶腰。
燕七就在他腳頭坐著,隨手拽過條小小的毯子蓋住他的腿和腳,手裡還在用崔晞的小刀撬著核桃,說是撬,實則根本就是在切,這小刀鋒利得吹髮可斷,將如此堅硬的核桃殼一切兩半幾乎毫不費力。
「時間的緣故吧,一開春兒百業待興,南來北往的商旅正是要開始忙碌的時候。」燕七把核桃仁剝出來,往面前的兩個碟子裡各放一半,然後又去切下一個。
「可惜來不及弄出橡膠輪胎,」崔晞道,「否則我們的車應該還能更快些。」
「哪有那麼容易,」燕七道,「一個真正能用得住的橡膠輪胎裡面,除了橡膠還摻有許多其他的東西,據我所知好像還有炭黑、硫磺、滑石粉等等,這些材料的配比各占多少需要無數次的試驗,沒個幾年功夫只怕下不來。」
「我身上就時間多。」崔晞笑。
「快,花些時間把這些幹掉吧。」燕七把盛核桃的碟子放到他手邊,另一只碟子放到燕九少爺榻上的小幾上。
從太微城到下一座城之間,路途有些遙遠,大約需要兩天一夜的時間,在途中有一些零散的小型旅店,供行路的旅人打尖住宿。這類小旅館的衛生環境委實不敢恭維,燕七三人決定就在房車上過夜,好在暗格裡備有不怕放時間長的熏肉和油酥點心,路過旅館時買上些乾糧就足以對付這兩天一夜。
抵達下一座城時,依舊由五枝帶路去尋下榻處,幾個人在城中消磨了兩天,逛街購物,體驗民風,順帶洗澡洗衣洗床罩被單——大型的旅店中都是有專門給客人洗衣的洗衣工的,把髒衣服丟過去,付些錢,第二天就能得到洗淨並烘烤乾的衣物床單了。
幾人養飽精神再次上路,依舊繼續往東行,臨走前燕七沒忘去鷹局給燕子恪發信,無非就是路上見聞和交待自己姐弟倆在外的情況。
再向東出發的時候,路上同行的旅人就已經沒有多少了,路上的風景也有了新的變化,不再是一成不變的農田或荒野,地勢漸漸出現了起伏,向遠看去,群山在望。
「浮煙山,晝行夜停,需走三日兩夜。」燕九少爺慢吞吞地收起複製自燕子恪處的一份東部輿圖。
好在一應食水炭及生活用品早已在上一站處補充齊整,馬車不緊不慢地繼續前行。
接近浮煙山時,官道前後目力所及之處已經沒有了同行的旅人,畢竟這也不是什麼熱門的去處,而值得稱道的是這條官道雖然依著山勢開始變得曲折蜿蜒,但路面還是依舊寬敞而平坦,燕七他們的房車如常行駛毫無壓力。
山裡的黃昏似乎比別處降臨得要早,尚未生出新芽的樹枝交錯盤結在灰黃的天空,官道兩側嶙峋高聳的山石傾壓在頭頂,讓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逼仄感。
五枝將馬車停在路邊一塊較為平坦寬敞的岩石上,天黑下來後就不好再行路,所以要趕在徹底黑下來之前先找好落腳的地點。
燕七先從車上跳下來,扛了簡易廁所跑到遠處去方便,回來後輪到男士們去,之後把爐子搬出來生火燒飯,五枝負責燒火,燕七負責淘米,崔晞幫忙削筍皮切臘肉,燕九少爺負責揣著手在旁邊圍觀。燕七把食材鋪進鍋子裡,一層米一層臘肉,再一層米一層筍,蓋好鍋蓋,下頭燒火的木頭劈啪作響,紅紅亮亮的一團,在漆黑陰冷的山間格外的溫暖顯眼。
過不多時,鍋子裡的肉香筍香和米香漸漸地四溢出來,一下子便隨著山風飄了個滿山滿谷。燕七三人捧著碗縮回車廂裡吃,五枝堅持在外面吃,並且包圓兒了鍋裡剩下的,燕七就此發現了一件稀罕事兒:清清瘦瘦的五枝是個大胃王,這一路走來,不管每頓飯剩下多少,這位一個人都能給你全部幹精光!
——真看不出來啊!明明長得這麼文靜清秀!
吃罷飯歇一歇,喝上杯熱茶暖暖身,把爐灶鍋碗收拾妥當,眾人就都在車上窩好了,五枝給馬匹騾子餵了豆餅草料,四下裡轉了轉,也躺回自己的「棺材」,棺材蓋露著個縫兒,為了能更清楚地聽到外面的聲音。
時間還有些早,燕九少爺也沒打算再費油蠟,三個人黑燈瞎火地在各自榻上或倚或歪地癱著閒話,漸漸地就都睏了,動動身子躺好,不一時便前後腳地入了夢鄉。
山裡的夜晚真是很冷,比隆冬時節也不遑多讓,儘管睡前燕七已提醒了多蓋條被子,可燕九少爺還是覺得渾身發寒,然而人在夢裡深處,怎麼冷也醒不過來,正覺不爽,耳朵邊忽然聽見他姐的聲音低低地傳進了腦裡:「小九,起身,衣服穿好,進衣櫃去。」
燕九少爺睜開眼,車窗外透進來的微弱的月光照在榻邊,他姐已回身去叫崔晞了,身後的弓弦在月光下閃過一絲銀芒。
燕九少爺的動作從未如此迅速過,起身穿衣鑽進衣櫃,幾乎就是眨眼間的事,崔晞卻沒有這樣的速度,才剛將外衫披上,身旁的玻璃窗已是驟然一下子碎裂開來,一塊酒罈子大小的石頭呼嘯而入,正砸在對面燕九少爺的榻上,倘若那裡真躺著個人,這一下子足以將腦袋砸個稀爛!
而就在玻璃窗碎裂開的一刹那,燕七已飛快地將崔晞拉離那臨窗的榻,緊接著身形一晃擋在崔晞身前,弓與箭不知幾時已抄在手上,瞄準的姿勢都未有箭便離弦,穿窗而出後緊接便是「噗哧」一聲利器入肉的聲音!
「進衣櫃,莫出聲。」燕七低聲和崔晞道。
從事發到現在也不過是須臾功夫,燕七聽得車外響起了金鐵交鳴聲,五枝的聲音清晰響起:「有敵襲!」話裡不帶稱呼也不指示該怎樣做,這是怕對方知道車內人員和情況。
燕七再次將箭上弦,而後飛快地落下兩邊車窗最外面的那道鐵皮窗扇,插銷在車內,由車內關好後從外面是很難打開或破壞掉窗扇的,接著燕七徑直持弓由車門出去,將門關好後直接翻身上得車頂,便見黑黢黢的夜色裡七八條黑影手持武器將己方的馬車包圍了起來,其中的兩三個正與五枝打在一處,剩餘人似乎懾於燕七剛才從馬車內放出的那一箭,一時未敢輕易近前,距馬車最近的地上躺著一人,直接被燕七的箭洞穿了胸口。
乍見燕七翻上車頂,黑影們先是一怔,隨後立即齊齊撲了上來,有直奔燕七來的,也有直奔馬車門去的,燕七抽箭在手,一支接一支流水般地疾射出去,便聽得一連串地「噗哧」聲響起,接著又是一連串地「叮噹」武器落地聲,所有這些聲音裡卻沒有一道人聲,五枝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對手一聲不吭地倒下去,這才發現原來現場這所有人,竟都被一箭直接穿了喉!
五枝瞪大眼睛轉頭去看車頂上的那位小主子——他知道她箭法好,可沒想到竟然好到如此地兇殘,頃刻間啊!七八條人命就這麼嘎嘣脆地沒了!這這這——簡直就是個小煞星啊!
還沒等五枝回過神,卻見燕七身後突地一道黑影帶著陰冷的刀光淩空飛撲而至,由上至下狠狠地照著燕七的後腦勺劈了下來!這速度委實太快,五枝根本連聲都來不及出,駭了個魂飛魄散,腦海裡登時就只剩了一個念頭:完了。
而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刀要沾到燕七腦頂的一瞬間,那黑影的手突然一頓一甩,手上刀脫手向著旁邊飛出,緊接著便又有一條黑影飛至,手上長鞭一卷一抽,先前那道黑影便被撂倒在地!
「留活口!」五枝叫道。
然而那黑影倒在地上之後便再也沒有起來。
使鞭的蹲身看了一看,站起身道:「咬舌了。」
五枝有些心驚,如此果決的自裁,莫非是死士?動用死士來殺他們,這是有著多大的決心?!
燕七從車頂下來,立到使鞭的人面前:「你是人是鬼?」
「……」
「你最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會怕。」燕七繼續道。
「……」你會怕?這話說給鬼,鬼都不會信吧。
「我……」這位略一猶豫,還是沒能編出什麼藉口,只好實話實說,「我來送你一段路。」
燕七:「……」
五枝:「……」
……這叫「一段路」嗎?這特麼都已經走了幾天幾夜的路了好嗎!有這麼送人的嗎?!
「你不會是用跑的一直跟在後面吧?」燕七捂著心口。
……怎麼可能,再變態也做不到這個程度啊。「我騎馬,馬停在那邊了。」
「你幾時開始跟著我們的?」
「……我……知道你們十八動身,趕去城外的時候你們已經走遠了,我試著沿官路一直向東追,在太微城門口等了一宿,早上看到你們出城,之後便一直跟在後面。」
「哎,怎麼不知會我們一聲呢?」
「……我並未打算驚動你們。」
……所以就只是想默默地陪送「一段」,然後再不聲不響地獨自回京嗎?五枝眨眨眼,嗅出了幾絲八卦氣息。
「這可真是太任性了。」燕七道,「蕭大人知道嗎?」
「我給他留了字條。」
「……」敢情兒還是先斬後奏,「先不說這些啦,小四小九還在櫃子裡悶著,我把他們叫出來。」
燕七回了馬車,把那倆人放出來,點起兩盞風燈,重新來到外頭細看地上那些人。
燕九少爺乍一看蕭宸也在,眉毛不由一揚,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姐,崔晞那廂正幫燕七提著風燈照地上的那些人,眾人探頭查看了一番,見都是些青壯漢子,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連功夫套路五枝都說是再尋常不過的江湖把式,這就很難揣測這些人的動機了。
「劫匪?」燕七猜測。
「你幾時發現他們跟著我們的?」燕九少爺慢吞吞問蕭宸。
「從出了太微城,」蕭宸道,「起初他們是平民打扮,趕著馬車,我以為他們也是行旅,至進山之前他們忽然棄了馬車改為騎馬,還用棉布包住了馬蹄以降低聲音,但因距你們的馬車較遠,我便未輕舉妄動。」
「太微城……」燕九少爺垂眸思索,卻怎麼也想不通這些人究竟是為的什麼要追殺自己三人,圖財的話,那些行旅中有許多大商戶不比他們有錢得多?
他這邊思考著,那邊燕七正和蕭宸說話:「明兒你就回去吧,哪有這樣送人的啊,我們這是要一路往東去,去的地方遠著呢,你這要送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我……」蕭宸望著燕七,一彎下弦月忽然掛上山巔。
年少衝動,青春懵懂,這青澀甜美的朦朧滋味,還真是讓人有點小羡慕,五枝在旁邊心想。